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了一盏茶的功夫,眉头越皱越深,然而石盘还是那般破旧,没起丝毫变化。
扶绪叹了一口气,怕被他割了舌头,咬牙含糊着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怎么可能!”他的手狠狠捏住剑柄,骨节“咯咯”作响,“难道这样也不成吗?”
“喂,”扶绪凑过去,“怎么你的血与我的血在这石盘上能够融在一起……啊!!!”
她一直压在嗓子眼的那声尖叫最终还是任性的跑了出来。
只是聿潜顾不上割她的舌头了。
只见不管他怎么念都毫无起色的破旧石盘忽然裂开一道缝,一道金光从中迸出,打在他二人身上,将他们吸了进去。
而后金光迅速撤回,石盘上只留下了一道孤独的裂缝。
盘身轻轻动了两下,棺椁又缓缓地挪了回来,覆于其上。
石盘虽老旧,仔细看时,却也隐约可看出侧面刻着的两个大字——光阴。
作者有话要说:
说来不怕你们笑话,这章我码了好几天。
因为前几天我码到五百字左右的时候,非要眼欠,瞄了几眼我同学看的鹤唳华亭和昭奚旧草。
然后我就不会写文了。
太太的文风简直太霸道,我只是各看了几章,不仅遣词造句不会了,连看“黄天化”三个字都无比陌生……
再一翻我码的五百字——什么玩意!怒删!
第69章 过去
扶绪不知此刻身处哪里, 周遭只有一眼无垠的雾,以及隐隐约约的风吼声。
他们站在广袤的雾中,浑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制住, 不仅捏诀难, 法术支撑不起, 连身体都像被什么东西结结实实的捆绑住, 动弹困难。
扶绪艰难地将喉咙里的腥甜气儿咽下去,紧紧扯住聿潜的手臂。她正准备骂他, 却突然感觉到了掌心下的胳膊在剧烈地抖着。于是到了嘴边的谩骂鬼使神差地换成了问话:“这是什么鬼地方?”
“光阴盘。”他直视前方,也不知能从白茫茫的雾里看出什么来,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许久,直到他的眼睛被雾气浸的湿漉漉,他才闭上眼睛, 喉结剧烈地滚动一下,又喃喃一遍, “光阴盘,回溯光阴。”
扶绪颇感郁闷地揉了揉眼睛,深深喘了几口,却仍是吐不出压在胸中的闷气, 她满脸怨念:“你带我来这里作甚?我又对回溯光阴没有兴趣。”
“光阴盘是绛容封在这里的, 单凭我自己,破不开封印。你是与我一起,还是等在这里?不,还是与我一起吧。”他皱着眉念叨着, 自顾自地替扶绪做了决定。
扶绪一阵无语, 心想我还偏偏就要出去!正要放开抓着他的手,却见他将衣服下摆撕掉一块, 顺势将她的手腕与自己的缠在一起,仿佛看穿她的想法一样,低声道:“你现在能好好站着,全靠我的结界支撑。没有我,你出不去。而且这里威压甚重,以你目前的修为来看,撑不过一盏茶。”
“你……”
扶绪不信邪地朝远处打出一团小火苗,火苗甫触到雾,便“呲啦”一声灭了……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靠近聿潜,愁闷地闭了嘴。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他若有若无地笑了笑,接着道:“光阴盘之所以被封印,便是因为盘内玄妙异常。当我们踏上过去的土地,便已经是过去的一部分。虽然过去的人看不见我们,但过去发生的凶险,又能的的确确应到我们身上。这也许就是……姨母迟迟不告诉我光阴盘位置的原因。”
扶绪四下看着,心下如周遭的雾一般,茫然迷惘。
她想着,即便进来了,却也要面对这如同无头苍蝇的情形。
他想看到什么?他们又该往哪里走?
聿潜的眼珠转了转,胸口微微起伏。末了,他像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一咬牙,拉着扶绪便往右手前走。
他们走了不知有多久,眼前的雾越来越浓重,扶绪胸闷更甚,一呼一吸间,已经隐隐散出血腥味。聿潜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嘴唇惨白,冷汗顺着他的脸滴落到雾中,转眼便失去了踪迹。
她很明白,自己能撑到现在,全靠他的修为。连庇护在结界中的她都这般难受,他定然很不好过。
她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闷声问道:“你还好吗?”
