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酒徒调戏
孰不知,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吸引了几名酒徒的注意。这几人衣衫不整,嘴里都叼着根草,用色眯眯的眼神紧盯住她那张精致得令人窒息的脸,显然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
此时的唐善雅,只顾得上放声大哭,她的脸哭得像一块浮冰,空寂的眼窝随时可以溢出更多的泪雨。
她就像一口水汪汪的泪井,一直哭得昏天暗地。心口却又像被人划开一道重重的伤,那种被师父欺骗的疼痛感就如一场暴风骤雨,咬得她遍体鳞伤。师父往昔那些温柔的话语,深刻得像一枚钢针,无色无毒,却深深刺进她的心窝,令她无法呼吸。
歪歪斜斜地倚靠着桌子,嘶哑着嗓子,一壶酒便整瓶的往嘴里灌,她并未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酒过三巡。
突然,为首的一名酒徒,晃动着肥大的身体慢慢凑近,竟一把搂住了唐善雅细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小美人,你别哭呀,是被情郎抛弃了吗?让大爷好好心疼你……”
绚烂如红霞的鹅蛋脸忽然被两片肥厚的油唇亲了下,胃里掀起一股排山倒海的热浪,她嫌恶得几乎要将刚刚饮进的酒全都吐出。
她大惊失色,讶然出声。只轻叫了一声:“啊!”
南宫凌“嗖”的一下霍然起身,一掌重重的拍在案上,桌上的壶盖瞬间滚地,在地上碎裂成几瓣。
他用愤怒得几乎快要燃烧的眼神迅速扫视这帮无礼之徒,眼里布满血丝。
“呦,你想怎么着,敢挡你爷爷去路?”为首的好色酒徒并没有被他愤怒到发狂的目光震慑住,相反的,用劲推了推南宫凌屹然站立的身躯,语气里十足的挑衅。
这一推,他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那厮迟疑了片刻,见周围食客都望着他,立马怒火中烧。他一抬厚重的阔掌,想重重扇向他的脸,却被对面的少年狠狠扼住手腕,手连带着身体往内侧翻转,只听“咯噔”一声,那只伸向南宫凌的贼手长满粗粗的毫毛,此刻竟然被打得脱臼,疼得他龇牙咧嘴,脸都变了形。其余的酒徒们看了,个个吓成龟孙,连连跪地求饶。
南宫凌皱起眉头,当头棒喝一声,一掌劈落,竟生生的劈裂了面前的青木桌。把那帮地痞流氓们惊得不小,哪里还敢再滋扰是非,吓得纷纷抱头鼠窜。
他凌厉的目光扫视一圈,见所有好奇的看客都收敛目光,他这才略微放宽心,重新坐定,用温柔如水的平静眼神注视着早已喝得面色红晕的善雅,好似刚才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他原本带唐善雅来这里的目的,是以为她会留恋这里的山珍海味,没想到这次大小姐一语惊人,给自己出了道难题。
南宫凌眼睁睁的看着店小二端来一壶花雕酒,不禁有些迟疑:“雅小姐,我们……真的要在这里饮酒吗?”
唐善雅并未理会他,只苦涩地摇摇头,幽幽望着桌前的酒杯:“小凌,你难道愿意看见一个成天以泪洗面的我吗?请允许我,就放纵一回吧……我知道,你肯定能保护好我……”说罢,她捏起酒杯,一饮而尽。
“来,把这杯干了,不醉不归!”她在他面前,放肆的大笑,将杯盏一饮而尽。南宫凌望着眼前女子被胭脂染花的侧脸,说不出的心酸。
两人也不知对饮了多少杯,唐善雅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酒入愁肠,她顿时壮了三分胆。她一拍桌子,大喊道:“小二,上大碗来!”话刚离口,一阵晕眩,竟让她的手摸不着凳子。跌跌歪歪,坠进了男子温暖的怀抱。
“小凌……谢谢你,你的力气真大……”她不由打了个嗝。
“南宫凌”望向她迷离的眼神,漠然不语。
“小凌,我问你,当和你约定好要一生一世的人,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却告诉你,他要和别的姑娘拜堂成亲了,你是怎样的心情?”唐善雅说着说着,竟像猫咪似的呜咽了起来。
“唉,看得出主人对那人用情很深,才会如此在意。”南宫凌忧郁的垂了眸子,眼睑落下一大片的青黛。
“那人喜欢你吗?”
“不喜欢。”
“那你为何要伤心?
