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他其实挺瞎的。
就算有一起挑粪受罚的情谊在,也必须得说,这人瞎。
晚间,聂宗主特意设宴庆贺。蓝氏无人出席,然则赤锋尊不追究,也无人胆敢指责。
我家中,场面上的事儿,也就长兄因为是家主,不得不去。其余人等,连一个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都找不到。
没办法,我家的氛围就造就不出政治家,连个可以培养的对象都没得。
我能做个秘书,将一应事务安排清楚,却并不擅长去权谋场上斗脑子。
二哥未去,我也未去,本以为又是一个对月无眠的夜晚。
二哥却回房抚琴了,琴音清逸,充斥着一股安抚之意,也不知想要何人听。
我的好二哥,你盯着避尘看又有何用,想他就去找呀。
这几日刻意避而不见,又偷偷思念,哎,可怜我啊,偏偏对你的情绪这样敏感,多少年心若冰清的过来了,一时之间真不适应你如此之多的情绪。
门人捎带了一碗莲藕排骨汤来,想来我这次是沾魏无羡的光吧。
左右二哥是没有胃口,我喝光了汤,就去打坐了。
长兄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希望他的到来能让二哥开心一点吧。
不过,我一向是不爱参与他们这样的高层集会的,见过长兄之后,长兄也任由我请假,这几天实在压抑的狠,我索性不去晨会,直接御剑外出。
温情拜托我探听温宁的消息,如今稳当下来,我也应到处去看看了。
没找到温宁,却看见一队押送温氏俘虏的联军。
温家败落的很快,各地的温氏族人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就被抓了起来。
这几天带回来的俘虏不少,却没有温情家的人。
我本不予理会,但这队人却极为不人道的虐待俘虏,动辄将人打死取乐。
皱了皱眉,正要上前阻止,忽而,闻得笛声起。
暗道不好,我来不及切断耳部经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体内本来各占一半的阴阳二气瞬间平衡被破,凉意渗入四肢百骸之后,我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白翳,再也看不分明。
再度恢复神智之时,我只看到了眼前一地死人和我右手手指上的血。
背水好端端的拿在左手,连一点点尘埃都没染上。
这边,披着破斗篷的温情扶着婆婆震惊的看着我,婆婆张着嘴,动都不能动了。
那边,魏无羡扶着快要昏倒的江师姐,他看着我不知道是见到同类的喜悦还是见到怪物异类的伤怀。
江师姐捂着眼睛倒在魏无羡怀里,我下意识要上前,却发现她瑟缩了一下,赶紧就住了脚。
身上的凉意全数退回原位,继续和暖意对峙。
地上的死人基本都是联军这方的,没有我家的弟子,也没有江家的,温氏俘虏全都趴在地上瑟瑟抖动、不敢抬头,甚至有惊吓致死的。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这个时间段总不至于是二哥又喝了酒。
莫非,是魏无羡的笛声真的同我身上盘踞不去的凉意有关?
自从他回来,我总是下意识的避着他,不去看他,不和他说话,就像忌惮天敌一样躲着他走路。
终究是没躲过,我身上似乎也因为他的笛声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变化。
这里没有几个活人了,温情看着一地死尸,看着他们仿若被什么尖利爪牙划破颈动脉致死的光滑伤口。
她慢慢走近我,仿佛怕吓到我一样,安抚的冲我笑了一下,轻轻的握住我的右手,慢慢抬了起来。
她的眼圈是红的。
我的手臂是她接续,她对我的右手极为熟悉。
比我还要熟悉。
这只手柔软、白皙、纤长,指腹带着一点茧子。
我从来没有留过长指甲的,现在右手的无名指和尾指却有长长的白色指甲,锋锐如刀,坚固似铁,还带着新鲜的血珠儿。
温情慢慢撸起我的衣袖,今日我穿着长袖白衫,很好撸起。
她看着我手臂上方黑色的纹路,一滴滴泪珠掉到我的胳膊上,很烫。
江师姐顾不得害怕,扑了过来,她拉着我的右手,用一种包容万物的眼神看着我,眼泪蓄满了眼眶。
她仿佛在看一个已经误入歧途的妹妹,想着,无论如何我要保护她,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模样。
我被她们看的有些慌,又有些理所当然、终于来了的感觉。
那些诡异的凉意和突然增长的灵力,以及我那金丹,突然从滞涩变得灵动,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看向魏无羡,他对着我不复惯常的冷漠讥诮,那就像看同类的眼神,果然不是我的错觉。
