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想,你是个合格的法师,只要法术运用得当,你迟早要超过我。”展昭笑了笑。“只会基础法术是走不长远的。”
孙哲平复了气息,“那种事太遥远,我现在打心底庆幸你不是敌人,否则我小命一准交待了。”
二人踱步至大门。
“不早了,回去吧。”展昭拍了拍孙哲肩膀。
“你也是,改日我还要向你讨教。”孙哲抱拳告辞。
“好说。”
第8章 定身符
清晨的大雨冲散了暑气,闷热的汴梁城终于凉快起来。
然而,屋外的清爽是平民百姓的,对于卫戍司来讲,阴天下雨是对不法之徒的有力掩护。
“半月前的一个法术纵火杀人案,大理寺需要我们出一份详细情况说明,今日午前就要送到。”展昭叫住正准备带人巡街的孙哲。
“五天前不是已经递上去一个了么?”孙哲眨了眨眼睛,东西是他亲自上交的,不会有错。
“那估计是弄丢了。以前也有过这种事,他们自己找不到就催我们补交。”展昭叹道。
孙哲血气略微上涌:“欺人太甚。那我再补一个给他们送去,晚点再赶去巡查。”
“辛苦了,我先去开封府。宁安酒肆闹事那家把我告到包大人那去了,说我处理不公、有意偏袒。今个开审,传我去堂上说清楚。”展昭整了整衣冠准备出发。
“有病吧这家人。”孙哲眼睛瞪得老大,“大闹街市没让他坐牢不错了,还敢上告。”“真是不招人可怜。”
“行了,少说两句吧,又不是头回遇到。”展昭指了指案上文卷:“尽快送去。”
“放心吧。”孙哲点点头,事都赶一块了,哪样都耽误不得。
打发走巡查的几名下属,他赶紧扑到案上奋笔疾书,补完这该死的说明,他还得巡查去,这帮魑魅魍魉一准趁着下雨偷摸搞事情。
少半个时辰工夫,孙哲终于搁笔盖章,“来人,封好给大理寺送去。”他摇了摇被咬文嚼字困扰得发沉的脑袋,去他娘的写字,还是巡查舒坦。
“孙哥!你在啊!展大人呢?”杨臻忽地冲了进来。
“开封府大堂,他又被刁民告了。”孙哲瞪着他,臭小子越发没规矩了。“你什么事,怎么这个时间还不去巡查?”
杨臻大喘几口气道:“我们上次在天鹰岭布置的结界有动静了,我这就赶紧回来报告了。”
“具体在什么位置?”孙哲一听来了精神。
“牛背崖,那片是我和老陈布置的,他说有法术侵袭的反应。”
孙哲顿了顿,鱼咬钩了,可偏偏这时候展昭不在。“着人去开封府候着,务必尽快向展大人告知此事。”
“那我们……”杨臻有些无助,开封府的公堂可不是自家大院,绝不可以擅自闯入,可事情紧急总不能干等在这。
“我们先赶过去摸清情况,家里还有谁,都叫上。”孙哲紧了紧腕部的护甲,披好斗篷。
“老陈、老范都在,还有大田子,再加上我。”杨臻一听跟孙哲出门执行任务,立刻打了鸡血般活跃起来。
孙哲看白痴似的看着他:“咋咋呼呼做啥,这一趟必须加小心,可不是闹着玩的。鬼云寨可跟寻常的毛贼不同。”
五人到齐,贴好定身符,方便分开行动或不小心走散时确定彼此位置,准备停当后快马赶往天鹰岭。
开封府大堂,包拯升堂问案,除了普通的大小案件之外,一些对初次判决不服的案件申诉也需要他亲自审理,卫戍司是开封府的下属部门,对卫戍司主事不满而告到开封府是理所当然的。
展昭坐在堂下默默听着包拯问案,他的上首坐着一脸严肃的中书侍郎,细算起来级别比老包都高上一截,与把他告上公堂的人是八竿子打得着的远亲。“这老家伙就是来施压的。”他暗中自语。
包拯传唤了有关人员,询问过来龙去脉,也看过卫戍司的处理文卷和当事人申辩状,毫无疑问,这是显而易见的无理取闹。他清楚,一准是展昭这家伙处理案件时候又撂了什么狠话,刺激到这与朝廷重臣沾亲带故的泼皮。
“此案,卫戍司主事在处理上依规合法,并无纰漏,驳回当事人王六发状告请求。”包拯沉声道。“卫戍司主事展昭在执行公务时当注意言辞,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盯了眼下面老实坐着的展昭,只有这时候他才最消停。
王六发似乎并不服气,欲张口辩解,却被中书侍郎打断。
“不要再说了,事情我了解了,包大人秉公执法,值得敬佩,卫戍司罚你有理有据,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找我,我与你丢不起这个人。”中书侍郎拂袖斥道。
展昭知他此言纯属自己找台阶下,本想给亲戚撑腰打官司,碰上包大人这样的铁壁确也够没面子的。可这帮人告发前也不动脑子想想,在包大人这种铁面无私到令人发指程度的人手底下做事,怎么可能有胆子徇私枉法,自己若真敢那么做,今日不挨顿板子都别想出这个门。
“展主事。”中书侍郎转身看着展昭。
“刘大人。”展昭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向自己,赶紧起身应答。
“年轻有为着实不错,但说话办事还是要讲究分寸,不要意气用事,这样才能令百姓信服。”刘侍郎正色道。
