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她回到寝殿,褪下她的衣衫,以神力在她的伤处抹过,疲惫地重复从前告诉过她的话:“小玉,阿浮在安全的地方,你信我。”
她却悲愤难过道:“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试图挣扎,自手脚处却传来锐利的疼痛,为了不让她动弹,他竟断了她的手脚。
男子手指冰冷的触感在她肌肤上滑过,惹她身子轻颤,伤痕却渐次在他手下淡去,每医治一处伤痕,他的脸便憔悴几分,尽管如此,他却仍细致地将她身上看得见的伤一一抹去。
他似是忘了,自己身上的伤比她更严重。
待所有的伤口变得平整光滑,他的手却仍在她身上游移,似是不舍得离开,她哭腔道:“孤河,不要以为你对我好,我便会被你骗了。骗子,大骗子。”
他的呼吸重了重,俯身吻上她光洁的脖颈,语声里夹着凌乱的呼吸:“是,我是个骗子。小玉,我从一开始就在骗你。”
她试图把头偏向一边,躲避他的亲吻,却仍被他封上了口。
很快,那个吻里便带上了血的味道,他却不管不顾,继续深入,仿佛不把她吞入腹中,便不会罢休。
不多时,她便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
待掠夺结束,他紧拥着女子,告诉她:“小玉,阿浮在墨珩那里,他很好,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怀中的人却早已昏睡过去,脸颊犹挂着泪痕。
那一日,他抱着襁褓中的婴孩,来到墨珩隐居的仙邸。
他以自己的全部本源神力将婴孩身上的煞气封印,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将崆峒的众位长老瞒骗过去。可是,此事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这个孩子一日在他身边,他与素玉便一日不得安宁。这六界之中能帮助他的,他只能想到一个人:墨珩。
仙邸的小厅之中,墨色古袍的男子一手撑在额角,另一手捏一本旧书,目光流连在书页上:“孤河,本神为什么要帮你?”
他为对方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失神片刻,继而唇角勾笑,语气不掩赞叹:“不愧是创造了崆峒的上神,看来,这世间的一切,都瞒不了你。”问他,“上神既然洞若观火,又为何至今未发一语?”
修长的手翻了一页书,墨色长袍的男子眼皮仍然没有抬:“邪神,你亦为上古之神,便该知道,造物者,不可参与众生的造化。”终于看了他一眼,目光悠久亘古,“不过,若是出现覆灭崆峒的大劫,本神定当出手匡扶。”目光落到他怀中的婴孩身上,“这个孩子,或许与崆峒之劫相连。”重复了一句,“本神为何要帮你?”
玄袍男子沉默良久,方道:“你说的对,你没有理由帮我。当年清沐有难,你都没有出手,又怎会为了一个不该出生的孩子坏了自己的原则。”轻轻道,“凡人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所以遇到难以达成的心愿,便会到庙中求神拜佛,以前的我觉得可笑,可是看起来,今日我来这里找你,倒是做了自己都觉得可笑的事。”将怀中婴孩沉睡的脸望了片刻,轻轻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你便当我是一个求神的凡人,从此以后,这孩子的造化,全凭神的旨意。”
离开之前,又道:“墨珩,我的本源之力已悉数在这个孩子身上,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邪神孤河。”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万劫不复
待主人读完余下的半卷书,客人早已离去,小厅外天色青青,有落雨的迹象。
被生父丢弃的婴孩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却不哭不闹,极为安静。
男子放下书卷,缓步行过去,抬手放至自己的眉心,揉了揉:“孤河,你竟将这样烫手的山芋扔给本神。”
这孩子,身上不光流着龙神的血,还吸纳有邪神的本源之力,将来若生恶心,定然会是六界的麻烦,只怕,还是个大麻烦。
也难怪孤河不敢将他留在族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别说是崆峒容不下这孩子,若此事捅到仙界,只怕天帝都不能坐视不理。
他的心思渐沉,抬手便朝婴孩稚嫩的脸压下去,自他身上徐徐漫开一片杀意,将他宽大的袖袍托起。手指在婴孩眉心落下时,动作却突然顿住,凛然浩瀚的杀气缓缓收敛,重新归于寂无。
望着自指尖缓缓勾勒出的龙楼胎印,他总算知道孤河为何会带着孩子来找他。
孤河早知,只要有这枚胎印在,他就下不了手。
动作轻缓地将孩子捞入怀中,对上那双漆黑明澈的眸子,神色虽淡,语气却难掩温柔:“嫦依,会是你吗。”过后又摇头叹息,声音有些寂寥,“怎会是你。你早已……不在六界了啊。”
沉朱看到此处,忍不住沉吟:“嫦依?这个名字,好似在何处听过……”
熟悉的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来。
凤止不愧是活过了上古的老人,淡淡提点她:“当初创造崆峒的共有四位上神,嫦依是唯一的一位女神,可惜洪荒大劫降临时,她便以身化劫,不存于六界。”柔声宽慰她,“嫦依虽是崆峒上神,可她仙逝时间较早,你作为小辈,不记得她的名字,也情有可原。”
身畔少女却道:“我想起来了,太初有位女神为崆峒挡下洪荒大劫,传说她的血落入太虚海中,化成了一海子的龙楼花。她就是嫦依。”
凤止嗯了一声,望向幻境中的墨珩:“听说,嫦依生前与崆峒的另外两位上神关系都不好,唯独同墨珩亲近,甚至还放着自己的仙邸不住,大部分时间都宿在墨珩那里。”
沉朱沉默片刻,道:“墨珩为何对着浮渊唤嫦依的名字?”
