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还有二十八只鸡, 溪边的鸭屋里还有三十来只鸭, 猪窝里还留了两头猪,牛圈里还有五头牛。
这是书灵走前卖了一波家畜剩下的,要留给长工过年发福利。
婳儿一个人肯定养不了这么些家畜。
这些日子, 她就去各个供销社转了转, 把存的鸡蛋鸭蛋都买了,鸡鸭也买了一大半。
这一宗就买了八十七块钱。
加上卖给猪场的两头猪的钱, 有两百一十多。
这笔钱婳儿没有自个儿留着, 她打听了书灵外婆家的下落,走了大半夜的路赶过去,把钱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还在他们家火房里留了些柴米油盐、腊货、腌鱼、布匹、棉被。
婳儿不想跟他们接触, 只能偷偷摸摸的、简单粗暴地把事儿办了。
当然,除了钱,别的东西婳儿没有一股脑全给他们。
月牙湾粮仓里的粮食多得很, 够十来个长工吃一年的,要是都给了,万一露了出来,以他们的身份少不得被斗。
婳儿只给了四麻布袋稻谷, 大概四五百斤的样子。
其他的东西, 婳儿给的不多。油只给了两罐, 腊货百来斤, 腌鱼两罐,棉布两匹,棉被两条。
剩下的东西,婳儿一个人也吃用不完。
她挑一个家人都不在的时候,放了三罐油、两百来斤腊货,三罐腌鱼、十麻袋稻谷在地窖里。
然后又去了周奶奶房间,放了三匹棉布,四床棉被在衣柜里。
在这前夜,婳儿已经把四头水牛扔生产队牛圈外了。
有了这个新闻,周家人也不会担心是谁放东西到家里诬陷他们偷盗了。
果然,婳儿在家里听不到一点儿多了东西的风声。
她明明看见奶奶下了地窖,后来又把爷爷叫下去了。
看到他们的反映后,婳儿放心下来。
婳儿把空间的家畜清一遍后,就留了十只鸡,五只鸭,一头牛。
这牛是要放出去吃草的。婳儿想,羊也是吃草,就买两只羊一起放也不费什么事儿,就去集上买了两只。
猪虽然卖的钱多,但难伺候,婳儿不想累苦自个儿,果断放弃。
这样一来,婳儿上完工,就只要把点鸡食、鸭食,放放牛羊,别的就不要管了。
前些日子,她真的是累疯了,整个人都黑了一个度,瘦了一圈肉,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养回来。
还有,月牙湾的鱼塘她也不打算管了,就让它变成野塘吧,时不时能钓一两条鱼就行。
婳儿最喜欢吃啤酒鱼了,可惜这会子没有啤酒。
婳儿撸起手袖做了个水煮鱼解馋。
“你这鱼哪里来的?”晓菡问她。
婳儿作势要把铲子里的鱼扔锅里,半真半假抱怨道:“吃都堵不住你嘴,问东问西。算了,姐就告诉你,拿糖换的。”
晓菡吞完嘴里的鱼肉咂舌道:“太浪费了,让世刚去钓就成。”
“人去丈母娘家卖乖了,哪里见得到人影。”
晓菡就道:“到饭点就回来了。”
婳儿了然一笑。
世刚是五叔的大儿子,跟着五叔做木工,最近处了个对象,是个小学老师。
那姑娘志气高,看不上世刚,可惜她娘是个贪财的,五百块彩礼就把女儿卖了。
世刚晓得那姑娘心里不好过,正哄着呢,布呀糖呀不要钱似的往那儿送。奈何丈母娘是个小气的,从来不留饭,常被家人拿来说笑。
“现在就这么着,往后还不得当祖宗供着。”晓菡接过锅铲,接着炒菜,“这还没嫁过来呢,就要这要那的。等真嫁过来了,不定怎么往娘家搬东西。”
“我就想不通了。她娘对她也不咋的呀,怎的就这么向着呢?”
晓菡一愣,想了下自个儿要是嫁了会不会往娘家扒拉东西,然后说:“再不好也是自个娘,好歹把她养大了。你是不知道,闹饥荒那会儿,有多少女孩没活下来。活下来了,再丑都有人要,男多女少。况且她又是个有工作的。她娘要是不贪财,准能嫁去城里。”
“她这是嫌世刚是个乡下人喽?”
