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糊了黄天化满脸满身,他狠狠抹了一把脸,救下一个被利爪插进肩膀的士兵,愤愤骂道:“又是高继能这个龟孙子!”
一身着银色铠甲,骑着一匹白马的将士从山岭前信步而来,他持着一杆与粗犷的样貌完全不符合的笛子,面上带着“这一切全在我预料内”的笑容:“果然不出元帅所料,哈哈哈。你们两个是嫌活得太长了吧。”
黄天化没搭理他,旋身而上,以弓弦勒死一只巨鸟,脚蹬在巨鸟背上,借力奔向高继能,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从他掌心飞出,朝高继能的脸打去。
“攒心钉!”高继能低呼一声,勒紧缰绳,堪堪避过。然而马蹄刚触地,他长期流连战场的本能使他下意识侧身一避——攒心钉仿佛有意识一般,从他身后拐了个弯,又飞回黄天化手里。
他避得及时,攒心钉险险地擦着他的衣服飞回去,只划破了他背上背的袋子。
他诡异地笑了笑,回手扯下袋子,朝黄天化的方向一扔:“这可是你自找的!”
“嗡嗡”声从高继能扔过来的袋子里传出来,黄天化定睛一看,却是拳头大的蜈蜂密密麻麻朝他的脸飞来。他手腕翻转间拔出腰间的剑,剑风奇疾,结成一个结界,将他严密地保护起来。
但黄天化的术法总归还没有到达一定境界,顾此定然失彼,高继能见他无暇分神,登时纵马遥枪,朝他刺去。
然而高继能的枪尖刺破了黄天化的剑风结界,在距他的心口不过毫厘时,突然再也前行不得。
他月夸下的马匹似乎受了惊,开始原地踏着蹄子,踏了半天,前蹄蓦地一跪,毫不留情地将背上的主人甩了下去。
攻击黄天化的蜈蜂,与攻击杨戬的巨鸟都在同时停下了动作,缩着翅膀,将庞大的身躯曲成一团,颤巍巍地落了地。
睥睨天下的巨兽一瞬之间变成了胆小的鹌鹑,高继能愣了一愣。随即他发现,这群鸟朝向的,似乎都是同一个方向。
他正要看过去,余光却瞥见寒光一闪,竟是杨戬持着三尖两刃刀朝他砍来。
格住三尖两刃刀的手腕被震得发麻,而杨戬却没继续攻击,反而退到一旁。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黄天化已经持剑而上。
两人配合默契有加,高继能本就是仗着巨鸟与蜈蜂逞英雄的,此时考验真功夫,应付得艰难极了。
黄天化剑一压,牢牢卡住高继能的木仓,同时杨戬的刀自下而上一挑,将高继能胸前的铠甲悉数划开,护心镜“咣当”摔在地上。
高继能胸前与后背同时一凉,眼睛下意识紧紧闭上。然而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有到达,他的后领子一紧,猛地被人丢到了后方。
刺耳的兵器碰撞声响起,竟是来人以一杆普通的长木仓抵住了两柄神器。
来人长得极为漂亮,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眸子狭长,眼角上挑,眉尾斜飞入鬓。他未着铠甲,一身白衣甚是单薄,愈发显得清瘦。他裸|露在外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
他懒洋洋的,一副不着力的模样,手腕微动,却将两人齐齐震开。
黄天化一见他,立马炸了毛:“孔宣!你还敢出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他将挡住脸的头发拨开,笑着将枪插到地上,“这话该我问你们吧,是活腻了?”
高继能狼狈地爬过去,正要开口,被他一扬手打断:“草木之辈,也把你缠得这样,回去领五十军棍。”
“是。”高继能的解释已经卡在了嗓子眼,被他这么一骂,也不敢说话了,唯唯诺诺应道。
杨戬盯着他看了片刻,缓缓移开了视线。
先前未与孔宣交手,此刻离得近,他竟觉着孔宣长得有些眼熟。
金鸡岭下,两边士兵斗得如火如荼,主将们剑拔弩张。与此同时的天边华光大作,似有清清浅浅的鸣叫从极远处传来,孔宣眸子一眯,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什么东西像铺卷开的云一般将天与地连接起来,一个影影绰绰的白衣女子款款从中而来。
地上的鸟们抖得更激烈了。
华光渐弱,这时众人才看清,原来那是一面幡旗。一直云淡风轻的孔宣面色微变,额间沁出滴滴的冷汗,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女子的相貌依然模糊,声音却清晰地随风传了过来:“凤凰台一别,多年未见,小舅舅可安好?”
这声音——
黄天化下意识看向杨戬。
居然是扶绪!