展昭内心无语,这种话你还是留着教育自己家亲戚罢,少惹点事比什么都强。他正欲回话,却见立在刘侍郎身后的包拯瞪着自己,仿佛看穿自己心思并发出管住嘴的警告。“谢大人指点,卑职记住了。”他谦虚行礼,恭送对方回府,这才见包拯的脸色缓和些。
从开封府出来,雨已停歇,展昭叹口气,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糟践在公堂对簿上了。
“大人,孙副主事差我向您禀报,天鹰岭的结界有了反应,他带人先赶过去了。”一名差役小跑至展昭跟前。
展昭闻言不由心中一沉,这帮草寇,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选这么个时候,怕是要搞事。“走,回去。”
卫戍司议事厅内,值守差役向展昭汇报了上午的情况。
得知孙哲带走了所有能调动的法师,展昭沉默不语,并非孙哲处理不当,若是自己在场,也会做出如此决定,只是这个事情的发生时间让他很不舒服,这样一个阴雨天进山,实在危险。
窗外的嘀嗒声渐渐响起,不合时宜的阵雨又下了起来,展昭注视着雨幕,他此刻能做的,只有等待。
第9章 杨臻
将近亥时,天鹰岭的调查队伍终于回来了,在沉默与焦虑中度过一整天的展昭阴沉看着眼前的景象。
调查队在牛背崖遭遇偷袭,孙哲伤势较轻,多是皮外伤,范雷断了条胳臂,老陈滑下山崖,杨臻和田子在营救老陈和与草寇的混战中不知所踪。五个人只回来两个。
“进入天鹰岭时还很顺利,深入到牛背崖时,老陈摸上去检查结界受损情况,结果第一个遭了埋伏,对方用的是跟老范相似的定点引爆法术,起爆地点离山崖很近,老陈就这么给冲了出去,滚下山崖……”孙哲低沉复述着,额上流下来的血已遮了他半张脸。“紧接着,他们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们人数不占优势,地形也不及他们熟悉,只能边打边撤,田子试图绕到山崖下营救老陈,在掩护他时,老范被对方法术击中,我上去抢救,再回头就找不到杨臻了。”“我当时顾不了太多,一路拖着老范往大路上跑,这才脱身。”
“展大人,是我连累了副主事,我若多加小心,也不至于害杨臻失踪。”范雷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他吊着的右臂有些变形,并时不时滴血。
听罢这场窝囊透顶的行动始末,展昭压制住想骂人的冲动,长吸口气,平静问道:“都带了定身符罢。”
“带了。”孙哲点点头,“老陈的符应是在爆炸中被损坏,田子的原本还在,现在情况不明。只能微弱感觉到杨臻的。”
展昭闻言不由别转了脑袋,他真恨不能这一刻就死过去,也好摆脱这烂摊子。
“我当时不敢贸然回去寻人……所以就……”孙哲再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展昭此刻一定很想一刀劈了他。
“这不怪你,先去治疗。”展昭扔下句话,转身出去了,他像只深林里蛰伏着的野兽。
夜雨滂沱,展昭立在包拯的宅邸前,此前,他已找遍了汴梁城内能调动些兵马的官员,并无一例外地吃了闭门羹,开封府虽然不是掌兵机构,却是他此刻最后的希望。
包拯披了衣服走出卧房,抬眼望见院内的雨地里跪着个人。“有什么话进来说罢。”
浑身湿透的展昭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从容来到包拯面前叩首道:“深夜打搅大人,是职下失礼,请大人原谅。”
包拯听他说话语气便知,这小子并不是来找事的,而是摊事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鬼云寨的事。”展昭遂将今日事件来龙去脉详细告知。
包拯肃穆听完,对于卫戍司来讲,这确实是跟天塌了差不了多少的事故了,难怪这小子丢了魂似的半夜登门。“你有何打算?”
“大人,职下有心拔除鬼云寨这毒瘤,只可惜力量不够,如今出了事,职下想尽快把失联的下属寻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卫戍司法师担负城内安全维护任务,不可擅离职守,因此,恳请大人借我些人手,只要将失踪的三人寻回便可。他们都是我的人,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此事由职下顾虑不周、指挥不当引发,与其他任何人无关,一切后果,职下一人承担;一切处置,职下一人承受。”展昭低伏在地,他已做好失联的三人全部殉职的心理准备。孙哲只是普通的巡查法师,他不能苛求他在任何时候都做得无可挑剔,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嫁祸下属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