温情与江师姐都在哭,我试着抽出了右手,安抚她们两个的情绪。
想了一下,我从怀中拿出一直滚烫的无尤吹了起来,片刻后,一队在周边巡逻的蓝氏门生赶了过来。
我叫他们将这些俘虏带走,然后收拾残局,将尸体全部掩埋。
我家的修士,尤其是能听闻我竹哨召唤的修士都是绝好的士兵。
不该他们知道的他们绝对不会问,也绝对不会把不该说的透露出去。
“还有救么?”我问温情。
她哭的更大声了。
我问了一个不恰当的问题。
“那就算了,无所谓。”给她擦干净眼泪,又给师姐擦,“难怪最近辟谷都没那么难了,这也是好事情。”
温情这张脸很多人都见过,绝对是不能带回大营。
将她与不知为何在此的婆婆觅地安置下来,我与魏无羡方带着江师姐回了大营。
江师姐本是来寻找魏无羡的,偏巧被我惊着了。
温情为她把脉、扎针,稍稍缓解了一下,又开了药方。
扶着江师姐喝药,让她躺好,睡下,我方才与魏无羡来到外间。
我们需要谈一谈了。
我此时还没有对两位兄长坦白自身有异之事,大敌当前,不宜节外生枝。
魏婴也同意我的看法,并且同意替我保守秘密。
他是此道的开创者和发扬光大之人,既然被称为祖师,自然有很多心得。
诡道,既然我会被它影响,那么掌控它是唯一出路。
我本就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修炼灵力更无任何优势,却似乎天然善于修习此道,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胜过我修炼一日灵力了。
我修炼结束,就找不到魏婴了,也不知道他又去了哪里,左右不会有事,便不再多想。
自云深一战至今,我心中一块一直悬挂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总是如此了,知道结果了,我反而轻松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通达一点,也能舒服一点。
如今关键是,怎么样在魏婴笛声之下保留神志的问题。
刚要出门,就看见院子里的两个人。
二哥持剑指着魏无羡,剑尖正对着他的脖颈。
未免打扰两人打情骂俏增进感情,我急忙撤回屋内,继续自行修炼吧。
会失去意识,左右是个精神力的问题,在这方面我也还有些心得。
自己摸索也是可以的。
我在屋里躲了一天,晚上那两个人又跑到屋顶去晒月亮。
我只好继续在屋里躲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想写洪荒和寸心的故事。
第23章 决战岐山
看吧看吧,就知道你们两个冷战都冷不了多久。
一个低下头,另一个就心疼的快跪下了。
清河的月色也没有比云深的美,也不知道这两个准备在房顶上待多久。
两个人回忆起当年初见时的模样,魏婴竟然开始馋酒了。
因为二哥不曾将魏婴的情况说给他人听,魏婴很是感动,他难得的说了软话。
“此道损身,损心性。”二哥依然担忧不已。
“我知道。”魏婴,终究也没有把我的事情说出来。
魏婴修习的并非邪术,他的音律、符篆均出自正途。
他的一根笛子便能控制万物,尤其是阴属性的东西,这其中也包括早已阴气缠身的我。
一旦我的心神不能操控身体,必然会陷入无意识之中,思想随着魏无羡的想法而动,他想杀人我就会杀人,他想救人我就会去救人,犹如一件兵器一般。
而我,同样是正道名门蓝氏养大的嫡脉,对于此时此刻此处境,也并没有什么立即见效的法子。
一旦笛声响起,负面能量为魏无羡聚集而来,必然会入侵我这早就被侵蚀一半之人。
如果,没有绝对的控制力,必然会损伤心神,最终犹如火中取栗,一个不慎就会走火入魔、葬身火中。
他们的谈话结束了,也和好了吧。
我心中涌动的情绪,总算平息了。
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心底已经全然被二哥的情绪占据,似乎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一旦恢复到心中无物的淡然之境,我内心就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
誓师大会之后,以清河聂氏为首,各大世家联军齐齐出发,攻打岐山不夜天城。
身为仙门弟子,赶路骑马,嗯,我其实不想说什么。
不过,这也是为了保留体力和灵力,以免浪费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