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停地在凯瑟琳耳边絮叨。
凯瑟琳严肃地回答:“妈妈,假如不是他的话,我不会考虑和谁结婚组成家庭这种事情。”
班纳特太太:“我不管你想和谁结婚,你得快点把婚礼的日期定下来。”
做母亲的固执地说。
凯瑟琳头疼地逃走了。
她确实喜欢奈特利,也在答应的时候知晓自己有一天会与人组成家庭,可是眼下,她真的没有做好准备。
现在她年纪还不算大,可以任性地暂时避开这个问题,可是她不能一直避开。
就连班纳特先生也担心地找了她谈话。
“基蒂,你确实亲口同意了这桩婚事,我想不明白你的态度。我以为你们这样的年轻女孩都迫不及待想跟着喜欢的人逃跑。莉齐也是这样。”
“没有,爸爸。”凯瑟琳哭笑不得,“我没有反悔的意思,我只是认为这件事我应该更加慎重一些。结婚是一生的事情。”
在几乎没法离婚的现行英国律法下。
“太慎重过了头就不是好事了。”班纳特先生意味深长地说。
凯瑟琳被来自班纳特太太的压力弄得焦头烂额,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亲恒心和毅力都非凡,但她宁可永远不用亲身体会到。她扛不住班纳特太太的念叨,在冷意磅礴的冬日逃到了伦敦,得以喘一口气。
她暂住在索菲亚家中,顺便看了看明年春天的学生名单。来报名的学生比起一般的中学真不算很多,来得也多是中上层人家的女儿,底层的女孩子想都不敢想“读书”这样的事情。
凯瑟琳看着学生们的资料呼出一口寒气,温暖的壁炉火光将她的脸照亮:“初等学校的建立得加快一些才好。”
索菲亚说:“已经开始啦!不过这样还得招收更多的老师。等春天的时候就可以登招聘广告了。”
凯瑟琳点头,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
索菲亚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她瞧着凯瑟琳,托着侧脸,像看什么有趣的事情。
“亲爱的基蒂,我敢打赌你肯定遇到一些事情才会在这时候到我这儿来——让我猜猜,是和恋人有关的事情。”
她见凯瑟琳的神色,知晓自己没有猜错,得意洋洋地用手指把玩着脸颊侧的一束头发:“我就知道,这种事情我可见了太多。年轻的贵族小姐们衣食无忧,就只剩下这样的事情让她们烦恼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基蒂——”
索菲亚弯了弯脑袋,做出一个不够淑女的动作:“你居然也会有和我们一样的苦恼。我还以为你这样特别的人不会有这样庸俗的烦恼。”
“亲爱的,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普通姑娘。”凯瑟琳耸了耸肩。
“普通姑娘?不,你可不是。”索菲亚收起笑容,轻咳一声,“你愿意说给我听听吗?我也许能够帮上忙。比起管理学校,我更擅长这些。”
她克制住自己对凯瑟琳的八卦的兴奋和好奇。
上帝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凯瑟琳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妈妈希望我能够和我的未婚夫尽快结婚。”
“你还不想结婚吗?也是,你还很年轻,谁不想多自由自在几年呢?”索菲亚反问。
凯瑟琳点点头:“出于一些缘故,我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她含糊地将缘故一笔带过,对她性格有些了解的索菲亚隐约猜到一些,她托着下颌继续问:“那你告诉你的婚约对象了吗?能够让你愿意与之缔结婚姻的人,想来是个不错的人。”
凯瑟琳愣了愣,“没有。”
她一直抗拒婚姻的原因,还是因为当前的社会习俗。夫妻成婚后妻子本人和其财产都成为丈夫的附属,而且英格兰因为宗.教问题,一旦婚姻成为事实就再也没有后悔的权利。后面这项倒不是那么重要,毕竟如果凯瑟琳怀疑自己日后会后悔,她在一开始就不会答应。①
真正让她在意的,一直是前面一项问题。尽管她毫不怀疑奈特利的人品,并且充分信任他,她依旧没有办法,仿佛将自己的命运,自己的未来全部交到另一个人手中,从此由别人主宰一般。
凯瑟琳无法忍受这点。
感情不能改变原则。
她先是一个完整的凯瑟琳·班纳特,其次才是尝试着笨拙地去喜欢一个人的女孩。
