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儿有点懵,瞪大了眼睛看着晓菡, 示意她往下说。
晓菡笑得有些贼, 揶揄道:“这事跟你有些关系,你好意思听, 我就往下说。”
“你说!”
“二伯说, 就要把那人救你的事嚷得人尽皆知,把他的人品德行抬得高高的。到时候,再传出你中意他的话, 这人亲也亲了, 摸也摸了,就算假装君子,也得娶你。二伯找人打听, 那人是个医生,家里条还不错……”
“恩将仇报?”晓棠怒了,“他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若她真这么做,还算个人?
“二伯说这话的时候有外在?”
“没有。”
幸好!要是传出去了, 她就不要做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怪, 婳儿再出去, 总觉得人人都在挤眉弄眼地看她, 私下里笑话她没脸没皮。她为此很是不自在,躺在床上,摸着铜钱手链道:“我要进去。”
刹那间,婳儿真的回到书灵的空间——书灵娘亲送她的陪嫁庄子。
庄子里有栋两进的屋子,婳儿进不去。因为钥匙放到了行李箱里,而行李箱在船上。
婳儿四处摸索,发现她能活动的地方只有书灵陪嫁庄子以内的地方。
庄子并不小,有三座山和两百亩水田,形似下弦月,又因弦边蜿蜒流过一条小溪,故庄子也叫月牙湾。
这偌大的庄子因只有她一人在,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婳儿不禁想要离开。
她说了好几句“我想要离开”都没有回到晓棠家,后来她灵机一动,又摸着铜钱手串说,这才回去。
这手串是书灵外祖母给她娘亲的,传女不传男,书灵出嫁时娘亲给了她。
书灵明明一直戴在手上,不知怎地到了周晓棠手里。
书灵穿过来后,无意间打开了手串里的空间。她利用空间里的物资,各种帮助身边的人,反而惹来了祸事。
书灵死后,这手串就到了这本书的女主手里。
合着这书灵就是给女主送金手指的炮灰。
婳儿可不想当炮灰,怎么也要活到大结局不是。当然,这么宝贝的手串,她也不可能拱手让与他人,女主也不行。
实验了好几次,婳儿发现自个儿可以凭借这手串在月牙湾和所处之地来去自如。她心底莫名安心起来,搬了梯子爬进月牙湾的宅子里,在影壁的暗格拿了预备钥匙,一间间屋子查看起来,宅子还和书灵离开时一般无二。
她尝试着把宅子里的东西拿出去,竟也可以。
婳儿晓得这个时期物资极其匮乏,人人都穿打补丁的衣裳,糖水都是补品,鸡蛋都是珍稀物件,油都是按两买,盐都是苦的,饭也是不够吃的……
最烦人的是,她自到了周晓棠的身体,就没好好洗过澡,加上她因那个梦十分怕水,遂换了个工种——养猪,每天下工回来都一身的味儿。
且在周家,冬日里一个星期才许洗一个澡,简直是种折磨。
更叫婳儿想不到的是,每次洗澡就给半桶热水,洗头洗澡都在这里头。婳儿以为用完了还可以舀,结果洗个头就没了,再去倒,周奶奶便不给了,说家里这许多人,不能因她坏了规矩。后来还是晓菡匀了点水给她擦身。
最难以启齿的这时期的女人鲜少穿内衣的,讲究点的也就穿件小衣,不讲究的就真空上阵,羞死个人。
她无比庆幸周晓棠是讲究那一卦的,穿了小背心,聊胜于无。
婳儿烧了满满一锅水,一桶桶倒进浴桶里,美美地泡了个澡,洗了一个头,一身身换上自个的衣服,再扎两个小辫子,对镜端详。
周晓棠这姑娘长得挺标致的,端得“清丽可爱”四字。
婳儿就在房里,把书灵放空间里的二十来套衣裳一一换过。这么臭美下来,天已经暗了。
婳儿暗道一声糟糕。
她一下午不知所踪,没去上工也没请假,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找她。
她恋恋不舍脱下自己的衣服,穿了周晓棠衣裳回去。屋外有人叫着周晓棠的名儿,把门拍得震天响。
婳儿开门,道:“找我?”
