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上前,正欲扶她,却不料,那女人一咧嘴,脸朝着天,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了起来。
“哇——!!!!!啊啊啊,爹,娘,姐,宝,宝宝啊!呜啊啊啊啊——————!”
白雨瞬间呆在了原地,前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双炯炯凤眼,侧看了那身边的鹰鸟的一眼,一人一鸟,相对无言。
这时,白雨的心底,不期然的划过了一道似曾相识的面孔,与眼前的这个女子,重叠到了一起。那是她小时候的一段记忆了,似乎,已过去许多年了,她却依旧清晰的记得……
那会儿是初雪,天气毫无预兆的就刮起了刺骨的寒风,大雪连降了几天,听说就是那一年,山下冻死了不少人。
那天,白雨跟着师祖爷爷在学雨饶剑的心法,然后,门外吵闹起来,是崇华最出名的那个惹祸精白雷闯进来了。白雷看着瘦,却是从小就被力气活练出来了,三四个崇华第子硬是没拦住他。他一进门,屋子里好几十个女弟子都眼巴巴的望着他,他跑到白洛英面前,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外拖。
那会儿师祖本就有气,上来就给了他一掌,当然,那一掌的力也不过是师祖爷爷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功力。伤,是不至于,但也足足把白雷那小身板震出了四五丈。
白雷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二话不说,又去拉,边拉还边叨叨着什么。可师祖在气头上,哪里肯听他说,又是将他一顿打。
屋内几个女弟子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七八个男弟子走进来,将白雷往外架,架不成,索性就用扛的了。正当这群人正走到白雨身旁的时候,白雷一把就抓住了白雨的袖子,那力气生把白雨也拖了两步,白雷一双大眼直直的看着她,叫道:
“师姐,求你了,求你,你去对师祖说他一定会听你的。我老爹真的好烫,好像快要烧死掉了,煎的药也喝不下去,师姐……你帮帮我老爹吧……”
这段话,不止白雨,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当然,也包括那高高在上的师祖白洛英。
白须一起,赫然说道:“白辰那小子怎么了?”接着又吩咐门下的那几个弟子:“放了,放了,先把他放了。”
白雷一下就跌倒了地上,他弓着身子,手里还紧握着白雨的袖子,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眼睛里,吧嗒吧嗒的滴出了泪:
“我一进来就说了,我还说了好几遍啊,昨天来这儿我也有说啊,你,你们……只是没有听啊!”
“你这家伙!那你就干脆喊出来啊!平时那一包本事呢?你那奔流……”白洛英说了一半,却说不下去了,自知是刚刚错怪了白雷,想着他小小年纪只当自己的亲人要死了,惊吓还来不及呢,又如何能把话说的清楚。白洛英浅叹出一气,这才轻步走了过来,一面问道:“你爹他身体向来好,如何会害了风寒?有何症状?”
白雷扑闪了两下眼,接着说道:“我爹三四天前还在院子里踹着我屁股骂我,那会儿也只是咳嗽,可到了前天,他就下不了床了,就躺在床上骂我。昨天早晨我给他煎药,听他骂的也少了,夜里还会,好似讲梦话似的……唤我两句。可今早,他连气都喘,喘不上来了。一,一,一个字都没有骂我了……”
说完那最后一字,他脸色一白,突然一个仰脸,嘴巴一张,‘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那哭声,可真是犹如野猫嚎叫,婴儿啼哭啊,好不刺耳又挠心啊。
那会儿,白雨就站在白雷的身边,自己半个袖子还被白雷攥在手里。那一刻,白雨真的很想伸出手,哪怕是摸摸他的脸,或是拍拍他的肩膀,可是,白雨只是那样想象了一下,久久……只能是在一旁,冷冷的,静静的看着……
白雨转回神,脸前的那个陌生的女人,她还在哭着,脸上除了泪水就是鼻涕,可她好像完全不在乎,或许,是白雨盯着她看盯得太明显了,让她泪眼中看了过来。
她抽搐着,泪脸说了一句:“看,看到……我这幅模样,你,你……觉得很可笑吧?”
白雨微微侧目,似乎是为了给她留一点面子。接着,看着地平线上渐渐升起的一点朝阳之光,闭目,只淡淡说了一句:
“没有,我一直觉得……能这样哭出来,像个孩子似的不管不顾的,那种感觉……一定很畅快吧。”
朝阳由一点,乍现出万丈光芒,将这一片荒凉之地,铺满了黄金……
…………
…………
地平线上的太阳正渐渐升起,而地平线的下头,天色还暗着。
宁斯果真没有说谎,他们,真的不是用绳索,可是用更为坚固的铁锁链顺着趴下来的,白辰曾经怀疑过,毕竟这里是万丈的深渊,他是从哪里弄得那么长的铁链呢?