“我……”
“在下没有什么心仪之人,所以可能也理解不了你的悲哀。依在下所见,儿女情长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倒不如踏踏实实做点事。”“南宫凌”幽幽视了她一眼,斩钉截铁地回答。
☆、第七十二章 撞刀口子
“噢……跟你说话怎么这么的没趣,真讨厌,你一点不能理解我的痛苦……”唐善雅几乎要掉下泪水,却被说话者轻轻从眼角拭去。
她有些不满的挥动着粉拳,在半空不停地比划,一个巴掌,竟不小心落在了“南宫凌”的脸上。
“哈哈哈哈……小姑娘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当朝王爷也敢欺负!”又一个身着白衣的“南宫凌”放声大笑。
唐善雅豁然清醒了大半,小凌今天穿的,应该是藏青的夜行锦衣……
她睁开半醒的眸子,惊讶地望着眼前同时出现的两道重叠的人影。这哪里还有什么“南宫凌”,分明就是北安王与宋之问。
“小芽儿,我们又见啦!”宋之问率先热情的与她打招呼,他依旧带着他那副纨绔不变的表情。待见到她呆若木鸡的神情,他又低首拿锉刀重新修理起养护得发亮的甲片,嘴角却露出一缕不易察觉的微笑。
“对于这位大琴师而言,倘若哪一天拔了指甲,便等于要了他的命根无异。”唐善雅好笑的想。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宋之问放大了的脸突然摆在眼前,将她吓得不轻。
“小凌呢?你们把小凌藏哪儿去了?”她豁然睁大眼,开始焦急的四处寻找,找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在门槛边幽暗的旮旯里,搜出了南宫凌单薄的背影。
此刻,他正抱着追月宝剑蜷缩在门缝的一隅,白皙的脸蛋染上一层粉晕,唇畔依稀挂着痴痴的笑意。
“他这是……”唐善雅扶了一扶云鬓间摇摇欲坠的花钿,勉强支撑起晕眩的脑袋。
“醉了,还看不出吗?”北安王冷笑。
“是你把他灌醉的吗?”她眯起朦胧的醉眼,带着几分怒意问。
“噗……”宋之问望着北安王登时拉黑的脸,不怀好意的开怀大笑。他贴近了唐善雅耳边,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说话:“小芽儿,你把你的小情郎都给灌醉了,这多危险,谁来保护你呀?”
这下,北安王的脸拉得更黑了。要不是五日前便与宋之问约好,要在此处寄情丝竹雅乐,他也不会再次撞到这夜半悄悄跑出来借酒买醉的笨女人,更不爱理她的闲事。
“不知宋琴师的爱琴,可带来了?”他望了宋之问一眼,试图转移开话题。
宋之问一听见有人找他论琴,聪明狡黠如他,也难免中招。他揭开桌上的青花布包,露出光洁的琴身。月华如练,琴冷如霜。
“怎么样,小芽儿,我的琴不错吧?”他一边自豪的夸耀,一边又信手弹拨了几个音,一时间如珠落玉盘,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不瞒琴师先生,我房里有张古琴,演奏起来似流水绕清音。依善雅愚见,似乎不比你这个差……”唐善雅说罢,看似无心的斜睨宋之问一眼,却撩拨得对方内心瘙痒不已。她不由掩唇,嘴角露出一丝媚笑,心想:“嘻,宋大公子,可算是让我逮住你的短处了。”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王爷竟然也来了兴趣。北安王一挑剑眉,露出了诡异的笑:“既然唐姑娘有如此好琴,想必也弹得一首好音。”
她一听他这样问自己,就知晓他是存心刁难,心里酸酸的。
在全京城上下,有谁不知道唐家大小姐不通音律呢?就算上回在太后寿宴上,她跳得一支好舞。真正熟悉舞蹈的人一看便知,排除舞曲新颖、音乐配合这两个外在因素,她的舞姿跟舞容都实在差强人意。
刚想张口,却豁然望见了门口正斜躺在地、沉醉不醒的南宫凌。才几杯酒下肚,他便喝得烂醉如泥,想来平时并不习惯饮酒。
“要不是因为我,小凌也不会喝那么多。地上那么潮湿,我得赶紧把他扶起才是……”拿定主意,她便趔趄着莲步,绕过桌前的凳子去扶南宫凌,也不理会身后的二人。
“他喝得这么醉,你要他怎么带你回去?”北安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禁眯起深褐的眸。
唐善雅真后悔自己出门前怎么忘了烧烧香,先是被约定好一生不离的容蘅抛弃,现在又撞在北安王的刀口子上,看来今天绝非是黄道吉日。
她正闷闷的思忖接下来该怎么办,悦耳的琴音霎时划破寂寂长空,也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她回首,狐疑地瞅了瞅后方,却发现身后的两名美男子已并肩齐坐,衣襟半敞,看起来十分的暧昧。刚才那美妙的天籁,正是宋之问在一抚、一挑之中发出,只见他修长的右手缓缓划过琴弦,左手紧随着右手的律动而移动变换琴位,时而低沉缓柔,时而高远急促。
☆、第七十三章 本王的一点私好
一旁的北安王李元景墨眉微动,听得怡然尽兴。他不由抚掌击节,替宋之问数起节拍,口中低吟曰: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