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郝宇出声,像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湖边的季岁末突然说话:“季岁末,你不能死,你死了,就没人为寒章平冤昭雪了,所以你还不能死……还有寒章一直期待的小宇,他正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如果你死了,他就成了孤儿了,背负父母骂名的孤儿日子是很艰难的,所以你还不能死,回去吧,小宇还等着你呢!”
听到季岁末这样说,知时暂时顾不上克洛诺斯,转头去看郝宇,他们从对方眼中看明白,季岁末这是在和想要殉情的自己做斗争,在这一刻,她的理智并没有离家出走,明白还有事情等着她去做。
紧盯着季岁末的知时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季岁末慢慢转过身,这是想开了,打算回去了吧?
眼见季岁末已经完全转过身,正打算抬腿离开湖岸,知时刚想吁出一口粗气,就见季岁末突然半转过身,正对她的方向就冲了过来。
吓了知时一跳,以为季岁末看见她了,就在她愣怔时,季岁末穿过她的身体,跑向她身后相对陡峭的湖岸。
知时忙转身盯着季岁末的背影,她停下来了,俯身伸手向湖里,似乎想要去抓什么,知时不由上前两步,愕然发现,湖面上竟飘着一条手链。
郝宇抬起手,先看了一样腕部的手链,又看向知时。
知时捂住嘴,含糊不清的:“季春波用寒章丢失的手链引诱寒章来此,两人发生争执,手链掉出,寒章去捡,结果被季春波击中后脑……”
那条手链离岸边有段距离,季岁末以高难度的姿势去抓,努力向手链探出手去,最后终于抓住,她欣慰的笑起来,正这时,身下的湖岸突然垮塌,来不及反应的季岁末顺势滑入湖中。
那条情侣项链遗失在岸边,季岁末在水中挣扎,这里偏僻,白天都没什么人过来,何况天色渐晚。
知时只看到季岁末的挣扎,完全忘记了眼前只是幻象,她边说:“我来救你!”边要去抓季岁末举起的手。
眼瞅着她的指尖就要够到季岁末举起的手,没想到季岁末却突然放弃挣扎,她紧攥着那条手链,竟还笑了一下:“寒章,你放心不下我,所以来接我一起走……”
知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睁睁的看着季岁末就那么沉了下去。
随后周遭景色大变,一扫黯淡的天色和荒芜的湖岸,头上天高云淡,眼前清波荡漾,堤坝壮阔。
知时面对郝宇,声音干涩:“原来她不是自杀。”
郝宇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幻象中季岁末消失的地方,慢慢摇头:“最后一刻,她还是主动放弃了。”
知时替季岁末辩驳:“她不会游泳。”
郝宇涩然一笑:“丈夫和儿子——她最后想到的不是我。”
这是个令人左右为难的选项,假如说季岁末十分爱自己的儿子,那么被爱着的郝宇眼睁睁的看着生母挣扎死亡,内心该是多么煎熬;但假如说季岁末并不爱他,身为被放弃的儿子,郝宇心底又该是怎样一种悲凉感受?
知时想不出答案,所以她选择沉默,低头盯着季岁末遗失那条情侣链的地方,本想问那么重要的遗物怎么没被发现,抬头环顾一圈,突然明白过来,这里虽然是季岁末失足落水的地方,却不是打捞出她遗体的地方。
季岁末是六月七号傍晚落水,那是夏季,溺亡的遗体经过1~4天即可浮起来,在那之前,她曾抱着襁褓中的郝宇围着湖边绕圈子,可她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发现沉在水面下的季岁末啊!
想到这里,豁然抬头看向克洛诺斯,磨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那个时候,你肯定是知道的。”
克洛诺斯耸肩摊手:“知不知道又能怎样?”
知时眼圈泛红:“你果真是个没有心的家伙。”大脑充血,说话也不走心了:“怪不得你的臣子和妻子联合起来背叛你,假如我是瑞亚,我也不会跟你这种冷血无情的家伙凑合一辈子。”
克洛诺斯不怒反笑:“可惜你不是瑞亚,也没机会背叛我。”
打不过他,也说不过他,知时深吸几口气,转身就走。
克洛诺斯没理会知时的离去,转而面对就像当初季岁末一样木然的站在岸边的郝宇,云淡风轻的说:“这个游戏即将结束,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以消失了呢”!
☆、第52章 请注意:身世
听了这话,知时哪还能不管不顾的离开,连细想都来不及做,转回身,去而复返,挤~进对向而立的两人间,一字一顿:“克洛诺斯,你真卑鄙!”
