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开口呼救,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屠夫开始卖肉。每一刀砍在猪肉上时,王大都觉得自己的肉也在被切割,痛彻骨髓,叫人恨不得立刻死去。
过了一会儿,和王大同一个村的秦老头来买肉,他和屠夫讨价还价,又添肥搭瘦,将肉割了一遍又一遍,那种割碎地疼痛让人更加难忍。
王大在心中开始大骂秦老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屠夫总算是将一头猪卖完,王大的身体也终于能动弹了,他想也没想,哪怕还是觉得浑身都痛,也飞快往家里奔去。
直到跑回家,推开家门本想呼痛,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再睁开眼时,骤然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
他感觉自己还是疼得不行,立马开始唤人,王母进来后开始责备王大起得太晚,王大当即详细说了自己的遭遇。
见家人半信半疑,当即将同村秦老头找来询问。秦老头买肉才到家,被王家人糊里糊涂请去了王家,和王大对了肉的片数和斤数一点都不错。
一时间,王大被阴司惩罚的事传遍了附近的村子,王大自觉收敛了很多,再不敢肆意妄为。
第85章
张桢痛痛快快惩治完王大, 心情颇好地回了一趟家。进门就见自家院子里多了一口养鱼的大缸,缸旁还有个神情惬意一边看书一边喂鱼的道长。
他这是,直接堵上家门了?
张桢忍着心虚走进, 往鱼缸里瞄了一眼, 有些奇奇怪怪的鱼和虾,贺几道拿着不知从哪里寻摸来的生肉,正在投喂缸中的大龙虾和鱼。
龙虾十分勇猛, 投进去的食物都被它霸占了,一旁的鱼压根不敢上去抢, 而且这虾是不是大得有点过分了?
贺几道一手捧着本书在翻, 偶尔往缸里扔点鱼食, 整个人说不出的放松,见张桢过来好奇地盯着鱼缸,放下书点头道:“回来了。”
并指着一旁的缸说道:“西海的特产, 回来时顺手捞得, 你想吃鱼还是虾?”
倒是十分善解人意没提婚事那一茬。
张桢见缸里面张牙舞爪的大虾,听完贺几道的话后,将庞大的身躯往两条小鱼身后使劲缩了缩, 心头好笑地问道:“道长, 你这随手捞, 好像捞了不得了的东西回来。”
贺几道不在意道:“有点灵智, 不多, 想吃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捞鱼的时候, 它贪心到嘴的口粮, 死咬着一条鱼不放, 自己撞进了我的网中。”
张桢好笑地看了看那只大龙虾, 原来这是个吃货呀, “善哉善哉,咱们饶它一条性命吧,到时候给阿蓠,让她送回海里去。”
都生出灵智了,下不了嘴。
见张桢不吃,贺几道可有可无地点头,盯着她来去匆匆忙忙的身影,开口问道:“最近在忙些什么?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张桢匆匆回房换了一身衣服,闻言直接拉起贺几道往外去,边走边问道:“头次听你提起过清宁郡的城隍庄鹤年,你对他的了解有多少?”
贺几道挑了挑眉,沉吟片刻后回道:“不太多,一个昏庸老鬼而已。”
张桢听着这话,诧异回头看了一眼贺几道,奇怪问道:“你莫非认识嘉县的吴县令?”
“那是谁?未曾听闻过。”
看样子,那个吴县令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张桢也只是随口一问,“边走边说,我最近怕是要跟那位庄城隍起些冲突。”
她觉得自己这句话谦逊了,都想着搞下别人自己上位,哪里是“冲突”二字这样简单。好在贺几道没深究,许是知道内情,许是不知,只说了一句:“你自己有成算就好,需要帮忙就开口。”
等到胡泗赶来汇合时,见到贺几道也在一旁,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止住拔腿往后退的欲望,到底过来行礼道:“小狐见过贺道长。”
贺几道微微点头,认认真真打量了一遍公狐狸精,转头看着一旁的张桢,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说,你没有养公狐狸精的癖好吗?”
