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商在空中俯瞰,四下里自是一览无余。见到沧澜当机立断将自己的银甲震开,卸作无数碎片分与众兵士时,九商心中亦有些震撼。明之对自己说过,这银甲上有许多防护咒及极为古老的药香气味,显然是鼠族的至宝。她竟肯这般毁去……她正思潮涌动,忽然发觉身下一道暗芒闪过,九商忙将月华剑护在心口,却发觉那密密麻麻的尸身下藏着一丝极锐利的光芒。那似乎并不是甚么兵器……九商暗自吃惊,运足了目力透过层层尸身,发觉那是一只水晶冠。
水晶冠……青紫色的面庞……大红色的金绒裙……那是姮娥!九商只觉得心猛地坠了下来。这又是甚么阴谋?眼见着沧澜将近,她又不能随意现了身形,只得凝气于掌心,聚出一朵小冰花来破风弹了过去。沧澜骤见那冰花,微微一愣,忙紧紧抱住沉君的脖子教他停下。
姮娥听着那脚步声,身子已然渐渐凝起力起来,就打算蓄势待发。忽然发觉那先前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瞬间杂乱起来,不由得一愣。随后,一把银枪狠狠地钉在了自己的身侧,溅起一汪血水。
“谁?”沧澜厉声道,随即拔起银枪蓄势又待一击。姮娥晓得对方发觉了自己的踪迹,抱了同归于尽的决心,长啸一声,破开身上的尸首一跃而起。沧澜只觉得一缕黑气如剑芒一般急速刺了过来!
沧澜横墙一挡,手臂竟被震得酸麻。然那不过是姮娥的缓兵之计,下一刻,沧澜便瞧见一个黑影如一条毒鞭,狠狠朝自己扑了过来!沧澜面色微微一变,那黑影里微微带了些荧光,竟是周身剧毒。她顾忌着沉君,且身上银甲已碎,只是念动口诀将银枪使得密不透风,并不前攻,企盼对方能有所退缩,不料对方竟不管不顾,那凶狠之势不减半分!
沧澜心下一沉,双足在沉君背上一踏,将他甩在身后,猱身跃上,一枪扎在了那黑影的左肩上,那黑影来势一缓,忽然将左肩一扭,带着沧澜一道落在了脚下的蛇尸之中。沧澜只觉得双足一阵剧痛,那厢沉君已然不要命地扑了过来,将她顶到背上。那黑影亦伤得极重,一手紧紧握住那银枪枪头。
九商瞧得分明,方才那一瞬沧澜的双足已然沾了尸毒,心念电转,自空中倾了一坛白凤果的汁液下去,又罩头抛下一根冰蚕丝,念动口诀将姮娥手脚束住。这一切皆在一瞬,沧澜见自己足上的黑色迅速褪去,知晓那是九商,心中先大定。她再一低首,便瞧见了自己枪头顶着的人形,头上一枚精光莹然的水晶冠。
“姮娥!”饶是沧澜再镇定,此时也震在当地。姮娥诡计多端,怎地会以身试险?她险些以为面前这不过是姮娥的死士。可那顶水晶冠是姮娥的心头之物,怎会将此物轻易交与他人?眼前之人面目浮肿,双眸之中尽是绝望,口角溢着黑色的血沫,哪里又有姮娥的半分美艳?她手中紧紧握着银枪,竟不知该不该将银枪拔出来。
“嗬嗬……”姮娥费力地将口中的黑血吐出,冷笑起来。可那毒血放佛无穷无尽,又一次涌上喉头。她以全身之力都不能饿将沧澜击杀之时,晓得自己已然大势将尽。那“黄金粟”不知是个甚么东西,竟让她浑身血液沸腾,真气乱窜,身周的护身壁障已然大开,先前手下所中的断肠草之毒,并地上的尸毒如今皆涌入体内,那噬心之痛几乎让她连谩骂都出不得口。再加之手脚尽被那银光闪闪的绳索缚住,姮娥试着化作元身逃脱,竟半分气力也无。她不禁苦笑,难道自家作恶多端,终究被天道所谴?
沧澜见面前之人神色呆滞,口角还噙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伴着这阵阵腥臭,真是骇人无比。在她之后,还有大队大队木然的黑影,放佛木桩一般,半丝声响也无。
九商见沧澜持枪的手再无动静,晓得她只怕是起了恻隐之心,又见姮娥大势已去,便在空中现出了身形来。姮娥原本一手握着枪头,呆呆仰头瞧着那轮残月,哪里料到空中竟出现了个熟悉的面孔?她虽此时已然中毒颇深,却双眸骤然发亮,死死地盯着那人影。
“九商,你现形作甚?”沧澜吃了一惊。姮娥听了她这一句,倒是回想起来,空中之人便是原先在寒碧潭旁跟着南都的那个小娘子!当初那中了剧毒的小娘子法力低微,怎地如今再见竟是这样一番风华卓绝的光景?她双目渐渐无神,却瞧出了那先前教自己认作天道的月光——正是这小娘子手中的剑芒!