凤止猜测:“大约是浮渊额间的龙镂花,让他想起故人了吧。”
不过,听墨珩方才的话音,似还有别的隐情。难道,他是认为额上有龙楼胎印的人,会是嫦依的转世吗?下一刻又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可笑。
墨珩应该不至于会认为,神仙亦有转世吧。
沉朱却不知他在想什么,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手指触到的印记乃焱灵珠的神力所化,并非真正的胎印,一想到这点,眼睛就不禁沾染上一抹复杂,虽极力隐忍,声音却不由得有些低落:“墨珩若是动了杀心,此刻就该杀了浮……”顿了顿,改口,“就该杀了大哥。”身子微微发抖,“可是,大哥为何说他在九千年前被墨珩丢弃在云渊沼泽?”
凤止道:“素玉与修离之间都有如此多的隐情,墨珩与浮渊之间,只怕也是有误会的吧。”
她轻轻嗯了一声,拉住他的手,涩然开口:“凤止,我的身上,也流着邪神的血呢……”
他揽住她的肩,不等开口,就听到苍穹传来一个声音,懒散中带着些严肃:“这炉香马上就要燃完,小凤,你与丫头要尽快了。”
二人整理好心情,继续在幻境中穿梭。
后来发生的事,其实无甚别的悬念,素玉的病情时好时坏,修离却从不曾失去耐心,两百年的时间,一直对她悉心照料。
透过幻境,沉朱能够看出修离的不容易。
他舍了本源之力,身体本就虚弱,既要照料素玉,又不能丢下政务,自会心力交瘁。可是,无论多疲惫,只要回到素玉的身边,他的脸上就都是满足,仿佛只要能看到她,他就能继续挺下去。
他陪她散步,陪她吃饭,念她喜欢的故事给她听……兴许是他的耐心有了成效,有将近百年的时间,素玉都没有再度发作过,甚至让沉朱有种错觉,她也许就这样痊愈了,日后都不会再发疯。
可是,她的期待在百年后落了空。
百年后,素玉再次有孕。
生浮渊时,素玉不等龙胎结成卵,便剖腹取子,与第一胎相比,素玉生第二胎的过程极为顺利,龙胎结成卵落地,只待百年之后,胎儿自行破壳而出。
自那之后,素玉仿佛将浮渊忘了,再也没有提起过他。她守着孩子,修离便守着她,看着幻境中厮守的男女,沉朱几次都忍不住落泪,若不是有凤止在身边陪着,她只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从前提起父母,她的心中一片含糊,如今,心中却满满都是苦涩。
她的母皇和父君,实在是太苦了。
幻境终于到了最后。
她甚至想立刻逃离,可是若不看下去,便无法找到她想找的答案。
浑身虽然都在抗拒,却还是催动诀语,来到崆峒大乱的当日。
那本是一个极晴朗的日子,可是因为知道崆峒将在这一日迎来大劫,看在沉朱眼中,这一日的一景一物,便都笼上了一层悲伤壮烈的气息。
来到华阳宫的永乐殿上,一抹红色率先闯入沉朱眼中。那是一个身穿朱色长袍的女子,正懒懒地卧伏在紫檀的婴儿床边,她的眼神温柔而专注,口中正哼着一支古老的小调。声音沙哑轻缓,稍不仔细听,旋律就会断掉。
大殿上脚步声响起,男子停在她身后,又立了一会儿,才矮身下去,将她轻柔地揽入怀中,唤她:“小玉。”
女子口中的旋律没有停,目光也仍然停在婴儿床内。
男子柔声:“小玉,你又在此处守了一日,这般下去,身体会垮。殿外百花开了,此处交给女官守着,我们出去走一走,可好?”
女子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嗔道:“嘘。你吵到阿朱了。”又道,“我要在这里陪着阿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