可当他们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还真是禁不住一阵唏嘘。
白雷的脖子上搭着根绳子,绳子的两头还拴着两条泛着白眼的黑泥鳅。而他此时瞪的死大的一双眼,还真是与这一双鱼挺配的。
白雷上前几步,手摸在那一直在地上盘成了一座小山的铁链,瞠目说道:
“这,我说怎么那么眼熟?这,这不是‘锚子’吗?是在载客的大船上抛到水里用的,这些链子,不会都是栓船用的吧?额滴个神啊,这歹多少条船的链子啊!”
不止白雷,连他老爹白辰也是一双牛眼,半个下巴颌子都掉下来了,擦了把外溢的口水,接着说道:“尼玛——!款爷,真是款爷啊!瞧见没雷子?有钱人都是这么糟践钱的。”
白雷狠劲点了几下头:“老爹,能把这些也顺走不?”
白辰脸色一白,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跟两条泥鳅鱼那么轻啊,望脖子上一抡就走!你丫的!再说,这些船用铁是朝廷的东西,偷卖,是要杀头的!蠢儿!”
白雷听到杀头二字,果真把脑袋一缩,接着眼中的垂涎之色变作了一脸的厌恶,撇着嘴说了一句:“腐败?!忒腐败——!”
白风远立在后面,只静静的看着,眼中,皆是白雷的一颦一笑,只待白雷正转过头来似要跟他说话时,白风这才赶紧将目光移开,装作在勘查地形的样子。
“师兄!你昨晚休息的还好么?据宁斯那家伙说,这‘天路’,我们最快也要两天三夜才能攀上去呢?你可准备好了?”
白风始终没低头看他,只是看着那深入云端的长链,微微点了点头,却未回话。
白雷见师兄的精神似乎还是不太好,于是又两步跑到老爹面前,说道:“狗儿爹,要不歇息一天再走吧?”
白辰一听,摇了摇头,佯装一脸老成持重经验丰富的样子,说道:“咳咳,最近天已经开始转凉了,若再拖下去,这荒郊野岭的连个被子都没有,你是要天天泡在水里吗?”
白雷说不过他,于是只能向师兄投去一个担忧的目光,心中更是暗道:嗯!一定不能再给师兄添麻烦了!昨晚,在水边,运了半晚的气,体内的气儿都排光了,这次绝对没问题了!
在白雷胸有成竹的分析间,白辰这边,却早已将他排在了行军队伍之外,他的作战计划是这样的:
首先,宁斯必须放在队伍的最后。否则,谁也不能保证他会再铁链上做什么手脚。其次,白辰必须在最前面,因为这群人中,白辰功力最深厚,经验也最丰富,可以随时根据状况制定应急策略。
然后,考虑到白雷的独特体质(内力为零),所以,必须有人背,而这个人,初定的人选……就是白风。
“不行!我反对!”白雷抡着手里的死鱼,嚎了一句。心中将老爹那没脑子的骂了好几遍:想咱大师兄本来就染了风寒没好,这种累死人不偿命的事儿,怎么能让他干呢?
可老爹说的也有些道理,白雷这细胳膊细腿要撑三天,基本等于没戏。那么,反正要人背,老爹年纪又大,这种谁摊上谁倒霉的活,当然是要……
“宁斯,你来背我。”白雷朝着宁斯挤出一脸的坏笑,宁斯白脸上先是一怔,接着笑着回了句:“好啊,我求之……”
“不行——!”
“不成——!”
两个声音,齐齐传来。白雷一扭头,老爹和大师兄,都是一脸的惊慌,接着,就听到白辰这么说了一句:“小子!你傻啊,半路他要活够了,一撒手,你命可就栽他手里了。”
白风也缓了脸上的惊色,清了清嗓子,轻轻回道:“师叔的话,有理。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的人,白雷,你,你过来……”说罢,未看他,只是朝他摆了摆手。
白雷惜命,自然是不敢再乱出主意了,可眼直瞅着大师兄的脸色,又泛了抹红润,蹙眉暗道:果然是伤寒没好啊……
就在距离白风三五步的地方,白雷猛地怔了脚,憋着嘴,摇了摇头:“师兄,你……你昨晚身上那么烫,这才一夜,你还这么虚,还是,不要你背我了吧?”
“哎哟!你这傻小子,你大师兄的身体……”白辰恨铁不成钢的正要过来敲敲白雷那不灵光的小脑袋,谁知,就在同时间……
“轰————————!”(请尽量夸大这道巨响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