被咒骂还笑容满面的克洛诺斯伸出手,轻抚知时被怒火熏红的脸颊,只摸~了几下,知时脸上的红润便消褪,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苍白。
看她这样,克洛诺斯凑近她耳畔,轻柔的说:“不要乱动,看你左前方。”
从前习惯性的温暖手心此刻变得像真正的冷血动物一样冰冷,特别是在这深秋季节,触碰到肌肤上,肯定不会舒服,但这不是让知时脸色丕变的原因,虽然她和他仅仅相处了几个月,但她莫名的了解他。
知时不知道克洛诺斯口中的本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她知道,被大怪兽卡俄斯那恶趣味的老爹改造后的克洛诺斯,庞大的蛇尾占据了身体大部分比例,他拖着那条长长的蛇尾活过二百年,肢体特征习惯性的遵从蛇类,所以他即便化为人形,但身体却还是冰冷的,因为迁就她,所以变得温暖。
那即是说,当他不再温暖时,就代表着,他在这个时刻,不会迁就她,她不是那种危急关头可以保持冷静,不动声色淡然以对的性格,变了脸色也是正常,但她没想到,循着克洛诺斯指引看过去,竟瞥见一抹耀眼的金色:“那是……”
克洛诺斯轻笑:“如果你不希望我动手,那也可以把他留给阿什莉。”
知时下意识的出手环抱住克洛诺斯的腰:“我会乖乖听话……”叫她怎能不妥协,但除了这句,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先前一直发呆的郝宇终于意识到知时和克洛诺斯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同,他们的对话他也听不懂,但他明白,那话里的意思肯定和他有关系,再看知时虽然紧搂着克洛诺斯的腰,但她的身体却瑟瑟发抖,吃醋也是要看场合的,在经历过一些事情后,他学会收敛,所以伸手搭上知时肩膀:“出了什么事?”
知时没有回应他,反倒更往克洛诺斯怀里缩去,极小声的咕哝:“我听你的话。”
知时的脸埋在克洛诺斯颈窝,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没打算去看,先前mo她脸的手此刻停在她头~顶,动作轻柔,声音徐缓:“我的扁豆冷了呢,回去吧。”
郝宇看看克洛诺斯,又看看慢慢放松下来的知时,虽然还是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选择顺从。
只是没想到,离开青山湖,回到市区,知时竟主动跟他说,她和克洛诺斯还有些事情要忙,让他先走一步。
郝宇不想走,知时先说他的假期应该结束了,让他赶紧回去上课,但这个理由压根拿捏不住郝宇,他直接跟她说,因为家逢变故,想要和她一样办理休学。
知时见软的不行,干脆来硬的,板着脸说他家事多,耽误他们那么多时间,他们现在感觉累了,让他自己回去收拾残局,并把之前戴在手腕上的那串原本属于季岁末的手链粗鲁的摘下来,塞进郝宇手中:“这是你生母的东西,如果你还有一点为人子女的自觉,就替她完成遗愿。”
那个时候他目睹了季岁末身亡的整个过程,确实有点恍惚,但克洛诺斯的话,他多少还是听到了的,其中应该是有一句关于“消失”的……低头看看手链,抬头看看色厉内荏的知时:“他用我来威胁你,对吧?”
虚张声势的知时一愣。
郝宇又说:“他究竟是什么人?”顿了顿:“或者说,他不是人……”
知时及时出手捂住他的嘴:“不管怎么说,他帮过你,甚至可以说,你这条命都是他救下来的,所以你听好了,再怎么样,也没有你在这胡说八道的份。”
郝宇看着知时游移的视线,苦笑了一下,抬手握~住她堵在他嘴边的手,轻轻拿下:“你在替我担心。”
四下搜寻克洛诺斯身影的知时听到这话,视线转过郝宇:“你?”
郝宇抬起另外一只手,把那条手链塞回给知时:“我生母那短暂的一辈子很不幸,她最大的愿望是给我生父洗刷冤屈,我会替她完成。”
知时目光真诚的看着他:“在获悉你生父死亡的那一刻,她最大的愿望是给他洗刷冤屈,但她人生最后那段时间,我一直陪在她身边,所以我知道,她真的很爱你。”
之前在青山湖,他的思绪很乱,所以知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他现在冷静下来了,所以她可以放心大胆的把内心推测说出来:“还记得她在发现那条手链前说过的话么?”
郝宇挑眉:“?”
“她虽然说了你生父等人给伸冤,但她最后强调的却是‘回去吧,小宇还等着你呢!’,人都有冲动的时候,她被手链刺激到了,所以一时冲动也是人之常情,但在那之前,她想的是你,想着你还在家里等着她回去……”
郝宇涩然一笑:“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