这也是她思想矛盾所在的根源。
她有时都怀疑自己这种归结于理性的性格其实不适合一份爱情,但感情又切实存在着。
索菲亚不可思议地盯着凯瑟琳,缓慢地摇了摇头,她很不可理解地开口:“基蒂,这涉及到你们两个人之间,你为什么不问一问你的未婚夫先生呢?你不该只想一个人去解决两个人的事情。要知道就是我父母那样没有感情的婚姻,也得告知彼此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他们一般能够告诉彼此的只有,最近又弄了个私生子出来。
最后后一句索菲亚没有讲出来。
……
“我知道了。”
凯瑟琳垂下眼睛,轻轻说。
木柴在壁炉里迸裂出火星,橙黄的温暖火光将她的影子拉长投放在墙壁上。
窗外,是一个寻常的冬夜。
作者有话要说:【顺便小声BB一句,我发现我原本准备的两版和文案相关的逻辑线都没有用上,然后卑微地临时开始想第三版。】
①:英国于1857年才通过《离婚诉讼法》,允许部分特例离婚。举个失去自由权的例子,当时“卖妻”是一种较为常见的行为,丈夫用绳子把妻子签到公开市场进行拍卖或者有公证人签名的文件完成交易,有时候还得要批准文书。一般成交价都不高,有时候是妻子的家人把她买回去,有时候丈夫厌倦妻子甚至把她免费卖出。
第88章
凯瑟琳早早坐在壁炉前写一封长信。她昨晚睡得不太好, 翻来覆去想了许多,脑海里也乱糟糟的。她写下开头的称呼后,久久停顿, 不知道要从何下笔。
这比凯瑟琳写作时思路最为卡顿的情况还要糟糕。她摊平纸张, 握着鹅毛笔沉思良久,最后严肃地写下第一个词。
几天后, 奈特利收到了这封信。伊莎贝拉和约翰·奈特利带着几个孩子回到唐维尔庄园度过圣诞节,她刚刚带着孩子从父亲和妹妹那里回来, 瞟见信纸上娟秀的字迹。
她抿唇笑了笑:“是基蒂吧?奈特利, 我猜你这几天一直在等她的信件?今天可算如愿啦!”
伊莎贝拉声音里带着善意的调侃。
奈特利的确在等凯瑟琳的信。
这是一封写得不如何有条理的信, 却恰好表明凯瑟琳烦乱的真实心绪。
“先生:
……妈妈自莉齐婚礼后便开始催我结婚,她担心我如果不早早将婚期定下,便总有一天要反悔一样……可是我不得不承认, 我还尚未做好和另一个人以‘婚姻’的形式捆绑在一起, 这或许听起来足够荒唐又或者叫人失望, 但我依旧得诚实地告知你,我此前从未想过要嫁给英格兰的某一位绅士或者一位地主, 我亲爱的未婚夫完全是我人生计划的意料之外。他使我考虑一些我未曾想过的东西,可是我对婚姻依然有一种未知的彷徨——这与我所爱之人全然无关……先生, 我最忠诚的伙伴,您将要如何看待我的自私呢?”
奈特利这时候才明白凯瑟琳当日的心不在焉不完全来自伊丽莎白出嫁,更多来自他们之间。凯瑟琳对原因的陈述委婉, 她使用了第三人称来称呼他,这算是他们写信时的一种小趣味,而这时候她这样写,并非为了趣味,而是有事情描述得更为客观的几分想法在其中。
他终于理解了她最真实的那部分担忧。
他思考了一会儿, 以同样的方式给凯瑟琳写了回信。因为有些着急的缘故,他笔迹比平日潦草。
“基蒂:
我读完了你的来信,我不得不否认你的说法,它不能算一个多么自私的想法……实际上近日来没有人催我结婚,但我却从许久之前就开始喜欢一位淑女,一位与世俗标准不一样的淑女,我想向她求婚——我绝不否认这一点,甚至我蓄谋已久。可是我遗憾地没有发觉在婚姻上,女性们的担忧总不可避免比男性更多……若是在你写这封信之前,我恐怕就希望你祝我求婚成功……结婚只是证明感情的世俗方式之一,如若它叫人感到苦恼,那必定不是它的初衷,因此基蒂,你不必过于苛求自己……这件事应该有在现行法则下更好的解决方案……虽然过分冒昧,我还是要在这封措辞不够正式的信件中询问:你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结婚已经正式出现在你的计划中了吗?假如你不给予否定回答,你的婚约对象将会为此感到高兴……”
奈特利第二天才去寄这封信,作为一个阅历颇丰的人,一个晚上足够他在现行规则下找出一个不错的办法。他冲动地另外写了一张纸。写完后又皱眉思考了一会,改成另一段文字。
——
基蒂,至此我不知晓你心意是否如初。请原谅我不敢下定论,于此事上我担忧有我想不到的过失。如果你还愿意于婚姻上有所尝试,我将尽可能寻找解决办法,请你再回一封信。若是你害怕婚姻成为枷锁,不愿轻易涉险,我们便视作从未有此一回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