养仆为药 (泽溪七君)

“这东西……”范疑惑地说。
亚尔曼循声看了一眼，忽地放开了南绯薇，大步走过去拿起那条项链。
金属制的项链因为时间长久而显得颜色沉暗，做工也并不细致。挂坠是一只狮头形状，张嘴獠牙，简单的形状却栩栩如生。
“我觉得有点面熟，这东西。”范说道。
亚尔曼慢慢地说：“这个，我见过。”
范看着亚尔曼，他却什么也没说，将这条项链放进了内袋中。
南绯薇鼓起勇气，睁开眼向亚尔曼两人看过去，目光触及范脚边一滩的红血，定了定。
面具男的死状如此惨烈，双目怒睁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那烂乎乎的一滩立刻让南绯薇脸色发白，反胃起来。
随亚尔曼从二楼走下去后，她长长地呼吸了好几口没有异味的新鲜空气。
“是不是不舒服？范，你去找个医生过来！”亚尔曼回首，在南绯薇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流了那么多血，不知道要养几天才能养回来。
“谢谢主人救我。”南绯薇走到亚尔曼身边垂眸说。
“不需要谢。”
因为他救她根本不是出于好心，只是他需要她活着而已。看着露出意外神色的少女，亚尔曼短短地说：“你先去换衣服吧。”
哎？南绯薇不解地低头看看，身上是睡觉前穿的长袖睡裙，白色的棉布上溅上了一大片血，已经发暗发黑了。
那个面具男被掏心时喷出的血竟溅了那么远。她免不了又想起了那可怖的死状，脸色一变。
望着少女扯着衣服慌张地跑开，亚尔曼慢慢抬起手，放在鼻下。
已经擦拭得干净的手修长优雅，残留着少女身上的血液味道。
正如人类不会把掉在地上的奶油吃掉，高傲的血族如亚尔曼，也不会失仪地舔掉沾在手上的血液。尽管南绯薇的血味道，的确勾起了他吸食的*。
而且，在她面前舔掉她的血，一定会引起她对他的恐惧，怕他到要躲避他的境地的话，就不能好好看管着她了。
南绯薇，这个人类简直像兔子一样，安静、弱小、胆怯。
刚刚提醒她还穿着睡衣，她果然惊慌起来。看来他猜中了，她比布兰塔法大陆的女人保守得多，穿着睡衣见人对她而言也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对她，他要更加小心对待。
食指与拇指轻搓了一下，那上面仿佛还存留着血液的温热。
或许他应该了解一下这个少女，免得她又为了些莫名的理由寻死。

