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福晋以准皇后的身份管理后宫,可惠妃和德妃迟迟不撒手,早晚惹得毓庆宫厌弃。
“太子福晋没必要在这个上面动心思,一准是德妃使得手段。罢了,皇上病重,本宫原也没心思去过这个中秋。”
小桃红嘟囔:“娘娘脾气好,不计较,可难保德妃不会得寸进尺。”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传话过来,说是永和宫德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来见宜妃娘娘。
黄鼠狼拜年。
宜妃心烦,她和德妃不对付十几年了,知道有好处德妃向来想不起她。
本想不见,可她还是想瞧瞧德妃要整什么幺蛾子,便使唤人进来。
一个年岁较大的宫女,叫翡翠的,宜妃知道,在德妃身边伺候多年了。
翡翠道:“见过宜妃娘娘,德妃娘娘今日在永和宫中办了个祈福会,想请六宫主子一起给皇上祈福。”
“德妃可真是蕙质兰心,自皇上病后,什么佛会,祈福会,处处可见对皇上的情深义重,倒是显得本宫凉薄。”宜妃捏了捏指尖,“回去禀了德妃,本宫更衣后就去。”
翡翠福身告退,回去后立刻禀报德妃,德妃扬唇:“想给皇上表深情?这简单,稍后让她多抄几卷经书,日后皇上醒了,本宫可会好好在皇上面前说说她的情深,本宫可不抢人功劳。”
翡翠轻笑,“奴婢已经派人将桌椅摆好,笔墨纸砚也都分好了。”
就等着她们来抄经书了。
德妃想了想,道:“王贵人呢?叫人请了没有?”
翡翠愣了一下,半响后,才想起咸福宫有一个失宠的王贵人。
她说:“需要奴婢去请她来吗?”
德妃饮了口茶,动作十分端庄,“这是自然,那日本宫瞧她十指纤纤,不写字真是可惜了。”
这是闰月第二次到永和宫。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永和宫的院子中齐齐整整的摆放了数十张桌椅,此时,已经有不少宫妃正坐在桌椅上埋头执笔,不知正在写些什么。
午后阳光日盛,就算如今入秋了,毒日头一点也不比盛夏时弱,在这样的阳光下,别说是写字了,就算是在阳光下行走也刺眼睛得很。
闰月对后宫折磨人的方法又有了新的见识。
闰月刚进去,德妃就看见了,笑吟吟的喊她。
闰月这才发现,永和宫的正殿内也摆放着几张桌椅,四妃中齐了三妃,德妃坐在正中,惠妃宜妃坐于两侧。
她进去请了安,德妃说:“王妹妹坐吧。如今皇上昏迷,咱们姐妹在后宫也只能为皇上抄经祈福,尽一点心力。”
闰月依礼坐下,巧的是又坐在徐贵人身侧。
徐贵人没空挤兑她,时不时拿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瞧着格外辛苦。
闰月闭了闭眼,拿起毛笔开始抄经书。
她是近几年才开始学字的,姑娘闲来时就会教她写几个字,在苏州王家时,她倒是时常练习,写出来的字也能得小姐一句“端方挺秀”。
入宫以后,也练过几个字,可惜笔墨纸砚全得要去内务府按例领取,闰月去过几次,被他们几番推辞,咸福宫已有几月没有供应宣纸了。
再次执笔,颇觉陌生,仿着书上的笔画一横一竖慢慢写。
康熙顶着烈日飘过来,低头看她的字,端正是端正,速度慢得很。
康熙向来喜欢美貌兼并的才女,一看她那字,就知道王闰月不是才女,她也就只能算是美女。
不过丫鬟出身,能识得几个字就不错了。
第6章
康熙满院子转悠,这满宫妃嫔,也只有通嫔纳喇氏的字好看些,不过通嫔喜欢得寸进尺,康熙并不爱去她宫里。
转悠来转悠去,结果还是转悠到了王闰月的身边,看她一笔一划,不住的摇头念着: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嘴上吐槽,人却不挪,蹲在闰月身边看了许久。
她写得太慢,康熙觉得自己犹如是看着稚女学字,见她写完一个字,自个儿心里也欢喜。
烈日之下,实在不易,没写两个字,闰月脑门上就浮出一头的汗,头晕目眩的,难受极了,执笔的手也在颤抖。
“砰”的一声在耳边炸响,闰月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只见一位眼生的妃嫔已经支撑不住倒地。