别以为他不知道,张桢喜欢看脸,连丑鬼都嫌弃的人,会对眼前这只漂亮的狐狸精没有偏爱。
张桢想了想,胡泗现在是她的手下,算起来也属于另类的“她养的”,贺道长这话不好反驳,于是她十分认真道:“这是车夫,咱们路上来回累了,他可以驾车。”
贺几道负起手来,盯着眼前心虚理亏就开始胡说八道的女子,“这个理由你三年前用过。”
胡泗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深深看了一眼张桢后,他暗中一咬牙,十分知情识趣道:“城隍大人、贺真人,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没办完,小狐就不与你们同路了,左右嘉县张大人也熟。”
张桢恨不得立马给胡泗鼓掌,看看人家,贺道长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贺几道也很满意,心中暗道,以后这胡泗有哪一日撞到他的剑下,他定然先饶他一剑。
“贺道长,‘车夫没了’,要不你御剑,咱们飞过去?”好可惜,她这一辈怕是都学不会在天上嗖嗖飞这门技能了,谁让她当的是地府官。
这些日子接连在外来回奔波,张桢眉心处透着一点疲累,贺几道看着有些心疼,照旧收了张桢进袖子,“你怕高,等到了我再叫你。”
张桢:这他都知道!
有贺几道这个外挂,二人很快就又到了嘉县。张桢指挥着贺几道落在了县衙门前,据胡泗说新上任的这位宋县令,以前是临县的教习,嘉县县令的位置意外被空了出来,他不知如何钻营高升了过来。
二人才落在县衙外,就听到公堂里传出来一片哀嚎求饶和沉闷的棍棒声。
“啪、啪、啪!”
“大人,我交,我回去就卖地交税,大人饶命啊!”
张桢忍不住和贺几道对视一眼,疑惑道:“这,是在催税?”
听着未免下手太重。
二人见外面差役守门,便使了点小法术瞒过他们的眼睛,进公堂里面去了。
二人进去后,张桢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公堂上除了哀嚎求饶的人,一旁竟然还有一具被杖打得不成样子的尸体,就那样大大咧咧摆在了公堂上。尸体上的血迹都还未干涸,显然才打死在公堂上没多久。
而才上任一个月的宋县令,大大咧咧坐在官位上,指挥着如狼似虎的众差役,将求饶的几人拖了进来,口中得意洋洋说道:“早说嘛,何必受这一顿皮肉之苦?”
“看看那个姓桑的书生,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啊。”
张桢见一个阴魂,一脸悲愤站在尸体旁边瞪着宋县令,猜到这大约就是桑生本人了,于是走过去,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你是犯了什么重罪?”
竟然被当场打死在公堂上!
桑生一脸惊诧,居然有人能看见他!眼前这一书生、一道人,莫非就是地府的鬼差?想到此处,桑生往地上一跪,喊冤道:“求鬼差大人给我伸冤啊!”
张桢将人扶起来,看了看公堂上的宋县令,此人面有凶恶,不似善类,“你说。”
桑生慢慢将事情原委告诉张桢,宋县令上任后打着办城隍神会的名头大肆收敛赋税,县里的百姓见吴县令死得不明不白,不敢违逆新县令的命令,起先都忍痛交了。
哪知宋县令越来越过分,又正好遇上秋收后交粮税,他派人收完一茬又一茬,敢不给的,就通通拉来县衙打板子。
直到将人打服为止,打不服的就直接打死。
桑生是个读书人,为人有几分硬气,可惜没有功名,在宋县令这里也被“一视同仁”,竟然被当场打死在了公堂上!
他此时悲愤道:“鬼差大人,你问问宋国英这个狗官上任才二十八天,他这公堂上都打死过多少人了!”
张桢愣了愣,下意识问道:“多少人?”
桑生一指上首贪婪暴虐的宋国英,恨声道:“你们不如亲自去问这个狗官!”
张桢听完后立马就去问了,“小神偶然路过大人的县衙,大人你作为百姓的父母官,威风气焰竟到了如此程度吗?”①
宋国英先是惊讶了一下,不过想起自己有黑山大神和城隍大人当靠山,心道他何必惧怕这过路的野神,于是得意洋洋回道:“不敢,不敢!我官虽小,但到任二十八天,已经打死十六个刁民了。②”
张桢听这话气得差点上去直接弄死姓宋的,到底还残存了一点理智,咬牙切齿道:“因何故?”
宋国英到底不是蠢到家了,冠冕堂皇道:“这些刁民作奸犯科,故意逃避赋税,不打不足以儆效尤。”
堂下的差役和被释放的百姓见宋县令自问自答的模样,一时间都不敢动弹出声,心中开始发怵。只有做了鬼的桑生大声反驳道:“狗屁,今年的赋税每一毫每一厘我都是交清了的,明明是你这狗官贪心不足!”
张桢好容易压下怒气后,看了一眼一旁的贺几道,见他用右手抚上了剑柄,赶紧拦道:“道长,三思啊!!”
擅杀朝廷命官是要被通缉的,贺道长以后还想在人间自由自在地跑,就不能简单粗暴一剑劈了宋国英。
贺几道将手放下来,简短回道:“放心,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