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南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九商心中反倒不忍心起来,又一想,南都不过是想为自己梳个头,且凭着他这般的法力同本事,肯屈尊为自己这般,倒是自己福泽深厚。这般一想,九商忙道:“如此劳烦南兄……”她话音未落,便听得南都兴致勃勃道:“九娘可有甚么心爱的首饰?”
九商哑然,本不想将自己镯子中的秘密泄露,却听得南都道:“阿琛原来也有几样心爱的首饰,我都多久不曾取出来……后来尽数丢进寒碧潭里去了,只留了几样做念想。”说话间,他将一枚簪子递到九商手中。九商甫一握住那簪子,便觉得那木质纹理同自己的蝴蝶簪十分相像。她也不作声,细细抚摸一阵,心中断定此簪乃是阴琼木所作,晓得是极好的宝贝。当年阿娘便是将绣成的心法藏在阴琼木雕成的簪子中,这必有其中的道理。如此看来,南都对这位阿琛是真真的好。她轻轻叹一声,手指抚摸间,只觉得那簪子样式十分古朴雄浑,并没有丝毫胭脂粉气。想来那位阿琛也定是极好的人品,才配的上这支簪子。
南都将那唯一的念想都取了出来,如此这般,九商倒觉得自己不好藏私的,便转动镯子,将自己那个牡丹描金匣取出来道:“我在那温柔富贵乡也呆过,这些便是全部的爱物了。”
南都瞧那匣子倒是红尘里那些上等人家女儿所用,越发爱不释手:“这般样式倒是常见,只是在灵毓山里要瞧见,却是十分难得。”他见九商示意自己打开,本来也不在意,抽出来一瞧,竟被镇住了。以南都那等目力,自然瞧出那些都是极好的法器,并不止首饰那般简单。他也不多说甚么,只是取出一枚鸳鸯双股簪来在九商发间比划道:“九娘也是一头极好的头发,不管甚么簪子,都配得。”
九商低了头凭南都熟练在发上编着,自己低头搬弄这梳妆匣,还记得当年在青淮庄,自己每夜都要对着这匣子思念明之。这匣子中,只怕尽数都是明之亲手递与自己的。九商正自出神,却听得南都一声惊呼。她忙抬起头来问道:“南兄这是怎么了?”
南都见九商无意中翻出来的一只砚台,惊得说不出话来,道:“九娘,你既有这般好东西,为甚么不借于柳小郎用?”九商不知所以,满面茫然:“南兄所指是甚?”
南都检出那些个簪环链镯中的一方造型古朴的砚台,低声道:“这方砚台如何放于梳妆匣中?又是如何得来的?”九商朦胧瞧见他手中四四方方的一块,想了一想,恍然道:“那时我还在南方,当初同明之……我夫君二人闲逛,在一处小字画店里瞧见的这个。那店主人是位精神极好的老丈,瞧我们喜欢,便赠与我二人。后来走得匆忙,便丢入匣子里,多久都不曾翻检出来。”
南都将那方古砚握在手心叹道:“你定然不知晓柳兄练的是甚么功夫吧?”九商闻言不语,倒也觉得甚是歉疚,柳小郎对自己一路悉心照拂,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过得半晌,她方抬首道:“还望南兄告知。”
南都一面细细地查看那古砚,一面道:“柳小郎所练的功夫,叫做‘昆仑聚顶’。这方古砚,有个名头,正唤作‘小昆仑’。”
九商听得这话觉得甚是好奇:“这砚台我收在匣中这般久,从不曾觉得它有甚么出众之处,难道竟是件极珍贵的宝物不成?”
南都倒也耐心,细细地解释与她听:“柳小郎的那套功夫,之所以被称为‘昆仑聚顶’,便是因了压力越大,则修炼越有效果。传言中这套古术,若是练到了极致之处,能将整个昆仑山顶于首上。至于这方砚台——”他微微顿了顿,“若是没有这本事之人,自然当做俗物一般,只有将它置于头顶,运转法门,才能体味到它的万千重量。”
☆、第五十五章
九商听得入了迷,真心不曾料到,自己手中一方古旧砚台这般不凡。她方要再问,却又听得南都一声轻呼:“这翠钿金篦也不是凡品。”九商哭笑不得道:“南兄向来最是稳妥,今日为何如此一惊一乍?”
南都笑道:“我倒不曾料到你瞧起来凡凡,身上竟有这般多的宝贝。只是如同三岁小儿空有万贯家财,自己用不得罢了。你若早些儿晓得这小昆仑的奇妙之处,自然会赠予柳兄,他也不必如此辛苦,一头扎入寒碧潭里去了。”他把玩这那翠钿金篦,又道:“你可发现了这也是件好东西?”
