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堂是亮堂,可四处晃悠的烛火若是她不注意,引起火难她该如何?
见她又打起了盹,康熙心里实在是着急,烧了宫殿,又要国库出银子修葺,他可没钱了!
他靠近闰月,想将闰月推醒,几番尝试,依然是触摸不到她。
康熙气急,狠狠地踹了桌上的烛灯一脚。
本以为会穿灯而过,没想到“咚”的一声,直接将烛灯踹翻在地,烛灯应声而灭,康熙惊住了,看着自己的龙脚,一动不动。
闰月是被针刺醒的,烛灯倒地的声音震耳发聩,吓得她直接将手里的针刺进了指尖。
刹那间,两滴血珠滴于绣品之上。
闰月大惊。
康熙赶忙探头一看,他摇头,顿感惋惜。
已经绣了一半,若重头再来,她就算不吃不喝,那五日之期便完全不够了。
闰月拧眉,殿内门窗紧闭,想不出烛灯是如何倒地的,更苦恼的是这幅绣品。
她无奈,起身将烛灯拾起,起身时,揣在袖中的一片绣帕滑下。
绣帕上,是簇簇金灿灿的桂花。
闰月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起针,换了另一种颜色的针线,在血珠周围细细勾勒。
康熙好奇,蹲在她身边,只见一片一片桂花慢慢成形状。
是血桂!
人血浸入让这血桂更加饱满,栩栩如生。
康熙惊叹,这样的绣品,绣工已经是上乘,更难得的是这幅巧心。
有这样的灵机,这木头疙瘩似乎并不木。
他恍惚,只觉阵阵清香涌入鼻尖,竟是桂花香。
康熙疑惑,成了鬼魂这阵子,他除了双目能正常视物,双耳能听之外,不能饮食,不能闻味,更不能走路。
这味道……
康熙细细嗅,能闻出味儿来了?
忽然,像是被召唤了一般,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飘往了一处宫殿。
乾清宫,太医以及民间而来的大夫跪了一地,直接分成了两派,各争执一词,一边主张用药,另一边主张温养。
太子胤礽领着太医,大阿哥站在民间大夫一列,两人更是视同水火。
大阿哥冷笑,给太子翻了个白眼,目光一侧,忽然看到龙床之上,康熙那已略有发黑的手指忽然颤抖两下。
大阿哥大惊,随即大喜,他猛地冲到龙床边,“皇阿玛?皇阿玛!”
他高喊,“大夫快来,我方才见到皇阿玛的手动了!”
胤礽急忙冲上去,挤在大阿哥旁边,仔细观察,见康熙鼻尖唇瓣微微颤抖,他亦是大喜,“太医!快快!”
那一瞬间,满屋子的大夫太医一拥而上,挤成一团,一个个都想去搭皇帝的手把脉,然则前头还有太子和大阿哥两个挡着,身边又有诸多阻碍,那一个个的,宛如蚂蚁堆山。
太子被挤在最里头,被压得难以喘气,他忍无可忍,高喊一声,“都退下!”
“院判先看。”他道。
大阿哥胤禔理了理被挤乱的衣容,听了太子的话,他眉头一竖,“太医无能,治了这么久也不如民间大夫看一刻钟,这群御医养着有用?盛大夫您先请。”
太子不服,“皇阿玛是天子,向来都是由院判诊治,你弄了一群民间大夫,入宫不过一刻,连汤药都没用过,也好意思往脸上贴金,占了太医苦苦医治多日的功劳?”
康熙盘坐在半空中,面色阴沉,眼皮半耷拉着,看着底下争执不休的两个儿子,又看看躺在龙床上的自己,面泛死气。
他自己心中郁气更盛。
要不是不能接触人,他恨不得亲自去掐死这两个倒霉儿子,从小吵到大,万事都要争和先后。
如今身怀重病的老父亲在病床上躺着,这俩人竟然还只顾着争吵,要等他们吵完,他还能有救吗?
第7章
天微亮,大阿哥胤禔就赶去延禧宫见惠妃。
此时惠妃彻夜未眠,她只着单衣,静坐在书房的桌案前,面前是一副雪景梅花图,落款是康熙玄烨。
想起和儿子多年的谋划,她心中不安。
门外有人传话,“娘娘,大阿哥来了。”
惠妃忙披了外衣出来,急问道:“怎么?是乾清宫出事了吗?”
胤禔猛灌了口温茶,说:“皇阿玛有醒来的迹象。”
惠妃大喜,又大惊,“这……那我们的事到底做还是不做?”
