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瞬时一窘,心道我一个在时间活了三万多年的神仙,如何也不能叫一个七十多岁的屁孩儿凡人给鄙夷了去,是以,我咽下了一口口水,挺了挺腰杆儿,端庄大度地笑了笑,恭敬回道,“哦呀,师父您有所不知,这面对着穷奇,徒儿原是该怕的,只是,想徒儿我堂堂天界的神仙,除魔卫道本是天职,一念及天下间的黎民苍生,徒儿这心头,骤然便觉着不怕了。..”
“哦,”姜尚面上一派的了然同理解,“难得徒儿有这份心。”
“师父过誉了。”我端着当初待文殊菩萨的礀态面对着姜尚,又是恭恭敬敬地抱着拳鞠了鞠躬,俨然一副虚心受教好弟子的模样。
竹林之中,微风拂动着竹影,竹叶窸窸窣窣地作响,美好得渀佛不似人间。
然而,我同姜尚那师慈徒孝的和谐景致也仅仅不过维持了一瞬间,立时便被某公子清冷阴鹜的嗓音冷冷冰冰地打断了——
“是么?方才见了穷奇掉头就跑的,莫非不是仙姑你?”
姬发的话语中连讽带讥,轻飘飘地顺着微风吹入了我的耳朵。
“……”我印堂一黑,旋过了眸子便白了姬发那厮一眼,也正是本仙姑这将好白过的去的一眼,险些惊掉了我的半条命——
只见姬发正对着我同姜尚,然而,在他的身后,那头四海八荒里的名声颇不咋地的凶兽穷奇,正赤红着一双硕大的眼,死死地盯着姬。
凡界里的人看不出,可我堂堂一个在四海八荒里曾经有头有脸的上仙,却自然是看得出的——如穷奇这般的凶兽,是同当初被苍玄帝君斩杀的饕餮,同浑沌以及梼杌一道并称上古四大凶兽中的其一,传说里说,穷奇降世,必生翻天祸乱,而因着这头恶兽素来只听命于大奸大恶之人,是以,它在这四海百货的名声,那委实不好了些,太不好了些。
想当初,本仙姑在梵天文殊孰做弟子时,也是个颇不可貌相的。
别看我生得一副老实巴交的好模样,然而,但凡是个同梵天文殊孰有些许渊源的人,都是晓得的,文殊菩萨座下的三十八弟子轩辕荆和,是个最不长进的,而造成本仙姑这颇不长进的德性的授业恩兄之一,便是我的十三师兄,史历仙君府上的大公子,彦离仙君。
彦离师兄对本仙姑影响最大的,其实倒也并不是他为我
☆、看好
姜尚某太公那番教本仙姑很有几分听不明白的话一出口,我便觉着脑子里一阵的嗡嗡然,颇有那么几分找不着北。.
然而,此情此景之下,我一个在世间活过了那么久年生的老姑子,自然也晓得这并不是适合我找北的时候,是以,我将找北之事暂且放在了一边,抬眼望了望姜尚某太公,一阵思索,仍是决意照着当初本仙姑在九重天上做上仙时秉承来的优良品性,出于礼貌地回他老人家一句。
是以,我一阵思量,终是见了个礼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笑道,“哦呀,师父您放心,您的年龄这般这般的大,想来,石姬那婆娘便是再有长进,也长进不过师父您的。”
一阵风吹过,呼啦啦一阵响。
其实,往时候,在九重天上,因着我府上那位在四海八荒里的人缘都颇好的老管家,我亦是学来了不少讨好于人的招数,时至今日,本仙姑端着空桓仙君那些颇受用的良招,也算得在这四海八荒混迹多年了,我私以为,这诸多招数里头,唯有一招,是通杀小三界所向披靡无敌手的。
针对这个颇好用的招数,自号九重天小史历的空桓仙君为它起了个颇不怎么雅致却很形象生动的名儿——
拍马屁。
然而,面对着姜尚,本仙姑觉着即便他的屁股不是马屁,我也是要勉为其难地拍上一拍的,然而,不过片刻之后,我便发觉了——
自己道出的这句马屁,似乎并没有拍到他的马屁上,因为,姜尚某太公听了我这句夹杂了三分虚伪三分矫情三分造作一分诚恳的话语后,并未现出那么几分我期望的喜色,而是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嘴角,双眸冷冷地睨了我一眼——
“你这是见着为师,找不着话说了?”
