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这是——”
“大哥泉下有知,必定会以你为傲。”
其实,李西京应该是一直都以李长安为傲的吧。
黛玉总觉得,这兄弟两人,一个规规矩矩的做着李家长子该做的事,另一个不按常理做着自己愿意做的事。
不会再有人比彼此更了解对方了。
李长安神情微变,扶着黛玉上了马车:“他知道的。”
因为相信他,所以李西京等到他去后,才闭上了眼睛。
李长安想起了他和李西京的最后一面,临死前,李西京死不瞑目,是他亲手为李西京合上眼睛。
“相公,我们一夜未归,爹娘不会担心吧?”
“有你在他们才不会担心,好歹有个人能劝住我。”
闻言黛玉一笑,想到李长安在家里的地位,心里好奇,可她知道,李家的人怕也未曾真正的觉得李长安是个只知吃喝的纨绔子。
李重气得不过是李长安没有按照他想要的去做,阮氏夹在中间是两难,至于——
有今日的李长安,怕是全赖着李西京纵容和掩护。
马车辘辘从扬州城往外走,黛玉听着李长安说话,不时掀起帘子往外看,发觉路边的景色越来越偏,从行人攘攘到形只影单,而且好像是出了城。
轻蹙眉头看向李长安:“出城做什么?”
“我要去从军,自然也不能让你每日都嫌在家里胡思乱想。”李长安笑说道:“你这性子,一两月还行,隔了三五月,怕是该往坏了去想。”
不满的瞪一眼李长安,黛玉别开脸,撇撇嘴道:“谁说我只会胡思乱想了何况家里还有母亲和大嫂子,又有怀尘这个孩子,总不至于,成日闷在屋里。”
“这……”
“偏生是你,这还未去,便心里惦记着我在家中过得不如意,你这人,怎么是这心思,难怪呀——”黛玉说着说着斜睨一眼李长安:“难怪平日爹总让你给气着。”
李长安错愕过后一笑,看着黛玉气鼓鼓的脸颊,伸手想捏一下就让黛玉给拍开。
尴尬的摸了摸后脑,还未想好怎么哄,外面就传来赵青的声音。
“少爷,少夫人,咱们到了。”
深秋的风刮来,黛玉还来不及去想别的,便让眼前金灿灿的一片给晃了眼,楞在原地,脸上尽是诧异。
这……
这都是稻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项目的年报终于搞完……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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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正值秋日, 田野间尽是稻浪和待收割的粮食,田埂上还有挽着裤脚正在泥沟里捉泥鳅的小孩。
黛玉抬手勾掉了贴在脸颊上的头发,只觉秋风吹过,吹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心情不好的时候到这些地方来, 心境也能开阔许多。
“难怪你能买下林家的宅子, 原来是自己手里还握着这么多的佃租, 怕是——还不止这些吧?”黛玉回头看向李长安,笑道:“相公这是打算在临走前, 把手里握着多少产业都和我说一遍吗?”
李长安牵着黛玉往田间走,忍不住笑:“何止是要告诉你, 往后这些, 都是给你的。”
给她的?
这些都是给她的?黛玉一怔,半晌没反应过来。
她知道李长安心疼她,也知道李长安说的并非虚言, 可是这么多的佃租还有她不知道的别的铺子, 她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尤其是她从未接触过这些, 即便是学, 也得花些时间。
“赵青在,让赵青管着不好吗?”
