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应该是素商派人送的粮食到了。
“快传进来。”
俄顷,一名中年男子进入了营帐,行礼道:“小人拜见主君。”
张晗示意他起来,“无需多礼。素商派你来的?”
中年男子拱手答道:“正是,这是素商娘子吩咐仆交给您的书信。”
张晗拿起书信,一目十行地阅览起来。
素商先是说这次共押送了一万石粮食,后面还会再派人过来,让她安心剿匪。然后告诉她家中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家里的情况。
最后应她的要求,将商队行商途中打探到的情报附上。
灵帝驾崩后,外戚何进掌权。雒阳隐隐有传闻,说大将军要将宦官诛杀殆尽。
丁原火烧孟津,致使百姓多有死伤,可能是大将军何进授意。丁原现在已经从河内进京,被拜为执金吾。
先帝临死前曾拜董卓为并州牧,可董卓至今未曾上任,他以剿灭白波贼为借口,带了五千人马驻扎在河东郡,疑似在观望局势。
……
张晗将这些情报反反复复地阅读了几遍,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信息之后,便谨慎地将书信烧毁了。
她的心情逐渐沉重起来,种种迹象皆显示出一个讯息——天下将乱矣。
天灾横行,人祸不止,天下百姓早已苦不堪言。若是雒阳的局势再控制不住,那么诸侯林立、中原混战将近在眼前。到那时,这些无辜的百姓又将何去何从?
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抽出一张珍贵的左伯纸,开始给素商写回信。
〔当今局势不明,宜多备粮草、药物,以待来日。另可广招部曲,以壮大自身,训练之事由玄英总领。此外,还请多多照料我家中亲眷。张晗拜谢。〕
写完之后,张晗将信放入信封中,然后小心地淋上蜡封。
“务必将这封信交给素商手上,有劳了。”
中年男子恭声应“唯”,然后转身离开。
虽然现在的局势不太乐观,但粮草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张晗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这次剿匪只有八千兵马,两千自己招降的匈奴兵士,三千自己原本的部下,另外三千是从并州军里抽调出来的。
而来西河郡劫掠的白波贼却号称有三万兵马。虽然白波贼沿袭了黄巾的传统,队伍中混杂着老弱妇孺,战斗力普遍不高。
但耐不住他们人数众多,又占据着地形优势,即便武器和装备都不如正规军队,也着实不太好对付。
敌军久战不退,军中的粮草又出现短缺情况,近几日军中的士气已经有些低迷。
张晗望着营帐内高高挂着的舆图,慢慢攥紧了拳头。
她需要一场大胜。
一场绝对的胜利,一场能重振士气的胜利。
*
“砰砰砰——”
战鼓的发音比一般的堂鼓要低,但很响亮,也非常具有穿透力,它透过重重山林的阻隔,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白波贼的耳朵里。
“胡将军,胡将军,那些并州军又来了!”白波军的斥候火急火燎地向头领胡才报信。
胡才一脸暴躁地站起来,然后一脚踹向斥候,“听见了,听见了,老子还没聋呢!”
“娘的,那些并州军不是天天都来吗?还用得着你来说!”