作者有话要说:
月初刚和基友立了“好好做人,好好更新,早日完结”的flag,不到十天又打脸了……
抱歉了大家~蠢作这两周忙着运动会的事,每天早上六点起来集合,中午十二点半集合,晚上还要九点半才能回来,累成狗了,沾枕头就着。
再次向大家表示深深的歉意,对不起,蠢作还要消失几天,等周六运动会结束,再回来找大家玩(*/ω\*)
第67章 关心
一脸从容踏着神幡从天边而来的少女, 见到杨戬脸色不好的刹那,脚步不由得停了一停,然而她很快调整过来, 继续装作淡然的落在山岭上, 竭力摆出气势, 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
幡旗在她身后猎猎而动, 前方的鸟兽哆哆嗦嗦,伏于地面。
从凤凰台下来的路上, 陆压原本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絮絮叨叨个不停,却在见到孔宣的那刻,不知隐去了哪儿。
扶绪其实本不欲来这一趟,但实在禁不住陆压磨叨她——
“你外祖去得早, 生下这小儿子便丢给了你娘,但自你娘去了后, 谁都管不了他,他越发无法无天,如今居然敢行此逆天之事。扶绪,他那五色神光邪门的紧, 我约莫着, 只有你的百鸟令能暂且降他一降。”
“先不论我是不是他的对手。且说那是我小舅舅,虽然与我不亲,几百年也没见过几面,可好歹血缘摆在那里, 你让我为了武王去对付他?”扶绪歪着头, 一脸奇怪地看着陆压,“再说了, 你怎么不自己去?”
陆压面色一窘,眼神四下飘着,含糊道:“打不过……”
“你说什么?我听得不是很清,你再说一遍。”扶绪把耳朵凑过去。
“打不过!”陆压不耐烦地推开她,看见她脸上掩盖不住的笑意,耳朵微微的红了,“你们这一家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法器都邪门极了。若没有那神光,我怎么可能打不过他。”
“找借口!”
扶绪逗够了,坐直身子,拨着结成一缕的长发,正了神色道:“我不去。你看,你也说了自己打不过他,我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你与我不同,你掌着百鸟令,世间百鸟都听你掌控。即便他再厉害,他也无视不了百鸟令。何况——你们还有一层血缘。虽然他对你淡漠,但你好歹是他亲人。”
“那我把百鸟令借给你,你去吧。”
“……”陆压面无表情地想,这熊孩子脑子里,装的也不知是什么,中看不中用。
“我又不欠武王的,”扶绪摇头道,“你不要再劝我了,不去。何况我其实有点怕小舅舅,他似乎不怎么喜欢我。”
陆压闻言极快地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们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扶绪见他不再说话,叹了一口气道:“小叔叔,凤凰台就这么大个地方,我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你自便吧,我去修整修整这一池子花。”
她正要转身,却听他突然开口道:“黄天化有个劫。”
扶绪起身的动作一顿。
“我见过他的命途簿子,”陆压道,“他死于金鸡岭,孔宣麾下先行官高继能的蜈蜂中。”
“命途簿子……”扶绪坐回来,还没问完,便被他的动作止住话。
“你也知道,命途簿子记载了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但它却是可以改的。虽然上过战场便可以死后封神,但是功分大小,地位也分轻重。可他死在这里,着实不是时候。其实我来找你,不止是为了武王。金鸡岭此番,是黄天化的劫,也是孔宣的劫。仔细想来,他们二位,皆与你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天化……
扶绪默了良久,看了一眼池中盛放的莲花,才极轻地点了点头:“你呀……”
这声你,也不知是叹谁的。
她还在神游,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笑——
“凤君,好久不见了。”孔宣负着手,眨眼间退出好远,声音飘渺地飘到扶绪耳朵里,“什么风把您从凤凰台给吹来了。”
每次听他阴阳怪气的说话,扶绪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们的长相是有三分相像的,然而气质却截然不同。
扶绪想,这大抵还是因为种族的差异。
她挺直腰板,故作老成,背着陆压教给她的话:“本君本不愿插手人间的事,但你好歹是本君的亲舅舅,本君更不愿见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逆天行事。小舅舅,趁着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不如收手,随本君回凤凰台吧。”
孔宣眸色冰凉,嘴角扯出一个笑:“你久不出娲皇宫,居然也懂什么是天命?那你可知,无论是凡间还是天上,最忌讳的,都是以下犯上。姬发不守君臣本分,妄图篡朝,这难道就是对的了?”他的目光掠过周营的将士们,最后落回扶绪身上,“但依我看,姬发与西岐的大臣不是最该死的,那些为了所谓天命临阵叛变的我朝逃兵,才最该死。我也不过是来,为大王清理门户而已。”
“……”
她还没想出应对的话,就听岭下的黄天化冷笑一声,抬剑直直指着孔宣:“一派胡言!纣王暴虐无道,害得民不聊生。又宠幸奸臣妖妃,害了无数忠臣良将。失了民心,又失了臣心。大家不弃暗投明,难道一个个都要等着被他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