☆、第十三章

朝阳的一半还埋在地平线下，暖红的色彩将地面上的草垛木屋都染上了颜色。
小小的西栗村在这个清晨中无比宁静。
但亚尔曼站在树下，听到来自村庄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
“听到好几声惨叫，吓死人了。”
“村长楼下好大一滩血，听说大婶的侄子也死了…”
“呜呜…我可怜的阿利侄子…”
“看他干的糊涂事！一定会连累我们的！等着血族大人们找我们的麻烦吧！”
亚尔曼的指间缠绕着从面具男身上找到的项链。初拥时他才五岁，却对那晚每一秒发生的事情都记忆犹新。在初拥最紧要关头，忽然强闯进来将吉布森打断，然后一击即离的五个人类男人中的其中一个，脖子上就挂着这条项链。在那男人越窗而出的时候，项链在他身后晃荡出一条猛厉的线条。
因为重要的初拥被打断，亚尔曼才会变成一个不够彻底的血族，承受一个个五百年活死人一样的非人痛苦。
但是当初闯入的那五人，直到他们已经灰飞烟灭，亚尔曼和吉布森也没有查到他们的来历，更不知他们这些人类是怎么突破吉布森设下的连长老都很难打破的结界。
没想到，几千年后的今天竟然从骑士队身上找到了线索。
亚尔曼扶着苹果树粗糙的树干，寻声回首，看着站在楼下那滩血边的南绯薇。
阿利的尸体已经拖走，他流下的血也渗入了地里，只流下干涸的红黑色表面。
南绯薇知道阿利昨天接近她是从她嘴里套消息，看得出他们是冲着亚尔曼不在，专门针对两个初生血族来的。
因为他在杀她的命令前的犹豫，她不恨他昨天的利用。而他的死亡……也是求仁得仁罢了…
南绯薇默然了一会，转身走到亚尔曼身边。
亚尔曼看着她脖子上包的纱布，说：“你不想问他们为什么伤你？”
不就是受你们的连累么。
“他们是想用我做牵制。但是没有起到他们意想中的作用。”南绯薇说。
亚尔曼冷着脸说：“还是有用的，如果我没有及时赶过来。”
南绯薇想起当时离死亡之近，表情顿时没有那么轻松了。要是亚尔曼没有及时赶来，她接下来会怎样真的难说。
“他们…叫做骑士队是吗？”危急时分被亚尔曼救了这一回，南绯薇觉得这位主人还是有那么一点可靠的，于是大着胆子多问了一句。
“哼，只是一群狂妄无能的人类罢了。”
一句话说完，瞅着她依旧好奇的眼睛，亚尔曼顿了顿，又解释道：“骑士队很久之前就存在了，他们不甘被统治，目标就是杀光血族。”
“他们很厉害吗？”以血族的强大，杀死他们不是很容易的吗？却为什么一直没把骑士队剿灭呢？
亚尔曼淡淡地说：“只不过是些妄想非非的蠢货，碰见了顺手处理了就是了，他们就跟蟑螂似的，藏得深逃得快，没有哪个血族抽出空来特地针对他们。况且骑士队的人很少，别的人类怕被他们连累，也不会收容他们。只不过近两年他们弄出来个火枪，有些麻烦而已……”
南绯薇不知道刚被杀死的阿利如果听见这段话会怎么想。他们当做伟大事业费尽心机想要杀死一两个初生血族，却完全不被血族看在眼中，甚至就像对待蝼蚁一般。
不得不说，血族还真是高傲又目中无人啊。
范远远地看着树下两人，稍微有些意外。没想到向来不喜废话的亚尔曼会这样详细地跟那东方女孩解释骑士队。
范走近两人时，少女本来专注在亚尔曼脸上的黑眸转向了他，提起裙摆屈膝行了一礼：“范公爵。”
范向她点点头，看向亚尔曼。亲王仍是他熟悉的那副冷淡表情。只是……眼神似乎很平和？和南绯薇讲了这么多话，亲王竟然没有不耐。
想起些往事，眼神闪动了一下。范轻声开口：“进森林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亚尔曼对南绯薇叮嘱了一句：“你把医生给你的药带上。”
从范口中南绯薇已经知道此行是要进入森林，所以她在房间里找了一件方便行走的裙装，虽然灰扑扑的，但换上之后南绯薇觉得比她的女仆裙要轻好多。带上食物、水和药，包裹里的其余一半空间，放的都是从庄园里带出的成瓶的人血。
随身带着人血南绯薇也觉得瘆的慌，但是这可是亚尔曼他们的食物。她饿了可以吃带的面包，亚尔曼他们要是饿了没得吃，那被当做食物的肯定就是她了。所以就算又吓人又重，她也得带上几瓶。
臂弯里挽着个不小的包裹，南绯薇提着裙子蹬蹬跑出了房。
亚尔曼和范已经站在外面，村长弯着腰满头大汗地说着什么。
走到亚尔曼身边，听到村长抖着嗓子嘟嘟囔囔地说：“村里的马刚喂饱，这就牵来给血族大人们骑，您走着太累了。还请大人们别生气，我们真不知道村里进来了骑士团，不然一定早赶出去了。这是村民们给南小姐做的饼干点心，可以在路上吃。还、还有……”
村长从草垛后面扯出了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子，冲亚尔曼笑得跟哭的似的：“她是我们村的姑娘，长得漂亮，身体也好，您要是不嫌弃，可以喝她的……”
看到南绯薇走过来，亚尔曼没管村长和那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孩，直接拿过了村长说的村里做的点心，打开盒子看了看，转手塞给南绯薇：“自己拿着。走吧。”
村长的话还没说完，噎了一半在嗓子里，愣愣地看着亚尔曼。亚尔曼完全无视他，带着范和南绯薇径直离开。
村民害怕亚尔曼因为骑士团的袭击而迁怒到他们身上，偏偏亚尔曼又一直没有表示，所以就更加忐忑不安。他们围在一起送村长去找亚尔曼，然后就开始紧张地等着结果。最后没等来村长的消息，却等到了两位血族大人走了出来。
人群顿时僵化了，村民们缩成一团，恨不得将头埋到地里面。
南绯薇提着多了一盒点心变得更沉的包裹，随着亚尔曼走过那些村民，都能听到他们发颤的呼吸声了。
忽然一个老爷爷扑通趴在了地上，叫道：“我们可不知道骑士团的事，血族大老爷别生气，我们都是老实人啊。”
哗啦啦其他人也都跟着趴伏在地上。南绯薇抬眼看了看亚尔曼，他脸上淡淡的，直视着前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村民说了些什么一样，一步未停地从趴了一地的村民前走了过去。
看来他们都白害怕了，因为亚尔曼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西栗村的东边有着一片森林，那里长着亚尔曼所需要的翡腊花。
森林外围常有砍树打猎的村民活动，走出了一条小道。所以一开始南绯薇走的还算轻松，但随着深入到森林中，没了路，又走得久累了，南绯薇开始觉得很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