“嗯,吃饭了。你在里面做什么,叫了你这么久也不应。”
婳儿拿了块桃酥给她,道:“不是很想吃饭。”她想开小灶。周奶奶厨艺是不错,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晓菡不客气地接过桃酥,道:“你下午没去上工,奶奶脸已经很黑了,你再不去吃饭,恐怕要刮风下雨了。”
“那我还是去吧!”家以和为贵。
好在婳儿过去奶奶也没说什么,只爷爷嘱咐她身体不好就请个假,还说:“你这样不声不响不见人影,叫队长怎么安排工作?你这是无组织无纪律,是眼里没人,下回不能这样了。”
婳儿乖乖答应,回道:“下次不会了。我中午擦洗了下家具,可能蹲久了,站起来就一阵头晕,我摸着床躺下,就这么昏睡过去,还是晓菡叫我才醒。”
“这怕是血压低,有兰,你去冲个糖水鸡蛋给晓棠。”
桌子上的孩子都有些眼热,老四老五媳妇还小对一眼神,好像在说:“瞧着没?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周家五个儿子,有三个在外头,所以早早分了家。本是该各过各的,只老四老五媳妇都要挣工分,周奶奶便在家里帮着带孩子做饭养鸡喂猪。
这两家的工钱两老是不管的,只是茶米油盐等厨房事宜都握在周奶奶手里。这一个锅里吃饭,磕磕碰碰是有的,但便宜更大,倒也相安无事。
婳儿历经几世,只一眼就明了两个婶子的小心思,便说:“谢谢爷爷奶奶,只是我不爱吃糖水鸡蛋,而且我睡一觉起来好了许多。”
婳儿用了半碗饭便下了桌,等所有人都吃完便和晓菡收拾桌子洗碗,这是周奶奶分配下来的家务,哪个小辈都逃不了。
回家的路上,晓菡吐槽:“奶奶待你真好,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糖水鸡蛋,倒是碰见几回她偷偷给堂哥鸡蛋,还嘱咐他们不要给我们看见。”
这真是……重男轻女的事哪个时代也不少见。
婳儿她爸一个公职人员,爷爷奶奶为了要孙子,拍桌子不让她妈流产,还把爸爸骂了个狗血淋头。
爸爸本来大好的前程,眼看着要升正科级了……
“如果我有一个女儿,定要待她如珠似宝。”婳儿牵上晓菡的手,“我们左右不了别人如何待我们,我们管好自己如何待他人就行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晓菡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婳儿的手。黑夜里,有泪水划过她的脸颊。
人在年少的时候难免受制于人,或亲长或师辈或上司,无论压制你的那个人是谁,想要脱困的路只有一条——不再仰仗依附于他。你要厉害得让他们来仰仗依附你,让他们不敢不能也无从压制你。
婳儿扪心自问,如今的确要仰仗周家人,看人颜色不可避免。也许是因为她和周家人并不是真正的亲人,倒也看得开,况且她已经历经了几辈子,见多了狗屁倒灶的事,早已不会为这些纠结的事耿耿于怀。
不管在那个时代,不管穿成谁,她都不要自怜自艾,她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况且,在这个时代,她还有空间加持。比起这里的许多人,她拥有太多,只要好好经营,谨慎生活,定能让书灵得偿所愿。
这次任务的书灵最佩服的是她的若宁姑姑。
若宁姑姑先是巧舌如簧说服祖母送她入学,再是忍辱负重嫁了不看好的人取得嫁妆,在卧薪尝胆攒够留洋的资费后便出国了。等她学得一身医术,头一件事就是归国离婚。而后,行医经商开医院,活得风生水起。
书灵没有那么大的念想,她只想学得一身本事,让自己不必依附于人,受制于人。
书灵那世不想挣脱不幸的婚姻吗?她想的。
书灵每次看到丈夫死水无澜的眼睛都想离开。可是离开后,她靠什么养活自己?
嫁妆吗?她一无是处,总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
她不是大姑,没有独自闯荡世间的智慧和勇气。她想找到一种和缓的方法找到出路,找到生命的意义。
她尝试过好几次,给报社写文章,杳无音信;到学校教书,赚的工资还不够给司机付工资;开酒楼,一窍不通亏得只想切腹自尽;最后的最后,她只能告诫自己,你最适合做一个妻子。你看,陈宗尧再不喜欢你,也挑不出你的错。
毕竟,她自出生以来所受的教育,都在教她为男人为家庭为家族而活,那怎么能怪她活不出自己。
她就是傀儡,就是行尸走肉。
如果没有和家人走散,没有在萍城当家做主的那几年,她会安安分分念完自己的台词,懵懵懂懂演完一个深宅妇人该演的戏。
可是,她已尝到了自由的可贵,怎能甘心套上嚼子。
所以,书灵在失散多年后收到先生的信,反而更添惆怅,索性置之不顾。
月牙湾的进益是相当不错的,先不说两百亩良田收益可观,就说两座山上的樟树林、竹林、茶林、果林,就有五大进项:樟树、竹子可以做家具,竹笋可制烟笋,茶籽可以榨油,茶叶销路也是不愁的,果子不但可以现买也可以做果干、罐头和花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