“换了你,你愿意?你看看知青点的那些姑娘,有几个会嫁到这里?不说他们,就说你,你要是敢在这里找,你看看伯母不打断你的腿。”
婳儿一想也是,别的倒罢了,就一条,农村户口的人家,家里的孩子只能有一个孩子可以上高中大学,其他初中封顶。
只这一条,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上升的途径太艰难了。
婳儿感叹道:“这天下的娘,可真是千差万别。”
晓菡没想到教育这点,只觉得干农活太苦,又转口风道:“她娘对她也不算差。她有工作,也用不着下地,嫁城里嫁乡下没什么区别。况且五叔家这条件,比城里差什么。那姑娘一说要房子,五叔就给世刚起了屋。好家伙,一溜的青砖大瓦房。我娘说,爷爷奶奶肯定帮衬了。”
婳儿无所谓道:“他们自个儿的钱,爱给谁给谁,不碍着谁。”
“我爸妈就这么一说。”晓菡解释道:“他们有没有意见我是不知道。反正爷爷奶奶再有钱也落不到我们这些当孙女的身上,我是无所谓的。”
这一点婳儿十分赞同!
倒了饭点,世刚果然准时回来了,愁眉苦脸的,吃饭跟吃药似的。
周爷爷把筷子桌上一撘,骂道:“不爱吃别吃,什么德行!”
“那边又有事儿了?”周奶奶幽幽问道。
世刚烦躁地扒了几口饭,才鼓起勇气道:“她们家要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
周爷爷怒道:“就他们家事多,这门婚事不要也罢,去把彩礼钱要回来。”
“爷爷!”世刚是真看上那姑娘了,怎么肯。
周奶奶轻轻踢了下周爷爷,缓和道:“你别兴兴道道的,好歹问清楚了?这七十二条腿没话说,你爷俩就是木匠,又新建了房子,打一套家具是应该的。今晚上就去队上买木料。这三转一响,自行车你有,手表你也有,这就差个缝纫机和收音机了。这个叫你叔叔伯伯,兄弟姐妹走走关系也能弄来。你愁个什么?”
周世刚说不出口,憋红了脸,她,她……她个半天才说清楚,“她兄弟要结婚。他们家要加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做彩礼。”
“真TM不要脸!”婳儿心想。
周爷爷心头火起,腾地起身道:“这亲别结了!一家子什么人?”
“你这是往哪里去呀?”周奶奶起身拦道:“这事还得看老五怎么说。”
周老五问儿子,“你觉着这门亲还要不要?”
周世刚低着头不说话。
周老五不跟他磨叽,也起身道:“爹,我跟你去把亲退了,把彩礼要回来。真把他家女儿当天仙了,长得还不如晓菡呢。”
周世刚急了,连忙拦道:“爹,爷爷,你们别这样。我,我是真的稀罕她。你们帮我想想法子。”
“要娶你自个想办法去娶。”周老五指着儿子骂道:“你个球样!这样的女人娶回来,你供得起!”
老五家的生了三个女儿,才的这么个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忙忙地把自家的打算说出来,劝道:“孩子他爹,可不敢这么说。咱世刚心里有底呢,才不会让人那捏住呢。你想想,那姑娘有工作,几年就把这些东西的钱赚回来,不亏的。世刚,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吴世刚只怕老爹去退婚,慌忙道:“我就是这意思。”
周老五不听他们忽悠,问妻子:“你的钱,我几时要了?家里养孩子,我几时用你的钱了?我都不用女人的钱。我儿子还打媳妇钱财的主意不是……”
吴世刚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就横道:“这个媳妇我娶定了。”
周老五也硬气,“这门婚,我退定了。”
几个人僵持在堂屋里,周奶奶出来劝道:“世刚呀,你听你爷爷的,让他们去说。加彩礼的事儿,自古以来都少见。他们没理的,就是想探探咱家的底线。你由着你爸他们去,这婚准退不了。”
周老四也附和道:“你对象娘肯定舍不得那五百彩礼。你要是真想和那姑娘过日子,就让我们去闹一场,让他们知道咱家也不是傻的。若你就这么依着他们,往后你们家都要叫她娘家搬空了,还怎么过日子?”
周世刚闻言松开手,“你们别真把婚退了。”
婳儿心想:退了更好!
“你觉得这婚能退成吗?”收拾完灶里的事儿,晓菡问婳儿。
“不好说。人家都狮子大开口了,肯定有资本。”婳儿隐晦道。
“你是说‘挟天子以令诸侯’?”
婳儿由衷赞道:“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这是真糟心。他们怎么敢?唉,他们就是欺负五叔家就一个儿子。换你家,不,你家也只有一个儿子。要换了我家,我爹才不稀罕孙子孙女。我大哥二哥都有儿有女了。等我三个结婚了……唉,我三哥早就想结婚了,可怜没档期。共一个爷爷的不能同年结婚,这什么破规矩。我算一算,加上咱们,爷爷有十六个孙子孙女,加上八个外孙外孙女,就有二十四个。这几年结婚的又多。唉,你说咱爷爷奶奶的存款是不是掏光了?咱们排在后面的真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