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并不是那么熟悉的家庭也会相互来往,就像伊莎贝拉这一次邀请她们一样。不过凯瑟琳也的确会用这方面的理由推辞她不想去的场合。
他们相交过两年。
完全足够从字里行间认识到对方的本性。
“两年的时间,足够我们熟悉认识真正的彼此。但是我真的非常意外,在朗博恩的时候我并没有认出你。”奈特利继续说。
“我也没有。”凯瑟琳叹了口气,如果那时候她发觉了什么,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尴尬的情况发生。甚至如果不是那个暴露信息的地址,她恐怕还要许久才能意识到她早已经认识过对方,“但是缘分真的非常奇妙,我们再一次成为了朋友。”
她说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吻渐渐熟稔自然起来。
“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基蒂。”奈特利说,他眼睛里带着笑,“我们日后可以省下一大笔邮费。朗博恩离海伯里不远。我也不用每次骑马来伦敦取信。”
凯瑟琳忍不住笑出声:“这样说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奈特利……你为什么后来不改变信件的地址呢。”
凯瑟琳自己将地址写的模糊是不想暴露身份,写第一封信时,是凯瑟琳想将她的处.女作寄到伯伦斯威克广场附近的一家出版社,但是因为信息错误,使那封信到达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先生手中,结果幸运的得到了回信。
而奈特利之后一直使用他兄弟的住址,没有改变成他的真实住址,反而每次都麻烦地来伦敦取信。这是非常奇怪的——他并不如凯瑟琳一样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实信息。
“因为我认为你并不想和我在现实中有所接触。”奈特利解释,“我不希望我贸然的行为给你带来困扰,我不希望你会因此多加思虑。基蒂,很多时候维持一段友谊需要保持一个互不打扰的距离。”
这就是他宁可麻烦地去伦敦取信也不改变一个信件地址的原因。突然换一个非常私人和家族性的地址,不是一个搬家之类的原因能够解释清楚的。凯瑟琳在信件中一直有意回避现实信息,奈特利自然知道,她是不想和一位未曾谋面的朋友在现实里有太多牵扯。顾及到凯瑟琳的心情,那么他稍微麻烦一些也无所谓。
这只是一件非常微小的事情。
凯瑟琳说:“您是一位真正的朋友。从这样的情况看来,现在我们见面对我来说反而是一件幸运的事。”
她说完这句话可疑地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询问:“那么你曾经在信里提到过的‘一位有趣的朋友’,并且希望我们有缘认识的那个女孩,其实……”
“……是我?”
凯瑟琳说出这话,语气有点艰难。
她见奈特利没有犹豫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表情严肃地看着她,却不难发觉他眼底噙着一层薄薄笑意。
凯瑟琳想到了她在回信里写下的,那些现在看来等于自夸的话,顿时有种将那封回信立刻丢到泰晤士河里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不是一只准时的鸽子了,我脏了(鸽子翅膀抱头)】
【反正就……慢慢补吧QAQ】
第47章
凯瑟琳认为她这一生不会遇到比这更让她尴尬的事情了。她可疑地沉默了将近一分钟, 最后决定将这件事当做没发生过。
那时候她完全没有料到, 她和笔友信里提到的另一个人会重合。也不会想到她随口一夸的人最后变成了她自己。
凯瑟琳干巴巴地说:“那我算不算无意中得知了你对我最真实的评价?”
她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和往常一样轻松, 甚至挤出一丝微笑,但是奈特利还是轻易发觉了她的情绪。
她在紧张和茫然。
凯瑟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无论是作为笔友还是作为“奈特利先生”,她都可以和对方相处得很愉快, 但是当这两个身份重叠, 她反而不知所措。
……而且在内瑟菲尔德的时候, 她还听奈特利夸赞过她的作品。凯瑟琳懊恼她怎么就没从他的评语中听出点什么呢?
