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扶额道:“还是你细心些,我几乎忘了这些事。当日要不是缺银子使,我何至于去叔叔那儿跑腿。”
“琮哥儿可不想你这般没出息,先生说他书念得不错,今年就能下场试试。”
“才十三,会不会太小了些。”
凤姐儿就道:“哪里就指望他一次就中呢,先让他试一试,熟悉考场情况,往后就不慌了。还有,我给他定了太太家侄女,等过两年就给他们成亲。”
“怎么给定了邢家的姑娘?”
“他家的姑娘怎么了?我看是个好人才,不过就是家贫一些罢了。年后邢家也要往南边来,我在金陵不是还有几间铺子么,到时候松邢大舅一间,也能叫他们日子宽松些,邢姑娘日子也好过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松?有这些东西,留给我们巧姐儿不好么?”
“钱财要留,人情也要留。有千万家财,无人相帮也留不住。林姑父就是前车之鉴。我要待小辈儿好好的,要让他们想着我,就能多看顾巧姐儿一些儿。庄子、铺子什么的,无非就那样。钱财这东西,够用就好。”
贾琏一听,心里拔凉拔凉的。
第52章 凤凰涅槃25
凤姐儿这是一点儿都不信他, 更不信茂哥儿、芃哥儿,才对琮哥儿这么好。
她这是要把巧姐儿交给琮哥儿夫妻看顾,就像林姑父让他们夫妻看顾林妹妹。
贾琏没了劲头, 悻悻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等回了书房, 他越想越不得劲, 心里发狠, 一定要叫她刮目相看。
当下便整理财产清单,暗暗替巧姐儿置办嫁妆不说,还打算接了茂哥儿来亲自教导。只是怕绿漪要跟着来, 惹凤姐儿不不快, 因此作罢,只等过两年回了贾府再说。
凤姐儿休息了两日, 就接到林家嫂子递来的帖子, 请她过府赏梅。
凤姐儿置办了礼物,就带着迎春、巧姐儿、青儿、璇姐儿去林家。
林家的院子不想北方那般郎阔。从外面看去,一片白墙黛瓦, 进了里面廊宇环绕假山堆砌, 小小巧巧,好不玲珑。
林家嫂子将众筵席摆在了湖心亭里,玻璃窗一关, 很是暖和。透过窗户,还能看到不远处的红梅白雪,十分的雅致。
众人一起围坐在圆桌上吃羊肉火锅,边吃边闲话家常。
“我看妹妹面色红润, 又长高了许多, 想是什么大好了。”
林妹妹笑道:“我这两年来都在吃调理心血的药膳, 又长喝些润肺止咳的茶, 再加坚持在院子走走,病好了不说。今年秋日里,就不曾咳嗽。”
林大嫂客气道:“还托赖你家二爷找得好大夫、好厨子,我家爷千方百计把人留了下来,每隔三日给妹妹看一次诊,吃什么用什么都先问过了他。”
凤姐儿就道:“还是哥哥嫂子尽心,才把妹妹照顾得这般好。姑父姑母在天之灵,定是十分欣慰。就是我们这些人,看着妹妹好了起来,也是万分感激。”
黛玉也道:“哥哥嫂子待我再好不过了。”
“妹妹还跟着先生念书么?”在迎春看来,她这个年纪哥哥嫂子还能让她念书识字,才是真正待她好。
黛玉点头,问:“听说姐姐也有先生的,家里的姐姐妹妹呢?”
“去年散了馆,先生是没了,姐妹们无事倒也一处儿念书识字,也是一样的。”
凤姐儿就提议道:“如今你们姐妹多,两家有离得近,不如结了诗社玩。正好也近年关了,就放了你们假,让先生松快几日。”
巧姐儿一听放假,高兴没蹦起来,马上安排起形成来:“明儿咱们打雪仗,后儿烤鹿肉,再后儿作诗斗酒如何?”
凤姐儿点着她的小脑袋瓜子道:“这里面就数你能。你两位姑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把日程都安排好了。还不问问你表伯母同意不?”
林嫂子的女儿娴姐儿眼巴巴地看着母亲,眼睛里满是渴望。
林嫂子瞪了一眼女儿,有瞅了一眼黛玉,见她也是想的,就道:“不管了,不管了,随你们怎么皮。”
饭后,姑娘们商量着一人做一回东道主,拟题聚社,又请了凤姐儿并林大嫂做裁判。
凤姐儿就道:“既然有了裁判,没不能没了彩头。这么着,我叫人做了衣裳首饰给你们当甜头。又怕青儿、璇儿钱财有限,索性拿了一百两银子给他们治酒席用。”
林大嫂也不是个小气的,也依着凤姐儿的例拿了一百两出来。她还要做衣裳首饰,凤姐就道:“我家四个姑娘,你家两个姑娘。这不管是斗诗斗酒,都是我家占便宜,嫂子就不要想着法子贴补我们了。”
“妹妹也太小看我家姑娘了!论诗书,我家黛玉是个中翘楚。论喝酒,我就没看过被娴姐儿更能的。”
“那就有得比了!我家几个姑娘不说别的,个个文武双全,诗酒皆佳。”
林大嫂便道:“既如此,我更得多做些衣裳首饰长长我家的士气了!”
