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蘅听罢,淡淡应了一声:“嗯。”
癸未叹口气,又道:“我真不明白你,当初不惜受刑也要离开玄凰教,如今却还回来。回来也罢,竟还开口要金莲。你怎么就这么不怕死呢?这一次,只怕丹威长老都保不住你了,唉……”
叶蘅听到这里,开口道:“多谢。”
癸未有些不解,“又谢什么?”
“多谢关心。”叶蘅道。
癸未突然笑了出来。他带着那份欢愉,对叶蘅道:“你变了啊。”
叶蘅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一时接不上话。
癸未笑着接道:“似乎变得容易搭话了。到底是外头的日子养人哪。”
叶蘅不由自主地又笑起来,如今他身陷囹圄、生死难料,但心情却意外的平和。癸未的话语,牵起回忆,那原本黑暗冰冷的往事,如今想来竟也温润。原来他真的离开很久了,久到忘记了自己原有的冷酷和漠然,忘记了在玄凰教中正确的待人之法……他离开这里是正确的——唯有此事,他从未怀疑。
癸未见他笑,愈发惊讶,“你竟会笑啊。”
叶蘅想了想,对他道:“我叫叶蘅。”
“啊?”癸未怔了怔,随即发笑道,“突然说这个做什么?我可不会把真名告诉你。”
“不必。”叶蘅回答,“你我共事多年,却未曾真正认识过,多少有些遗憾。”
“也是……”癸未道,“教规严禁我等私交,谈什么认识呢?不过你已不是玄凰教的人了,也不再有这些顾忌。啧,这么一想,倒挺羡慕你的。可惜我没胆子入净火地狱……你倒好,为了个姑娘,连命都不要了……”
“我并非是为了姑娘。”叶蘅纠正道。
癸未闻言,道:“你这话是认真的?我还当你是为维护那姑娘,故意说给教主听的呢。”
叶蘅摇了摇头,“离开玄凰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旁人无关。”
癸未沉默片刻,又问:“你跟那姑娘又如何?”
听他问起此事,叶蘅不由苦笑,“我方才也说了,我与她早已没有瓜葛。”
“竟然是这样么……”癸未语带怅然,叹道,“果然世事无常,那般深情,到头来却也不能长久么……”
听得此话,叶蘅也不免惆怅。他自嘲一笑,道:“怎么突然感慨起来?”
“若换做你是我,只怕也不能不感慨吧。”癸未笑道,“你是不知道,当年你受刑之后,丹威长老吩咐我和癸巳送你去梅谷。那姑娘就等在谷口,见你重伤,二话不说就跟我们动起手来。那姑娘出手可真重!我还想着,若他日能遇着你,必要跟你讨还那几拳呢!”
叶蘅微微惊愕,揪住了一句话,问道:“你说,她等在谷口?”
癸未点了头,道:“可不是。一个人坐谷口那亭子里,若不是等人,难不成是看风景?那姑娘的性子也真是躁,也不问清楚,只当是我们伤了你,一手杀招不说,还扬言要灭了玄凰教。看她为你急成那样,我也没好意思认真打,可吃了不少亏呢……”他说着说着,又自觉不妥,敛了兴头,道,“不过,现在再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了……唉……”
话题虽然打住,但叶蘅的心绪却早已不可抑制。那深藏在心底的戚然落寞,那始终无法释怀的失望悲伤,忽然间被整个翻转了过来。
她并未违背诺言?……可若是如此,为何她又会走,为何抛下了他?