甚么天道,不过是敌方的伪装罢了!姮娥只觉得浑身的血又沸了起来。原来是自家心地软善,这才误失先机!仇恨如同一剂猛药,教姮娥挣扎了起来,无奈那银枪已扎入了骨缝,那里正是自己元身的七寸。她阴阴一笑,运足了力气放佛要将心中的愤懑皆逼出去。到底已然灯枯油尽,那点子恨意如同一根枯草中燃起的烈焰,瞬间便燃作了灰烬。
姮娥再一挣扎,黑血忽然自她的眼中渗了出来,只一瞬,她的头颅便低低地垂了下去。一阵寒风掠过,沧澜忽觉浑身一阵哆嗦。在姮娥身后的那些兵士们,皆是中了傀儡术,如今姮娥一死,他们自也是活不成了。黑影纷纷倒在同伴的尸身上,无声无息,在那半轮残月之下显得触目惊心。谁都不曾注意到,在宝春凹的尽头,一名倒地死士的身体猛然抽搐了几下,随即又恢复了死寂。
沧澜茫然地瞧着面前那满面是血的黑影,那水晶冠至死都端端正正地戴于头顶。身侧忽然爆发出欢呼之声,众鼠族兵士大声呼道:“沧澜王!沧澜王!”那欣悦之情,放佛面前的满地碎尸都不能埋灭半分。沧澜心中恍恍惚惚有些欢喜,自此以后,再不会有蛇族人来锦玦岭上作恶。可瞧着翠驼岭上一代蛇王如此惨淡收场,她心中不知为甚又有些悲凉。
沧澜提气将银枪自姮娥肩头拔出,忽然发觉自己的手掌已然漆黑一片。那姮娥至死都要拉一个陪葬!沧澜没料到那姮娥有如此本事,方要发话,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倒在沉君背上。九商瞧得分明,忙厉声吩咐众兵士道:“速速回山!”又命阿彤善后:“阿彤叔,这些尸毒若是留得久了,只怕宝春凹一带将寸草不生,还劳烦您将此处燃尽。”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众兵士皆晓得眼前这风姿卓越之人同沧澜王交情匪浅,又一力助锦玦岭永除后患,自然应诺。待得众人归山,程云亭已然率着锦玦岭上的妇孺们出来相迎。抢治伤兵,抚慰众人,一切均井井有条。待九商等四人回了沧澜寝宫,程云亭瞧出沧澜眉宇间有些黑气,晓得此毒绝非等闲,来不及多问,先取出一枚琼津九转丹来喂入沧澜口中,又命人煮了一大桶滚沸的热汤呈上来,加了铜瓜子等数味草药,吩咐九商道:“将沧澜王衣甲除尽,除了头首处,其余皆浸入汤药之中。”
九商在厅内依言照办,浮陀厅外,沉君被程云亭死死拦住,不由得双目血红,口中喃喃道:“你且让我进去!我自是懂丹药的,你教我亲自瞧一瞧!若是沧澜有个三长两短,我有何面目去见先王同王夫!”
程云亭不过一介凡人,论起气力来哪里有沉君这头雪狼强,当下几乎拦不住,只得厉声道:“你懂丹药,你难道亦懂医理不成?且你如今这番模样,自家心绪不宁疲累不堪,又如何能为人医者?沧澜王如今正在药浴之中,若是被惊到了,只怕后患无穷。”程云亭苦口婆心,见沉君双肩渐渐松开,又低声劝道:“沧澜王吉人天相,自然无碍。只是沉兄你在此大吵大闹,若影响了那汤药的功效,怕是不美。”连哄带劝,将沉君弄去内室歇息。
九商将沧澜整个儿浸在汤药中,想到方才瞧见的她那只漆黑的手掌,轻轻叹一口气。当初取了苪娘元神之时,沧澜就面无血色,到底还是心底软善。今日亦如此,沧澜迟迟下不去手,终究给了姮娥返起一击的机会……若不是姮娥中毒已深,只怕沧澜今日亦要将性命留在宝春凹。若真如此,自己便是锦玦岭的千古罪人。
眼瞧着那汤药由玉色慢慢转为红色,九商舒了一口气,忙将一株紫参缓缓浸入汤药中。沧澜无意识地动了一动,先前微微蹙着的眉头亦松了下来,神色倒是宁静了不少。九商不过立于那桶侧,都被那氤氲热气熏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发间已然多了细汗。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汤药渐渐变成了黑色。九商忙兜头罩住沧澜那挂着些微汗珠儿的脸,扬声唤程云亭道:“明之!”
程云亭在厅外道:“可是汤药便黑了?”九商略低了声道:“黑中还带些褐色。”程云亭忙道:“待得那颜色一黑,立马将沧澜抱出来,用先前备下的翠藤布裹身。”这翠藤锦只有鄂华岭上有,极为坚韧,兼有解毒的功效——说来,这翠藤锦还是当初姒茹用来包果干赠他二人的,倒不料如今派上了大用场。
九商眼珠不错地盯着那汤药,不多一会儿,果然渐渐转成黑色。九商劈手将沧澜抱了出来,只觉得沧澜浑身滚烫,眉宇中那丝黑色已然隐去。她将沧澜仔仔细细裹好,这才发觉她掌中还有一缕黑气凝着,似十分顽固,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她转身出了浮陀厅,对程云亭道:“沧澜还不见好,那掌心的黑气还不曾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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