九商接过那金篦抚摸一番道:“这一件倒不怎么用,只因我不爱头上花里胡哨,倒是闲置了好东西。”南都又将那金篦取来道:“你觉着这不过是一件饰物,倒不晓得这对医治你的眼毒是最好的。我前些时日还发着愁,虽我自有一套金针,可单以刺穴的法子拔毒太慢,你求好之心又急。如今有了这金篦,倒是教我放下大半的心来。”
九商感念他为自己的一片心,方想发话,却听得他道:“九娘,你可是方才又暗自运功了?”九商自己吃了一惊,想起自己在浴池之中试图感应芙蓉庄,确实运转了一圈,便颌首道:“南兄这般说,是如何看出来的?”
南都伸出两指,按住她的双眸道:“毒素未尽前,万万不可再运功发力,我瞧你这些日子来从不曾自行运功,以为你知晓,便少嘱咐了一句——方才你运了一回功,已然冲击了眼周的穴道。”
“九娘子怎么了?”凭空兀然冒出一个声音来,将九商唬了一大跳。南都瞧着从远处冒冒失失窜过来的柳臣安,责备道:“柳小郎,你若是方才叫的再大声些,只怕九娘一双美目要毁在我手中。”
柳臣安听得南都这般说,虽晓得南都言重,心里也后怕,讷讷不语。南都轻轻碰一碰九商道:“今日我才晓得九娘有好些个有趣的东西,柳兄可要一观?”
九商想到南都先前的意思,只怕是要自己将那方砚台赠予柳臣安,心中暗自奇怪南都是否对柳臣安有些不同,一时间竟有些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南都见九商迟迟没有动静,有些怪九商到底有颗妇人心,晓得自己手上的砚台是个宝,便舍不得取出来赠人。他二人僵住,柳臣安不知所以,茫然道:“甚么有趣东西?”
九商回过神来,忙将砚台托出来道:“柳小郎,听得南兄说这‘小昆仑’对你的修炼是极有好处的,便赠予你罢。”
柳臣安听得是九商所赐,自不敢推辞,一时间欢欢喜喜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奇道:“为甚么唤这砚台叫‘小昆仑’?”南都见他天真得可爱,便取了那方砚台置于他头顶道:“你且运功一试。”
柳臣安依言,忽然觉得一瞬间回了寒碧潭底一般。他不曾有准备,一时间被那聚顶之势压得面色又青又紫。南都瞧他神色不对,忙自从侧念动口诀,助他将那砚台取下。柳臣安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喃喃道:“果然厉害!”
他兀自懵懂着瞧向那砚台,忽然道:“这宝贝,我竟有些眼熟的。”他将那砚台捧在手中翻转着,皱眉道:“在我极小的光景,放佛在书房里见过这个。那时,大哥用一方砚台逗我,不料人小力微,失手磕破了我的头……”他脸上浮出些笑意来,“阿娘为了这事儿还罚大哥跪了祠堂……”
柳臣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南都见他神色转为怆然,忙道:“砚台这东西,在读书人家自然是寻常物事。柳兄只怕是思乡了……”南都歉然一笑,九商低头不语。
一时间,三人相对无言,九商甚至听到了桃花开落之声。南都到底是主人,开口道:“柳兄,只怕九娘这眼毒还要费一番周折。”
柳臣安一颗心本在青淮庄上空盘旋着,听得南都这句话,一个激灵便醒神了:“九娘子的眼毒如何了?”
南都检出那枚翠钿金篦与他瞧:“我本有一套金针,打算依着前面的法子刺穴吸毒,可九娘子自己有了这个。”他将那金篦头示意与柳臣安看:“古书上就有金篦刮目的说法,我也曾听族里的老人们说过,只是一直都寻不到这番宝贝。”南都自嘲一笑:“咱们蛇族自古以来便易盲,若是有了这个,便要当做族宝供奉的。听闻当年,我的姑母还同一位外族的姑娘大战一场,为的就是夺这宝贝。只是后来作了人家的手下败将,因而我们小辈都极少知晓此事。如今我竟在九娘身上瞧见它,心里自然讶异得很。”
九商心里一突,自己也曾听闻阿娘当初同蛇族一位法力高强的姑娘大战,难道那位便是南都的姑母?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些个故事!如今南都说这番话的意思……难道是怀疑自己的身份?她这厢兀自思量,柳臣安却顾不得那么多稗官野史,只是疾声问道:“南兄,既如你所言,有了金篦,岂不是对九娘子的眼毒十分有利?为甚又说要花一番周折?”
南都不语,手掌一翻,指间便多了一只细长的金针。柳臣安不解其意,眉头拧了起来。南都示意他将胳膊伸来,忽地用金针朝他的一处穴道刺去。那金针虽软,可是极韧,柳臣安到底这几天功力见长,颇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并不躲闪。金针入穴,柳臣安倒不觉得疼痛,反而觉得头顶一阵松快。南都将那金针一丝丝捻入,再轻轻捻出,方才问柳臣安道:“可是不曾有甚么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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