他的思绪一瞬陷于纠结,不自然地沉默下来。
癸未见状,讪笑道:“不说这些了。你先歇着,我替你拿食水过来。”言罢,他起身离开。
剩下叶蘅一人,孤独与安静,将那纠结无限放大。一时间,他忘了身上的伤痛,更忘了自己的处境,一心一念只想着殷怡晴。恨不得此刻就脱身出去,问个究竟。
许久,他的心情才平复下来,一时又生惆怅。问又如何?即便知道了答案,也不过自寻烦恼罢了。他从未曾确定她的心意,或许如今也不必确定了。他决定回玄凰教之时,就已做了义无反顾之想。玄凰教是何等凶险之地,又岂会轻赦觊觎圣物之人。若能取得金莲,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过赔上他这一条性命,纵不能救那忠臣孤子,也算得上仁至义尽。
纵然他不告而别,会惹她生气难过。纵然救不得那孩子,会使她抱憾终身。纵然此后,再无相见之机……至少,她平安无事。
他想到此处,淡淡一哂。诸多心绪,皆作释然……
☆、第三十五章
南疆之地,峰峦叠嶂,密林如织。多异兽猛禽,更有瘴气毒雾。传闻在这人迹罕至之地,有一处圣地。昔年凤凰涅槃,玄凰在此堕天,降下七日劫火,焚烧众生。火灭之日,那玄凰余烬化作少女,重生人世。四海信徒,纷来朝觐,更聚罪孽至深之人,创立教派,世称:玄凰教。
这个传说,流传已久。江湖之中,所有人都知道,这驯养着无数杀手的邪教就在南疆。但南疆之大、地域之险,阻人探寻。数百年来,有好奇大胆之徒踏入这无边密林,终究一去不返……
殷怡晴走在山林之中,只觉得闷热异常。湿毒瘴气盘桓在身周,惹出汗水涔涔。她是追踪叶蘅而来的。自那日离开小镇之后,她调动所有眼线,查问各个关卡,凭着断断续续的线索,跟随着他的步伐。她试着追上他,却终未能成功。他这一程走得仓促,目标却坚定。日夜兼程,餐风宿露,每隔几天便换一匹马。这般急切,透着义无反顾的决绝。
愈近南疆,她的愧疚与恼恨便也愈重。她无数次期望他中途转道,去深山孤岭也好,去海外异域也罢。只愿他这一次不告而别,只是为了“抛弃”她。可事实偏不尽人意。他去的是玄凰教,为的是千叶金莲。而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她……
她早该认清。她之于他,是劫数,是灾难。他历尽艰辛,才得到平凡的安宁。而她,却步步紧逼,迫他再一次踏入万劫不复之境。若这一次,他有任何不测,她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偿还?
她想到此处,已是心乱如麻。她不禁停了步伐,扶着一棵大树,略做休息。她抬眸看了看四下,眼前枝蔓盘错、兽道纷杂,早已辨不出路径。周遭寥寥传来几声鸟啼,听来幽怨而阴森。
七日之前,她在这座山前失去了他的踪迹。她料定此山必是玄凰教所在之地,但数次进山却都寻不得路径,想是这山中布下了障眼阵法。她不谙此道,又寻不着带路之人,每每无功而返。她不免急躁,忧虑亦与日俱增。但这份忧虑,今日就要终结。
她长出了一口气,收回了扶住大树的手,凝眸一笑。便在这一刹那,不远处传来一声轰响,登时山石震动,树木摇颤,竟是天崩地裂之势。她身子一晃,复又扶上了身旁的大树,勉强稳住了身姿。周遭已然骚乱,鸟雀飞窜、野兽奔突。她笑意愈盛,更一心悠然。她索性靠上了树干,捡了片叶子,懒洋洋给自己扇起风来。
片刻之后,她听得脚步声近。杀气隐隐,如刀刺人。她丢下树叶,起身站直,朗声道:“恭候多时了。”
话音落时,十来个几个黑衣蒙面的男子赫然出现,也无言语,直接出手攻击。殷怡晴含着笑,一一卸开他们的招式,又趁空道:“诸位如此心急,倒叫我不好说话了。我本还想告诉诸位,下一处炸药设在何处的呢。”
此话一出,黑衣人中有人喝令:“都住手!”
众人得令,收招退开,围作一圈,将殷怡晴困在中央。
殷怡晴笑了一声,理了理裙裾,又捋顺了头发,慢条斯理地道:“总算肯听人说话了啊。不过,说与你们听也不顶用,倒是叫个能做主的人物出来呀。要不然,领我见见贵教教主也成。”
方才喝令的人听了此话,冷声道:“废话少说,炸药设在何处!”
殷怡晴笑道:“不好说,我设了不止一处呢。”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也不知她话里的真假。
殷怡晴叹了口气,道:“唉,怪只怪贵教实在隐秘,我费尽功夫也寻不得门路,不得已出此下策。实不相瞒,炸药我埋了二十四处,更设下时计。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一处引爆。这山虽大,怕也经不住这番爆炸。方才的,就是第一处了。”
众人皆是沉默,无人敢轻易回应。
殷怡晴的目光轻轻一扫,语气云淡风轻,“诸位如果不信,咱们这就坐等,看看下一个爆炸的是何处。”她话到此处,却又带上了几分讥嘲,道,“呀,我怎么忘了,你们哪里有坐等的闲情呢。倒不如现在就去搜山,看看能不能找着我设下的炸药。不过,这一局,我用了三天设完,只有十二个时辰,也不知你们来不来得及——哦,不对,我又弄错了,是十一个半时辰才对。”
“你想怎样?”黑衣人中有人问道。
殷怡晴冷笑,“我方才不是说过了么……”她声音一凛,神情陡然严酷,“我要见你们教主。”
众人不敢作答,气氛陡然凝重,唯有兽鸣鸟啼,声声仓惶。
……
地牢之内,光阴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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