胤禔沉吟,“盛大夫说皇阿玛一时半会不会清醒,只要再拖一个月,必能成事。”他一手握拳,手背青筋暴起,眼中是难以言喻的狠绝。
这意思,便是要继续行事了。
惠妃已经失宠多年,她清楚,深宫之中,皇帝的宠爱是靠不住的,她只有依靠自己的儿子。
她今日的一切荣华,是儿子替她挣来的。
“你请来的那群民间大夫可能信任?”惠妃说。
“这是自然。这几位大夫都是我精心挑选,身家性命全在我手上攥着,他们要是办事不得力,下场他们知道。”
有了儿子的承诺,惠妃也安了心。
“若你有需要额娘的地方,只管说。”
胤禔紧接着说:“眼下就有一桩事情需要额娘帮忙。额娘明日去鼓动德妃宜妃荣妃,让她们向太子施压,务必要让妃嫔侍疾。”
惠妃蹙眉,“侍疾?日前额娘就向太子提议过,不过被太子以皇上需要静养为由给打了回来。”
“如今不同了。”胤禔肖似康熙的眉头一扬,满满的自信。“乾清宫里有盛大夫他们,只要传出话,说皇阿玛康复有望,那群妃嫔一定会要求侍疾,去打探情况。”
“这不就乱起来了吗?不会给你添麻烦?”惠妃不理解。
“就是要乱,越乱越好,这样一来,太子就没有理由再把持乾清宫,我就有机会筹备人手。给老二福晋也找点事做,眼下他们一个把持乾清宫,一个攥着后宫,对我诸多掣肘。”
惠妃细细思索,“李佳氏快生了,毓庆宫眼下戒备森严,太子福晋亲自坐镇,额娘再想想法子让她分不开身。不过,李佳氏那边……怕是个男胎。”
胤禵眉间冷凝,没说话。
惠妃探了探他的眼色,“额娘给你看了几个人,不如你改日就带回去,让你福晋多调养几年,身子养好了,嫡子早晚会有的。”
这些话,惠妃忍了不知多久,成亲多少年,到如今只得了三个丫头,大福晋的肚皮不争气,硬生生将大好的局面打得稀烂。
惠妃明白,胤禔对嫡子的渴求有多么热烈,更明白,皇长孙的名号对于皇室乃至大清意味着什么!
他比太子早大婚多少年,按理早该得个儿子。
可偏偏大福晋的肚皮拖了后腿,三个格格,让胤禔承受了多少明嘲暗讽。
嫡长子惠妃是不指望了,只盼着胤禔能有个儿子,就是庶出,生母位分低一些也无妨。
胤禔肃容,不置一词。
惠妃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大福晋连生三胎,身子亏损,总要好好调养,额娘已经问过太医,这一调养总得三五年。你是皇子,绵延后嗣不能指着大福晋一个人。”
惠妃还想继续说,大阿哥却是不耐烦的拧眉,惠妃无奈住了口。
大阿哥沉默饮茶,不言不语,惠妃也不敢再说什么。
良久之后,大阿哥慢慢道:“额娘,昨日太医已经诊断出福晋有了身孕,额娘放心,这胎,必定是个小阿哥。”
他低头,眼尾嘴角尽是狠厉。
皇长孙?
怀得上也得看有没有命生下来。
惠妃抬眼,心道:前两回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还不是生了俩格格!
这话她可不敢直说,佯装高兴,直接唤了身边的大宫女来,要给大福晋赏赐,却被大阿哥给拦了下来。
说是月份还不足,得先瞒着,等胎稳了再传出去。
惠妃细细想想,也是,眼下形势不乐观,要是早早把喜脉宣扬出去,难保不会引来黑手作恶,喜事也变丧事了。
另一方,太子胤礽靠在李佳氏的枕边,轻抚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微笑道:“放宽心,孩子一定能平安出生的。”
李佳氏笑得温柔,“福晋行事妥帖,替妾身将院子都清了一遍,爷等会记得替妾身谢谢福晋。”
太子捻起她的一缕发丝,语气十分温柔,“亏爷特意敢过来,这么着急赶爷走呢。”
李佳氏娇笑,“今日爷过来,哪里是看妾身呢,分明就是来看看小阿哥。再说,爷与福晋新婚燕尔,妾身怎敢打扰。”
她身怀有孕,不能侍寝,与其将太子推给小李佳氏,不如承嫡福晋一个人情。
瓜尔佳氏是皇上钦定的太子妃,地位非凡,加上福晋新嫁入毓庆宫,太子本就新鲜着,日后太子登基,福晋就是中宫皇后,轻易惹不得。
深夜时,瓜尔佳氏依然在处理宫务,她刚嫁进皇家,就遭遇到了这样的事,对于她来说,是巨大的挑战。
早听说皇家福晋的路难走,她还是太子福晋,难度更大,一个处理不慎,很有可能,她太子妃的位置便不保了。
当初还以为有些事情能慢慢学,谁知道皇上会出现意外。
这样一来,大阿哥和太子的争斗也搬到了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