里头德妃听见声音,连忙问道:“呦!这是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那位妃嫔的近侍,“主子受不住暑热,晕过去了。”
德妃仿佛这才明白外面日头毒,叫人扶着中暑的妙答应在偏殿休息,又命奴才们在院子里撑起了厚厚的油布,旁边又放了解暑的冰盆,阴凉了不少。
“是本宫的不是,让各位妹妹们受苦了。明儿本宫让内务府从永和宫的分例中分些冰给各位妹妹,也算是本宫赔罪了。”
她又命人去熬制了清凉的绿豆汤。
众人连忙推辞,德妃坚持,一来二去,众妃只能道谢。
惠妃皱眉,宜妃岿然不动。
这些天游荡下来,康熙也对德妃的心思有了些许了解。
已经入秋,虽然殿内依然如盛夏般暑热,但内务府已经不给低位妃嫔供应冰,只给高位娘娘,德妃这样行径,明显是在笼络众人。
冰化成水,漾出细细的凉风。
闰月坐在桌案前,提笔准备继续写,一边的徐贵人探头,见她才写了几个字,嗤笑道:“听说王贵人是苏州才女,可这手书可连我都比不过。”
康熙有一瞬间的恍惚,苏州才女……这个名号,还是他特地派人宣扬出去的。
闰月敛眉,轻轻道:“贵人出身名门望族,才德兼并,我自愧不如。”
徐贵人洋洋得意,“确实,小门小户出身,见识浅薄,也好意思妄称才女。空有一副皮囊迷惑皇上,封了贵人又如何,以色侍人注定不能长久。”
见闰月正襟危坐,专注抄经,侧脸也可见高洁清雅,徐贵人眼中闪过一丝妒恨。
听那阿布说,咸福宫的日子可难过的很。她每日需自己浣衣,去膳房拿膳食。
内务府向来踩地捧高,她宫里的月例银子已拖了几月,时令改换的衣衫也没人替她做,屋里的程设坏了也没有给她换,都需要自己动手。
另外,书房里的笔墨纸砚,内务府压根就没供应给她。
……
身为贵人,活的还不如一个奴才。
听到这些,徐贵人笑得可开心了,这几日用膳时常常寻了那阿布到跟前,说点王氏的凄惨遭遇,开胃下饭。
她还有什么可傲的!
徐贵人放下毛笔,“听说王贵人刺绣功夫了得?”
她的声音微微高,正好能让全殿的人都听到。
闰月眉头微蹙,众人侧目。
徐贵人缓缓道:“贵人恐怕是多日懒怠,未有勤勉练习书法,这手书不堪入目,供奉佛祖案前也怕污了佛祖的眼,惹佛祖生气便不好了。”
“不如……”她看了闰月一眼,站起身,走到正殿门口,对着三妃福了福身子,徐徐道:“不如让王贵人绣一副佛经,将对皇上的祈愿寄于针线之中,虔诚祈求,绣经是大功德,绣娘们也以绣经为傲,王贵人要是仿效此举,定能感动佛祖。”
此话一出,满室妃嫔窃窃私语。
众人皆知,一卷佛经千万字,就是手抄,也得抄上好几个时辰。
若是一针一线的绣,要绣到什么时候?
徐贵人又发话了,说是什么为表虔诚,希望王贵人能在五日之内绣完,也能早早供奉与佛祖案前,让皇上早些康熙。
五日……
这怕是不想再让王贵人休息了。
宜妃沉思后,说:“绣经颇耗心神,恐怕……”
徐贵人立马夺了宜妃的话,“正是绣之不易,才显得弥足珍贵。”
德妃倒是没说话,只是说话见,已有太监抬了绣架过来,宫女也端了各色丝线过来。
闰月心中明了,德妃虽没说话,但是她要是没点表示,谁会越俎代庖,拿这些东西过来。
德妃笑了,说:“王贵人可愿绣经一副?”
事已成定局,容不得闰月反驳一句,她行了礼,改坐在绣架前,静心绣经。
康熙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方才宜妃分明是想帮助她,她却不领情,如今落得可好。
天气越来越凉,一副佛经绣下来,她这幅身子还要不要了。
闰月并非心甘情愿绣经的,她也想反抗,然而,多年为奴为婢,让她习惯卑躬屈膝。
幼时,家中贫穷,一共有六个孩子,闰月是长女,从小就要担起照顾弟妹的责任,一有不妥当,爹娘的棍棒就狠狠落在她身上。
后来,爹娘实在是穷,将她卖予人牙子,她反抗,人牙子对她不是责打就是恐吓。
有一次,她反抗得实在激烈,激怒了人牙子,被灌了哑药,哑了整整两年。
那两年,她不敢反抗,像街头的乞丐一样摇尾乞怜,这才硬生生保住一条命。
夜深了,德妃命人将绣架般去了咸福宫。
她坐在灯下,实在是困顿,手底下的动作越发慢了起来。
康熙飘在半空,担忧的看着四周。
为了能够把这漆黑的内殿照的更亮一些,她把殿内的烛灯全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