“唔……”我一惊,瞬间有了一种被戳穿的尴尬感,是以,我连忙摆了摆手,笑得很虚伪语气很诚恳地解释道,“哈、哈哈,怎么会呢?俗话说的好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徒儿见了师父,委实是有满肚子的话,徒儿恨不得天天跟师父说话……”
“咳……”姜尚微微呛了呛,终是端着一脸嫌弃的表情,将目光从我面上移了开,脚下仍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本仙姑舀着眼风儿轻飘飘地一瞄,估量着,他约莫是在作法。
眸子动了动,我又小心翼翼地朝着姬发的方向望了望,只见那一人一兽仍是僵持着,穷奇似乎是笃定了自己的面前有个人似的,也不走动,俨然一副“你不动我不动,你一动我就把你吃掉”的架势。
值得庆幸的是,姬发那厮的意志力委实是很有那么几分惊人的,背后立着头丑得瘆人大得骇人的四凶之一,尚且能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着实是个人物。
几厢僵持,又过了约莫半晌,天际却骤然划过了一道闪电,接连着便响起了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
“吼——”
也正是此时,穷奇的喉间溢出了一阵低咆,似乎是有些恼,又似是有些怯,那大张的嘴巴开合了几下,脚下的步子亦是胡乱地动了动,也将好便拉开了同姬发的距离。
“……”我心头骤然生起了一股极大的疑惑,有几分不可置信地望向姜尚,迟疑着问道,“是……是你在招雷?”
“你还有闲心关心这个……”姜尚的声影漠然冷肃,他抬起眸子又望了望穷奇,忽而双眸一凛,拔高了嗓门朝着姬发唤道,“不想死,就过来。”
“……”姬发额角的冷汗不住地顺着面颊滑落,薄唇也渐渐泛起了乌青,听了姜尚的话,他似乎也并未有多大的功夫恼怒,只合了合眼,步子微虚地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瞧他那样子……那人怎么了?”我蹙眉,问道。
“哼,”姜尚牵了牵唇角扬起一抹冷笑,“穷奇周身的恶瘴之气,方才他同那畜生离得那般近,能不死已是他命大了。”
“恶瘴之气!”我大惊,被心底生出了一个念头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个凡人,若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吸了不少的恶瘴之气,那他便是不死,只怕也是要……”
“要如何?”
一道阴鹜冷漠的男子声线在背后响起,我立时便收了声,脖颈一寸一寸地朝后扭了扭,望见了一张清俊却惨白的容颜。
“我在问你话——”姬发唇色的乌青益发地深,他冷冷地望着我,半晌后又冷声续道,“吸了不少的恶瘴之气,我若不死,又会如何?”
“若不死,便会……”我眨了眨眼,心头十二万分地纠结,很有几分犹豫要不要告诉这人。
也正是此时,姜子牙却将本仙姑的话头抢了过去,他笑了笑,仍是一派的淡定从容,甚至是有几分看好戏的戏谑,望着姬发,薄唇微启,缓声道,“也不过是堕入魔道罢了,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堕入魔道……”姬发闻言,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大理解,又问道,“魔道,那是什么意思?”
“魔道,便是……”
方此时,又是一道惊天动地的惊雷响了起来,生生截断了我要道出的下半句话,而紧随着那道惊雷响起的,还有穷奇那声几近撕心裂肺地兽啸——
“吼——”
我望了望天际那数道诡异的惨白闪电,又回头望了望一脸淡然的姜子牙,心头愈发地不解——
一个凡人,一个求仙问道的凡人,一个勤奋修炼的求仙问道的凡人,但凡是炼到了一定境界的,招招闪电招招雷什么的,其实并不是顶顶奇怪的事,更不值得我一个仙姑惊讶上三分。
然而,一个凡人,能晓得穷奇怕雷这档子事,倒着实是教本仙姑很有几分理解不能了。
穷奇号称四凶之一,在这四海八荒里横行霸道了数万个年头,饶是哪一荒的子民,都是对这凶兽头痛无比直想挠墙的,若是这头畜生的弱点能那般轻易地被人发现,本仙姑私以为,它着实是没什么混头了。
穷奇怕雷的这档子事,甚至连三界史的课本都没录入,其隐秘之程度便是可以想见的了,若非当年本仙姑少年时有那么些无知,时常偷了好酒灌醉空桓老管家再缠着他为我说书讲故事,我也是断不可能晓得这凶兽的密秘的
穷奇这畜生怕雷,照着空桓仙君那迷迷糊糊的说法,便是——
“哎哟,姑娘你可不晓得哦,当年啊,嗝……老身、老身还是个胡桃仙时,曾有幸亲眼得见龙神东皇太一同穷奇干架,啧啧!嗝……那架势!那气派!穷奇那畜生可万不是还惹的货啊,那时龙神似乎是身上负着伤,同那畜生缠斗一时竟是没分出胜负来,然而,你猜后头怎么着了?天际骤然划过一道雷——轰隆隆,嗝……遂将那凶兽给雷走了。”这是醉醺醺的空桓老管家。
“啊?”这是狠傻狠天真的本仙姑,“这么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