凤姐儿晓得林家资产颇丰,她就不推辞了。她这还是头一回占别家便宜,感觉也不赖。
回了家,凤姐儿就跟贾琏说:“这林大嫂是个爽快人。”
“她若是个眼界窄的,林姑父能选了自明兄做嗣子。姑父弥留之际,可是将林家小辈看了个尽,千挑万选才找了这么个。”
“这里头又有什么故事?”
“自明兄是他爹第二任老婆生的,后来他爹又娶了一个。他爹死后,大的分了家财出去。他那时候还小,跟着继母过日子,过得不甚如意,纸笔都买不起,只能用沙盘写字。自明兄想,这么仰人鼻息不是个头,就去了一家铺里做账房,被东家看上。林大嫂就是那东家的女儿。自明兄过继之前,一直是她供他举业,对婆婆也叫人挑不出错。自明兄说,他原先也是有些牛心古怪的。还是林大嫂开解他说‘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谁也不能说谁的错。若是把心思都用在别人身上,只会误了自个儿的事。’自明兄这才把前程往事抛开,一心举业。”
凤姐儿赞叹道:“她倒是个明白人。”
“谁说不是。自明兄到了林府,姑父就问他怨不怨兄长继母。自明就答:‘怨过,如今倒是想不明白了,晓得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怨不得谁,过好自个儿的日子是正经。’姑父一听就属意他了。等见了别的人,就说不是这个太俗,就是那个太老实,连人生太顺畅都成了罪过,总之就看不上别人了。”
凤姐儿就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越在人生低出,越能见一个人的品质。林姑父考虑的没错。他真是个好父亲!我真是羡慕林妹妹。”
“我也会当个好父亲。”贾琏心道。
这些日子,他时常带着巧姐儿玩,便有心考校她,发现她聪慧异常。她九岁多点的年纪已经念完了四书,正在读《诗经》。
有一回,他带她上街玩儿,遇见个扒手,出口就是一句:“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贾琏发现女儿口齿不是一般的伶俐,就是骂起人来,也叫人啼笑皆非,恨不起来。
看着女儿这么好,他就想要个儿子,一个像巧姐儿这般聪慧的嫡子。
他每日在凤姐处缠磨,奈何凤姐儿肚子就是没有动静。
凤姐儿一门心思都在倒是没想恁多,一门心思都在迎春的婚事上。
她看中了两个,一个是家道中落的举子,一个是耕读传家的小秀才,个个品貌不俗才学颇佳。
这举子是家道中兴的希望,父母看得紧些。一家子人礼仪都是好的,就是受过难,钱财看得重些。
凤姐儿既怕他们打迎春嫁妆的主意,又怕他们有了钱财,恢复原先的嘴脸。
秀才家里也不差,家里有上百亩田地,长兄开私塾,次兄做生意,他是家中安排走仕途的。
凤姐儿看他家中长辈眼光长远,就是家里媳妇儿的日子不算好过,个个都要做家务活不说,还要干针线活补贴家用。
说心里话,凤姐儿舍不得迎春去吃这苦。
这两个人,选谁都是错,不选谁都可惜!凤姐儿又担心着京中孙绍祖的事,整日转辗反侧。
这些话,凤姐儿只能讲给新结识的林大嫂听。
林大嫂道:“我看这两户人家都是好的。路是自个儿走出来的。你在这儿抓耳挠腮也没用,不如细细地讲给二姑娘听,厉害都跟她说清楚,叫她自己去选。”
凤姐儿实在是拖不起,只得依计行事。
迎春听了,去了两趟法寺,见了两人,然后选了举人。
迎春说:“这隔了房的事最难处理。小秀才有三兄弟,长兄次兄又对他助益颇多。她若嫁了过去,只能敬着两位嫂子。等到秀才出息了,因为往日的恩惠,也要给兄长几分面子,可能还要看顾侄儿侄女。这举人在家中是老大,眼下虽有弟弟妹妹需要扶持,可我嫁过去后,内宅除了要敬着婆婆就能横着走。况且钱财在我手里有嫁妆有底气,他们不想着我的嫁妆倒罢,只要想着就要看我的颜色行事。”
凤姐儿看她想得清楚,就听了她的,得到京中许可后就替迎春与张举人定了亲。
凤姐儿惦记着宫中老太妃和东府大爷是明年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