“我是打算让他帮着你,但你总归是要自己上手。这些佃租, 每户都有记录,你只需每月查账,看看可都收齐了, 还有那些交不上佃租的人家,要怎么解决,不是不能延期,只是——经商之道就在,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但凡欠了三五个月收不上来的,多半是老赖了。”
李长安边走边和黛玉解释,见黛玉面上还未敛去的讶然,柔声道:“城里我还有一间铺子,倒不是什么精贵营生,是间兵器铺子,你只管每月查账便是。”
竟然真有一间铺子?还是在扬州城内。
黛玉惊讶之余,又觉李长安当真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
但凡是生在李长安这样的官宦门第,谁会自己去白手起家,做这些营生,哪一个不是靠着家中势力,谋划前程。
偏生李长安不止放弃了仕途,竟是连科考都瞧不上。
那若是她——
忽地生出一个念头来,黛玉停下步子,抬眼盯着李长安。
要是李长安娶的不是她,是不是李长安就——真的不打算从军、科考,娶一个门当户对或是自己喜欢的人,一块经营一两间铺子,每月收这佃租便过了一生。
也许,有朝一日生意做大了,会成为富甲一方的富商。
“怎么了?”李长安停下来看着黛玉:“要是累了,我们再歇会。”
黛玉低着头,越想越觉得,李长安如今这般,心里过得定是不痛快,离着他愿意过得日子,越来越远。
鼻尖微微发酸,只觉心头堵得慌。
她是知道的,这些并非是她的缘故,那李长安要从军的心思不是一朝一夕生出,不发生这些事情,李长安也会去从军。
可她还是忍不住难过,李长安原先想过的是,三五间房、一处小院,简单又自在的日子。
“相公。”黛玉一下靠进李长安怀里,埋头道:“你……”
李长安怔住,不知黛玉怎么突然委屈,回过神后,伸手轻轻拍了一下黛玉的背,轻声哄道:“难得见到娘子撒娇,看来是想我背你过去。”
“谁和你说这个。”黛玉满腹的话,全让李长安这一句话给打碎,刚才的怅然一瞬间消失。
真不知道该说李长安太通透,还是说他不解风情。
松了抓着李长安衣襟的力道,黛玉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不由得一笑。
“你从这里去,岂不是要走到农家去?”黛玉从李长安怀里退开,朝四周看了眼,发觉有不少人都朝他们看来,还有人竟然和李长安打招呼。
看来,李长安是常来这里了。
好奇地看一眼李长安,黛玉问道:“你平时经常来这里吗?”
“每个月里会来这里两三回,主要是看看农户的收成,收成不好,我的佃租自然收不起来,仔细算起来,应是有——”
李长安想了一下才道:“仔细算起来,也有三年多了。”
“你哪里来的本钱?”
“打赌赢的。”
什么?竟是还有这种办法赢得本钱?黛玉一听,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李长安的运气好,还是该说老天爷的确是眷顾他。
不过,要换作别的,大概这些钱便不是本钱,而是坐吃山空,或是挥霍掉了,李长安能想到拿来做本钱买地、开店,倒也真是有经商天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从田埂走到小道,已经能瞧见炊烟升起,看来是要准备午饭了。
乡间倒也真的适合隐居,每日不过为三餐烦恼,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简单又自在,可靠天吃饭,遇上旱灾,那一年里都过不好。
“想什么?”
“以前我在贾府时想过,若有一日,能和——”黛玉顿了下,瞧见李长安脸上的表情,不禁一笑,嗔道:“那不是年少吗?总揣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总以为,那就是一辈子了,后来便明白了,那只是我一个人想过的一辈子。”
半年前,黛玉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她提起贾府的事,心里已经平静得掀不起一点波澜。
怨过、恨过、爱过,现在再回头去看,真是作茧自缚,自己连累了自己。
她已经不在那处,眼前有自己的日子要过,重要的人要喜欢,何必还苦苦执着从前。
“他待你倒不见得是假意,只是,那地方,不适合你。”李长安脸上的醋意飞快闪过:“宫里——”
“恩?”
“听闻贾府那位娘娘,有身孕,却病倒了。”
病倒了?
黛玉脸上闪过错愕,忽地记起来一些事,摇了摇头道:“宫里那地方,谁知道真病了还是假病了。”
李长安诧异的看着黛玉,随即一笑——他家娘子,是这世上少有聪明又笨的人。
握紧黛玉的手,李长安拉着她往旁边的小道里走去,到了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抬手敲了一下门,李长安见黛玉面上惊讶,只朝她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
“谁啊?这——”
“二公子!”
“王嫂子,你家王大哥可在?”
“在地里,估摸着要回来了。”王嫂子一脸笑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忙道:“快进来坐,别在外面待着。”
王嫂子招呼着,瞧见黛玉,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又是欣喜又是高兴,笑意更深:“这神仙般的姑娘,怕就是让二公子日夜牵挂的少夫人吧?快,快屋里坐。”
原来是认识的。
黛玉看一眼李长安,见李长安自容的进了院子,黛玉只得跟了上去,有些不明白李长安怎么会连这村子里的人都有交情。
“长安哥哥,你可算是来了,上回你说,你要娶媳妇,所以要好些日子不能来,这——”五岁大的小孩从木马上跑来,手里还抓着糖,黏糊糊的,也不管不顾的拽住李长安袖子:“这就是你刚娶的娘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