“你觉着呢?”他反问道,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样。
扶绪仰起脸,在看见他的脸时倏地变了神色:“你、你的眼睛……”
一滴血滴落到她的手背上,烫得她生疼。她愣了愣,还没说话,他先一步抬手抹掉眼里流出的血,淡淡道:“无事。”
扶绪吸了吸鼻子,莫名有点难过。
幸而又走了一段距离后,他们面前的雾由浓转淡,一直覆在他们背上的威压也轻了不少。
聿潜的脚步忽地一停,反手紧握住她的手,纵身向前方跃去。
眼前豁然开朗,但——
入她眼的,却并非她想象中的浩渺广阔,而是仿佛无休止的尸体与鲜血。
浓厚的血气混在空气里,随着她的呼吸进入她的身体,她呛了一呛,剧烈地咳嗽起来。尸山血海给她的震撼太过强烈,以至于她忽略了,站在尸山血海间,袍子几乎被鲜血染红的两个男人。
聿潜的手臂又开始颤抖,似乎在压抑什么。他的眼睛通红,紧紧咬着牙关,大步向那两个男人的位置走去。
两个男人皆是背对着他们,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剑,衣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手上的剑也是极其普通,压根看不出身份。他们一个撑着剑,默默地站着,一个焦急地在尸体中间翻找着东西。
聿潜拉着扶绪走近,偏巧站着的那男人直起了腰,咳出一口血来。扶绪瞳孔骤缩——
赫然是她父亲!
“伏羲,不要再找了,我们回去吧,见她……”风临疲惫地闭上眼睛,对在尸体间翻找东西的男人说道。
扶绪看着聿潜,正想说些什么,他却一脸了然地先开了口:“不要问我,我也不清楚。”
“……”
伏羲的动作微顿,却没停下。他的肩背绷得笔直,侧脸满是坚毅,打断风临的话:“还不到最后一刻,我怎么也不会放弃。”
风临定定地看了他良久,才苦笑着捂住胸口,眸子中带着看不到希望的死气,朝伏羲相反的方向走去。在他停下时,他将剑随手一|插,跪了下来,也开始翻找尸体。
伏羲听见他走远的脚步,微微抬起头:“你伤得本就重,不要……”
“她是容儿在乎的妹妹,也是我在乎的妹妹。”风临背着他悄悄抹去唇边溢出的血,喘了几口气,“你说得对,还不到最后一刻……”
他的话还没说完,老天却仿佛执意要和他作对一般,打断了他的话。
远处传来清清浅浅的凤鸣,他抬起头,便看见一只火红色的凤凰在空中盘旋着,而后俯冲下来。她落地立刻化成人形,踩着尸体,满脸泪痕地朝他们跑过来。
“伏羲,你快回去!”
看到绛容,伏羲一怔,旋即他面色剧变,本来就没点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他心里有了数,来不及顾念他们二人,立刻念诀,化成一道青光消失在原地。
风临看着绛容过来,死气沉沉的眼睛瞬间漫上心疼。他下意识扯了扯衣服,把腿间仍在汩汩流血的伤口遮住,提着一口气撑剑起来,却晃了一下,重重跪了回去。
绛容抹掉眼泪,跑过来搀扶他,用她哭劈了的嗓子问他:“你怎么样?”
风临起身时顺势抱了抱她,强扯出一个笑:“没事,我们快走。”
绛容点点头,故意不去看他脸上的淤青与血痕,搀扶着他跟在伏羲身后离去。
他们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天际,聿潜忙念诀跟上他们。
还是头一遭这么亲近地见到爹娘,还来不及喜悦,心里先被震撼与心疼填满。扶绪鼻子酸酸的,非常心疼她父亲。但此刻聿潜的脸色比她还差,她瞥了一眼,把问话咽了回去。
他们落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上,伏羲几乎是冲进正中的一座小殿。
风临的伤太重,触地时脚步发虚,拉着绛容也踉跄几步。绛容的眼泪忍了一路,终于在他又咳出一口血时决了堤:“你怎么伤成这样?天摇她不行了。我该怎么办啊?”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紧紧抱住身材高大的男人,把脸埋在他胸前,失声痛哭。
而“天摇”这个名字甫进到聿潜耳朵里,他就像再也顾不上别的,猛地朝殿里冲进去。
他的力气太大,崩断了系在他与扶绪间的布条。
扶绪揉了揉发疼的手腕,看了看爹娘,又看了看聿潜,最后还是跟着聿潜进了殿。
伏羲跪在锦床前,握住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的手。他早已收起了刚才那副样子,眼眶虽然通红,脸上却仍带着笑,安慰她道:“你别怕,哥哥会帮你找到安魂珠。你只要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有哥哥在,你会平平安安的,看着潜儿长大。”
天摇的眼睛空洞,眼神落不到实处,只有出的气儿了。她摸索着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摸摸伏羲的脸:“哥……”她的声音轻的就像一声叹息,然而殿中的人却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站在一旁的女娲不忍地转过了头,以袖掩面,肩膀剧烈地抖着,无声地哭。
聿潜闯进了殿,脚步却再也迈不动了。
“哥,我、我的眼睛疼,喉咙也疼。”她的声音嘶哑难听,短短几句话,一字一顿,说得艰难极了。
伏羲抓住她不停摸索的手,握在掌心,眼睛红的快要滴血:“害你的婢女,已经被哥哥关进了狱里,等你好了,亲自去处置她们。你快休息,不要再浪费力气了,哥哥就守在这里,等着你睡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