胡才越说越气,“这么多天了,你哪次见他们真的来进攻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睡觉呢!莫来烦老子。”
不怪胡才这么暴躁,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这些天来,并州军总会来进攻,有时是清晨,有时是夜半,有时是黄昏。
他们从不拘是什么时候,仿佛兴致来了,就扛着旌旗,带着战鼓,来他们这儿走两圈。
但是并州军又不真的进攻,每当他们整好衣装,拿上武器,出门去迎敌的时候,并州军就又扛着旗子走了。
徒留他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然后整夜整夜地不能安睡。
“可是,可是,将军,他们这次的架势好像很大,很大,和以前不一样的那种!”斥候瑟瑟索索地躺在地上,犹豫许久,还是支支吾吾地如此说道。
踹了一脚犹不解恨,胡才上前又补了斥候两脚,“闭嘴,给爷闭嘴!你上次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斥候拖着受伤的身体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而胡才则一掀帘子,自顾自地进营帐补觉去了。
四周围观的人心里也都觉得并州军不会攻上来,此时见主将都这么从容,更是坚定了自身的想法。
于是他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继续回去睡觉了。
殊不知,危险正悄悄降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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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多余的战鼓早已被放置在一旁,只有用作传递信息之用的旗帜还被并州军妥善地带着。
战前军中的大小长官都已经提前做好了部署,人们按照各自长官的命令,不紧不慢地攻上了白波贼的营地。
一切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张晗带着人进攻时,始终没有遇到什么大规模的阻拦。他们畅通无阻地攻上了山,然后趁着白波贼还没有反应过来,迅速地地包围了营地。
半梦半醒的白波贼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战鼓的声音虽然没有了,但似乎能听见兵士行走间甲胄的碰撞声。
一些白波贼从睡梦中惊醒,准备到营帐外看看。可还没等他们看清外面的情景,死神的屠刀就已经高高落下。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们恍恍惚惚地想:难道又在做梦吗?那这梦可真是晦气啊!
可是,身体上流的血怎么又是热的呢?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他们最终还是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接二连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理所当然地将那些还陷在睡梦中的白波贼唤醒了。听着那些凄厉的惨叫声,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他们慌慌张张地拿起自己的武器,一把冲到营帐外,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心胆俱裂。
鲜血已经染红了这块他们驻扎的土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他们熟识或不熟识的人……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是并州军在一遍一遍地高喊。
“当啷——”,“当啷——”,是武器接连落地的声音。
或自愿,或盲从,越来越多的白波贼放下了武器,两手抱头蹲下身来。他们满眼惊惧地看着身旁的并州军,忍不住在心里猜测着自己的结局。
*
大战过后。
白波军的大小头领早已经被指认出来,此时正被五花大绑地押到张晗面前。
张晗承诺过不杀投降者,自然会遵守诺言,饶了那些投降的白波贼一命。
毕竟绝大部分的白波贼都只是走投无路的百姓——他们受够了大汉朝廷的剥削与倾轧,所以在郭泰再次拿起黄巾军的教义时,才会拖家带口地加入其中,只为推翻这个腐朽的大汉。
但张晗从不打算饶恕这些头领。首先,能在白波贼中当上头领的,想来也不可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其次,就算不谈其他,这些头领在白波贼中具有强大的号召力,十分不利于张晗后续的管理与收编。
所以张晗决定就地处决这些头领,既解决了重大的隐患,又可以震慑那些想要再次反水的俘虏。何乐而不为呢?
“呸!你们这些孬种,净会使些阴谋诡计!”
胡才在一帮痛哭流涕的头领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即便身后就是手持大刀的刽子手,也依然满脸倨傲,丝毫不露怯意。
“老子不怕死,郭首领就在河东,会带着十万大军来为我报仇!到时候你这小娘们可不要吓哭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张晗对胡才的话置若罔闻。
亲卫却觉得他侮辱主将,要上前堵住胡才的嘴。张晗抬手示意亲卫退下,然后直接下令处决。
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刽子手立马挥下大刀,将一颗颗人头斩落在地。
刚刚还喧闹不止的俘虏们顿时安静如鸡。
张晗面不改色地站在小山坡上,朝底下被羁押的俘虏们大喊:“诈降者,闹事者,下场皆类此。”
万籁俱静之中,张晗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回荡在山林中。
所有心怀异心之人皆为之胆寒。
胡才临死前说的话虽然有些夸大,但也离事实差不多了。
若是郭泰知道她杀了他的得力手下胡才,还废了他的三万大军,必然是要再次率大军来复仇的。
那么,并州的无辜百姓将再次被劫掠,这显然与张晗剿匪的初衷不符。
所以张晗决定主动出击,打郭泰一个措手不及,同时也争取从根源上消灭白波贼。
*
十天后,一群面容脏污,头发凌乱,穿着破破烂烂的人来到了河东郡的北部。他们的武器乱七八糟没个定数,队形也十分混乱,看着毫无章法。
不过你要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呈现出来的这种混乱有些不自然,像是刻意营造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