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里再没有乔樾这个人
后来,司砚舟继承家业,接手公司
“总经理,这批进来的新人。”
如海一样的眼睛落在简历上的一寸照,没什么变化的脸,依旧澄澈的眼睛
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二十七章
黛玉站在门外的台阶下, 望着面前的一切,有一丝恍惚这是不是梦里,可高挂着的门匾和刚挂上的白绫,还隐约传出的哭声, 都太真实。
为什么才短短几天, 就翻了天呢。
刚想往外走, 黛玉便听到旁边传来楚子宁的声音。
“李长安人呢?”
一句话惊醒了黛玉,眼泪一下从眼眶往外冒, 黛玉提着裙摆飞快往家里走——不会的,谁都不会出事的。
李家上下, 谁都是好人, 该延年益寿、长命百岁,好人命不长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李家。
刚绕过中庭, 入眼只剩下一抹白。
黛玉抬头看去, 棺椁和灵位新刻下的名姓, 心里发酸, 慢慢朝着灵堂走去。
“大、大哥。”
佝偻着身子跪在灵前的人身形一动,没有说话,旁边披麻戴孝的宁氏和李怀尘一言不发, 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耳边只有府上下人跟齐叔的哭声让人越发喘不过气。
李重不在, 阮氏不在——
旁边的紫鹃和雪雁已经匆匆披上孝衣,见黛玉一身粉白跪在那里,免不得心头难过,连忙把孝衣递给黛玉披上。
“大少爷!”
齐叔哭喊一声, 黛玉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李西京是李重和阮氏的骄傲,尽管他天资普通,可从小就是家中最听话的孩子,耿直、厚道,即使科举并未中举,可他却在金水兢兢业业做了一个好捕头。
上至衙门,下到百姓,无一不夸。
这样一个人,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二岁,原本妻贤子孝,夫妻恩爱,前程不是大富大贵,也能在扬州有立足之地。
可现在……
一切都没了。
分明半月前才道别,李西京说,李长安性子叛逆,不服管教,让她多担待,往后家中事情,她怕是要多平衡。
她明白,说的是李重和李长安的父子关系。
黛玉挪了一下身子,跪在李长安身边,望着一路运回来,沾了些泥的棺椁,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拿着手帕一点点擦干净:“大哥是个爱干净的人,你们——愣着做什么?”
齐叔红着眼眶跪在那里,听见黛玉的话,连忙挪到棺椁旁,直接用袖子小心翼翼擦着棺椁。
又是一阵沉默和安静,只有此起彼伏的哭声。
黛玉看向宁氏和李怀尘,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人一死,什么都没了,后人悼念,都是后人的事。
楚子宁站在厅外,看了一眼匆忙挂上还有些歪斜的素缟,听着里里外外的哭声,盯着李长安看了一会,转身离开了李家。
“小叔,今晚我来守灵吧。”宁氏眼睛里带着血丝,一路上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掉了多少眼泪:“你已经好几日没合眼,先——”
“让他守。”
李重站在灵前,面无表情,只是扫过李西京灵位时,有一瞬间恍惚:“这是他欠大郎的。”
闻言宁氏一怔,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掉下来,别开脸把李怀尘抱在怀里,低声哭起来。
坐在一旁的阮氏一夜间仿佛老了十岁,听到李重的话,一动不动,只有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文秀,你带怀尘回去睡一会儿。”
“婆婆,我……”
“还有那么多天呢。”阮氏缓缓站起来,看向李重:“让……让他待在这里吧,心里还好受些。”
今晚的夜静得像死水一样,毫无生气。
李家上下,谁都睡不着,各自守在院子里,默默地替李西京守灵——他们家的大少爷,从来都是个宽厚的人,从不苛待下人。
好好地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留下孤儿寡母,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宁氏看了一眼李长安,拉着李怀尘往外走。
去京城时,李西京和她说,要替李长安好好地看看这未来的弟妹是什么样,最好是个能让李长安服管的。
后来见着了黛玉,知书达理,一身书卷气,却又带着一股倔劲儿,李西京说,这就对了,只有骨子里藏着一股韧劲儿的人,才能入得了李长安的眼。
等到离开的时候,李长安特地问她要了一张方子,说是给黛玉的。
“娘亲,爹是不是不会醒了?”
