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围观的看客听他这一番言词,纷纷表示同情,想来这小伙儿干活儿不易,还得养家糊口,不过就犯了一点小错就这样大发雷霆,实在是有些过活。于是便都对着那趾高气扬的钱英指指点点。
后边儿坐着的官一韦一看这情形不好处理,也小声朝钱英提醒道:
“钱兄,依我之见,也就罢了,左右只是一桩小事,犯不着闹到这样地步,咱们……时间不多,还是早早谈正经事为好。”
他想了想,眼神戒备地四顾,沉声说道:“低调行事,小心……墙有缝,壁有耳。”
到了这时,钱英虽满腹怒火,但也不由得压一压,鼻中哼着气,目光看四周一干瞧热闹的人正一本正经的对着自己说教,心头倒也恼得很,只好甩袖子坐下。
“你这小……哼,这回就饶了你,下回……莫让我再看见你就好了!”
“是是是,谢大人,谢大人!”店小二感激不尽,连连又是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才摇摇晃晃地从那雅间走出来。
钱英撩袍去将门关上,看近处还有几个站着没走的,他遂很是不快地骂道:
“看什么看?回去吃你的去!没看过热闹是不是?”
“走走走!都走都走!”
“真是……”
旁的两三人瘪着嘴白他一眼,方才迈步往回处行,口中念念着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钱英也懒得理会,匆匆“砰”一声拉了门,再无言语。
这边初然和温子楚四目对视,很有默契地点点头,继而她起身就对那小二招手道:
“小二哥,你这里来一下。”
店小二才从惶恐中平复过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茫茫然朝她此处走,走近一看得是温子楚,忙弯腰哑着嗓子问道:
“世子,姑娘,有什么要吩咐小的么?”
初然笑吟吟地拍拍他肩膀,“你别怕,我们可不像那边那个不讲道理的,不会拿你怎么样……”
小二一听,慌忙对着摆手又使脸色,频频回头看,生怕惹得钱英二人不快。
“姑娘,这话说不得!那可是……那可是钱大人咧!”
初然不以为意,“钱大人怎么了?就是当今圣上来了,我也没有要怕的理由。”
背后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她眼神一转,从怀里掏了一小瓶药给他。
“你拿着,今夜睡前喝下,明早起来嗓子就不会疼哑了。”
店小二略略有些受宠若惊,伸手想要接,又怕温子楚不高兴,只得看着他没动作,后者眼神示意,微微颔首,他方怯怯地拿了。
“……多、多谢姑娘。”
温子楚莞尔一笑,收了扇子在指间摇了几圈,轻声问他:“你在这里干了也有些年了罢?”
“回世子的话,小的庆历三年来樊楼干事儿的,距今也有四年之久了。”
“哦……”他扬扬眉,拉长了尾音,眸光往对面钱英门前一扫,随即笑道:“这位钱大人,好像,不太好伺候啊?”
店小二担忧地回头又瞧了瞧,见状,温子楚方笑着宽慰他。
“你不用在意,万事有我替你撑腰,问什么你尽管答就是。”
“是。”约摸因得是面对的温子楚,他胆子就稍稍大了几分,听他这么一说,就更合心意了,垂头就是一声叹。
“哎,实不相瞒,恕小的直言,这钱大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难伺候!且人也古怪得紧,小的自诩干这一行多年,察言观色上很有一套,却就是摸不透这位大人如何想。”
温子楚倾了倾身,皱眉问他:“哦?这话,怎么说?”
“说来也奇怪,就拿适才的梅花酒来说罢。上年初,钱大人从洛阳调到京都来,来咱们这儿吃酒,那时候他性子还挺好,跟着几位大人点了几个菜,上酒时候就说自己喝不得花儿酿的酒,叫小的给他换竹叶青。这本也没什么,可后来又有一回他来用饭,却对小的说不爱喝梅花酒,要竹叶青或是百味酒。
小的捉摸不透,起初并未在意,但之后一会儿又要梅花酒一会儿又要竹叶青,着实想不通透。还有别的一些菜也是,有时候爱吃甜的,有时又爱吃酸的。”
初然听得直摇头,“这钱大人别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这哪儿晓得呢。”店小二颇为委屈,“你说做咱们这一行的,记性都好,就靠将客人喜好记清来招揽回头客,可这钱大人……哎,上回我还被他骂过,这回,就是掌柜的想饶我都不容易了。”
“原来是这样……”温子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头。
“你先下去吧,没事了,你家掌柜的那儿,我会去替你说情,不必慌张。”
店小二喜不自禁地叩首感激道:“谢世子,谢世子!”