“基蒂,我对你的任何评价从来都是出于客观。”奈特利不紧不慢地对她说,“即使咱们没有在现实里见上面, 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看法——或许有一点,在此之前我没有料到你还是个刚刚成人的小姑娘。”
他朝她弯了弯唇角, 是亲近之人之间才会有的调侃打趣。
“我也没有想到您居然会这么年轻。”凯瑟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位和我爸爸年龄相似的先生。”
大部分处于他这个年纪,又从祖辈那儿继承了大笔家业的年轻人不是混迹于伦敦纸醉金迷的社交场合, 就是一掷千金包.养情.妇。
“那看来咱们见面是一件好事, 将我们之间的误解完全消除了。”奈特利说,“基蒂, 这算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是的。”凯瑟琳点头承认。
“但是这次见面比我料想中的要早了许多。我以为要等到六月草莓成熟的时候——也许那是个更合适袒露身份的季节,草莓将会分散你的注意力, 你就不会责怪我没有及时告知, 我已经发现了你的秘密。”
奈特利笑容温和,轻轻扬起的尾音让凯瑟琳吃了一惊。凯瑟琳随即蹙起眉,“你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吗?我认为我并没有向你透露过我的信息。”
因为种种原因, 凯瑟琳一直都十分注意保护自己的隐私。她有点儿想不通是哪儿暴露了自己。
“是威克姆的事件。基蒂,像这样的案件即使在整个英格兰也不会很常见。”奈特利为她解惑,“你知道我职责是地方法官,我对这类的案件总要多关心一些。”
“但是毕竟是整个英格兰的范围,您又怎么敢笃定呢?”凯瑟琳反问。
“你忘记了,基蒂,你曾经在一封信中向我提及你居住在赫特福德。赫特福德郡近来发生的骇人听闻的惨案,与你的描述对的上的也只有威克姆的案件。而与我来往的地址又恰好与加德纳先生家所隔不远。那么在朗博恩的二十四户人家中,我曾经有缘接触过的小姐中,我所能想到的人只有你。”
“你这只是揣测,而没有确凿证据的推测或许是错误的。”凯瑟琳辩驳说,她没有发现自己心里的不自在已经随着谈话深入渐渐消弭无形。
奈特利笑了,“它的确只是一个推测。但是基蒂,在今天你亲自证实了它。”
凯瑟琳眨了眨眼,为自己坑到自己的愚蠢行径感到不忍直视。
“基蒂,你无需太过在意这件事。我们在还没有认出彼此之前就已经成为了朋友,日后这份友谊也不会因此改变。”他一句话道破她心中的担忧。他的口吻严肃得近乎劝告,但其中的关切和善意也真真切切。
凯瑟琳没打算在这种事上为难自己,她稍微惊讶纠结了一会儿,赞同他的话说:“这些通信让我们更加了解彼此,我想它们会让我们之间的友谊更加忠诚。也让我相信,你是一位值得结交的朋友。”
“得到您这样一位小姐的认可,是我的荣幸。”
他口吻轻松。
“但是我的朋友——”凯瑟琳歪了歪头,“假如我没有在今天试探你的身份,你真的要等到草莓成熟之后才告诉我真相吗?可是如果我那时候不能答应这个邀约又要怎么办?”
她问这些是纯粹出于好奇了。
奈特利回答格外冷静,条理清晰得像早已经有过准备一样。
“基蒂,你的聪明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个时候。甚至假如你对接受伊莎贝拉的邀约更上心一些,你或许能在去年圣诞节之前就发现我的身份。”
“有时候,社交也能帮助我们解决部分问题。”
凯瑟琳若有所思:“你是对的。但是这样就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并没有人主动谈起凯瑟琳那个“莱安·阿普顿”的身份,他们心照不宣地绕开了这个让他们在一开始有所交集的身份,反而谈了一些近来发生在彼此身上的趣事。
他们谈到伦敦一些女子学校的事情,奈特利便说他知道海伯里的一位戈德达太太供职于一所女子学校。凯瑟琳还没有去过现在的学校,一时倒有些好奇。奈特利家中没有姐妹,对这类学校的了解涉猎不多,所幸他的见识能让他接上凯瑟琳的话,不至于让凯瑟琳感到索然无味。
他们接下来又谈到已经召开的国会。凯瑟琳笑着打趣:“难怪伦敦最近多了那么多人,那么这就是您来伦敦的原因吗?”①
奈特利笑而不语。
他们默契地没有在关于政治的事情上面多谈,也默契地没有认为和一位每日弹琴唱歌的小姐谈这些不合时宜。
凯瑟琳又说了说家里头几个姐妹,她聊这些比谈其他话题的兴致稍微高一点。奈特利便说,比起其他几位小姐,凯瑟琳更像做姐姐一样操心。
话题自然而然拐到了其他地方,奈特利说到一件事,关于宾利与卡罗琳。
尽管凯瑟琳不愿意去关心别人的家事,可这桩无意中听来的荒唐事件还是让她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原来宾利先生对妹妹的婚事并不如何担心,赫斯特夫人便做主为卡罗琳介绍了一桩婚事。对方是伯爵长子的小儿子,出身高贵,与嫁妆丰厚的卡罗琳算是门当户对。两人情投意合,即将谈婚论嫁,这时候宾利才发现妹妹的事情,他原本欣然同意,但是没过多久就反悔,还因此和卡罗琳大吵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