跪在灵前的李长安听到这句话,身形微晃,从回来后一直藏在眼里的情绪,一瞬间崩塌。
李西京是李长安的兄长,可在感情上,也许更像是长辈,一个包容、慈爱的长辈。
李长安的任性,在李西京眼里不过是小孩闹脾气,从来都是由着他来,毕竟,他是哥哥。
众人散去,灵堂里只剩下李长安和黛玉。
黛玉手中拿着冥纸,火盆里已经堆积了不少烧过的冥纸,一张一张往里放,余光留意着李长安的动作。
李长安一定很难过。
“我爹走的时候,我记得我从京城回来,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那个时候,望着两块冷硬的石碑,我就想,往后这家里再无人等着我回来了。”
语气很轻,轻到火盆里烧纸的声音都能轻松掩去黛玉的说话声音。
那个时候,黛玉就想,往后在扬州,她再无什么可以向往的,也再无什么可以留恋的。
如今——
扬州内又有了她愿意守护的东西,她不想再失去在乎的人和事。
“人死了,什么都没了,可……他们还在心里是不是?”
人死了,记忆还在。
黛玉含泪看向李长安,见李长安眼眶红红的,紧抿着嘴角,依旧一言不发。
李长安每次难过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人心头,沉闷得喘不过气。
指尖传来的灼烧感让黛玉心头一惊,飞快收回手指,压下快要从嗓子冒出来的痛呼,也跟着垂下眼不再说话。
静默就像是一根线,在每个人心上反复拉扯、折磨,就连心头压着的难过连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都没有。
风吹起白绫的瞬间,黛玉下意识抬头看向正前方摆着的白烛。
“是我晚了一步,如果我早去半日,只要早去半日,大哥便不会——”
嘶哑的声音响起时,黛玉瞳孔一震,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李长安在说话,僵硬的扭头看过去,李长安赤红着眼,盯着李西京的灵位。
“身中数刀,死在了乱刀之下,你说,这么一个从不得罪人的老好人,怎么会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大哥他——?”
李长安凄惨一笑,捏紧了拳头,一拳打在地上。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李西京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成了别人的挡路石,必须要除掉,就算是他什么错都没有。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就是人人利益至上,在利益面前,什么都不是,哪怕你只是一个路人,当你拦在别人利益面前的时候,那你就是那根肉中刺。
想不到,想不到堂堂扬州知府的大公子,竟然也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死在荒郊野岭……
盯着李长安,黛玉心口堵着的那股难过一下像是有了宣泄口,忽然转身抱住李长安,头一次哭得泣不成声。
“我知道你自责、难过,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哪怕是——”哪怕是李长安为了报仇,敛去了现在的意气风发,去做一个“恶人”,她也认了。
反正所有人都瞧不上李长安,要是有一日李长安死了,怕是有不少人会拍手称赞,死了一个祸害。
埋头在李长安肩上,黛玉哭声越来越低,连黛玉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哭。
李长安听着怀里黛玉的呜咽声,盯着黑亮的棺椁,忽然仰头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大哥这笔债,我定要讨回来。”
☆、第二十八章
李长安病倒了。
守灵到了天明, 黛玉听着窗外的鸡鸣,不由扭头去看李长安,谁知李长安低垂着头,呼吸很轻。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黛玉连忙伸手去碰李长安, 才刚扶着他胳膊, 李长安便歪倒在她身上。
灵堂前一阵慌乱后,齐叔连忙差人去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
大夫来了, 问诊用药施针,李家的人才知道李长安身上竟是有两处刀伤, 竟是已经感染了炎症, 而且并未好好处理过。
李长安在床上躺了几日,伤势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 整日高烧难退连地都下不得。
才短短七天, 脸颊已经瘦得凹下去。
“姑娘, 姑爷他——”
黛玉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转身轻轻带上门,拉着紫鹃朝院子里走,生怕吵醒了刚睡着的李长安。
眉头紧蹙,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
“大哥的灵柩可是要出殡了?”
“恩,已经在府外了。”紫鹃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忍不住道:“老爷夫人他们都在外面了, 姑娘你——”
“赵青呢?”黛玉摇摇头,打断紫鹃的话:“你把雪雁叫来这里守着,仔细听着房里动静,你再去找赵青来, 万一……有他在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