“行了行了,没你事儿了,自个儿忙去。”
“是,小的告退!”
手边的酒刚刚温热,初然小心翼翼端了来喝两口,忽然就想起在汴河旁边夜里看见的那一幕。她原以为死的是钱英,可却是看错了;因为好奇潜入王府,待寿宴一查究竟,可死的又是曽查良;如今两个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案子都牵扯进了同一个人。
钱英。
这位钱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从前穆信只查了曽查良,刘景和官一韦几人的旧档,对着钱英似乎没放在心上,她并非官场之人,要私调官员档案来看却是不可能,可一想着又要找那穆信,初然顿时打消了念头。
心道:我管这些贪官死了活呢,等明儿一早就启程离开。
正待要说话,蓦地听见外面有开门的声音,温子楚亦抬眸看去,钱英和官一韦二人步出房门,他赶紧别过身以免被瞧见。
“他们走远了。”初然趴在门边,回头朝他道。
“你不是会轻功么?快跟上去看看。”
她稍一思量,应道:“行,那你也快跟过来。”
“好。”温子楚颔首。
*
汴河河畔,微风吹拂,几排槐树树叶纷飞。
初然翻了个身,轻轻巧巧在一棵树干上落下,借着前面茂密的枝叶将自己身形遮住,她谨慎蹲下,拔开枝干,缝隙间能清楚见得官一韦同钱英在那里交谈,声音也很是清晰。
起初几句听得不甚明白,约摸是在讨论曽查良家中亲眷的事情。
钱英背过身,面色恼怒,“事已至此,你就是急也没用。”
官一韦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着他,“笑话,咱们两个难道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么?你这样说,就不怕自己的事情被抖落出来?”
“官大人,我知道你的难处,小弟也并非是不管。”钱英语气缓和,却是无奈摇头,“不过眼下情况,你也不必打草惊蛇,不过就是曽查良死了,又不干咱们什么事儿,他们要查尽管让他们查去!”
听这话来,难道钱英他们两个人不是害死曽大人的?
初然拧着眉又凑近几分,忽莫名浑身打了个冷战,凭那多年跑江湖的经验,此刻隐约觉得自己周围还有个什么人在,她侧目一瞥,又定睛一看,瞬间惊住,险些没摔下树去。
穆信竟就在她左边的树上,亦是倾身看着前面两人的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来更文的~穆大人怒领便当——
*
祈福雅安
☆、【有意无心】
初然大惊之余,仍不忘拿眼神瞪他,不过后者似乎并未发现,只专心致志观察官钱二人的一举一动。
夜风清冷,不知是否是晚上多饮了几杯的缘故,官一韦同钱英的情绪都有些收不住,口气愈发的冲,话不投机半句多,没说多时就吵了起来。
这官一韦做官时日比钱英年久,且也是一直待在开封此地,为人谨慎小心,做事圆滑,常常深思熟虑许久方才动作,故而对于钱英此举他颇有微词;然钱英的态度显得无所无谓,甚至只觉他是杞人忧天,疑神疑鬼。
“钱兄,别怪我说话难听,这曽查良的事情倘若抖露出来,你我二人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别说是官位保不住,就连这性命,恐怕也……”他说着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官兄之意,小弟岂能不懂?只是如今的形势咱们又能做什么?”钱英摆了摆手,冷眼看他,“敌不动我不动,我若动敌必动,这般道理官兄难道还不了解吗?今日你我邀约出来就已经十分冒险,开封府的人指不定在何处监视着,要是被他们拿住了把柄,那时候千万张口也说不清了!”
官一韦咬着牙忿忿甩袖,几乎有些怒道:“你瞧瞧你,漫不经心!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你就不能警惕些么?做什么事都懒懒散散,不放在心上,当年的那件事……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他指着对方鼻尖的手指终究收了回来,背过身去,重重叹道:“哎!不提也罢。
我眼下寻你来就是商议对策,你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人家查过来?”
听得这官一韦提及“多年前”一事,初然心下生疑,看他们脸上表情,想来那是十分秘密且危机身家性命之事,思及之前温子楚说过的“洛阳贪污案”,便猜测,或许其中可能有着什么关联。
钱英欲言又止,无可奈何的叹气:“官兄啊官兄……你怎的就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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