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新酒的头发确实算不上长,也就和宇髓差不多的长度。
“也行。”
新酒点了点头,随即抬手拆掉自己的发簪,又拿面巾纸抿掉口红。
莳绪帮她画了点妆,稍微修饰了一下少女过分柔和的面部线条。等到新酒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镜子里倒映出来的人,已经完全是个没长开的纤瘦少年了。
叩叩叩——
纱门被人从外面敲响,宇髓洪亮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们衣服还没有换完吗?天都快要黑了!”
“好了好了——”
莳绪帮新酒拨了拨耳侧的头发,叮嘱她道:“注意不要撩开这边的头发……耳洞会被发现的。”
体型瘦弱的少年,再加上耳洞,性别很容易被认出来。
新酒压了压自己耳侧的头发,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门打开之后,穿着浴衣的宇髓走了进来——他挑眉看着新酒,新酒也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
毕竟习惯了脸上花里胡哨的音柱大人,突然看到这么一个干净漂亮的大美人,新酒还真有些不习惯。
宇髓问莳绪:“怎么穿的是男装?”
莳绪把新酒之前的话又转述了一遍,宇髓摸着自己的下巴,思量片刻后,道:“这样也行。”
“话说回来,”看了眼门外,除了宇髓之外就没有别人了,新酒忍不住问:“锖兔呢?”
“被我扔去换衣服了。”
宇髓没好气道:“这家伙居然说要穿着队服进花街……真是气死我了!”
一开始锖兔还不肯走,最后宇髓拍着胸口保证他帮忙守在门口,一只苍蝇也不会飞进去,锖兔才恋恋不舍的去换衣服了。
听了宇髓的话,新酒脑海里下意识的浮现了锖兔穿着队服,走在花街上的场景。
还真是……稍微有点违和。
“新酒换好了吗?”
锖兔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新酒抬头,看见他从宇髓后面走出来——这还是新酒第一次看见锖兔穿常服。
青年身形挺拔,穿着合身的石青色浴衣,肉色中短发垂落肩头,俊俏的眉眼也略微低垂,就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新酒眨了眨眼,“锖兔。”
锖兔侧目看她:“嗯?”
新酒弯了弯眉眼,笑着道:“你穿常服真好看。”
如果现世能够相遇的话就好了。锖兔穿国中的校服一定也很好看。
真想在现实里见一见锖兔。
锖兔先是明显的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滚烫的红瞬间从脖子根爬上脸颊和耳朵,锖兔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躲闪的避开新酒:“是……是吗?”
“喂喂,小麻雀你不要太过分啊——”
宇髓曲起食指敲了敲新酒的脑袋,愤愤不平道:“本祭典之神如此华丽的站在你面前,你居然只夸奖了锖兔,你眼睛没问题吧?”
宇髓并没有用力,新酒也不觉得痛。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干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我们接下来要进入花街吗?”
她也承认宇髓确实长得很池面没有错……但是身高差过大的下场就是,新酒第一眼只看见了宇髓的肩膀。
嗯?什么?你说脸?这种扭曲的角度谁看得出来到底是池面还是肥宅啊喂!
谈论到正题,宇髓立刻收起了玩笑的表情,道:“现在最大的嫌疑是时任屋的花魁鲤夏,和京极屋的花魁蕨姬。”
“须磨在时任屋监视鲤夏,雏鹤在京极屋监视蕨姬——不过目前这两个人都还没有露出马脚。”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最好是兵分两路。我会和新酒一起前往京极屋,与须磨会和。锖兔你和莳绪一起去时任屋,联系雏鹤。”
“对了,我们还需要一管新酒的血。”
新酒是罕见的稀血,把这种血带在身上,也更容易分辨人与鬼。
锖兔和莳绪一起前往时任屋的话,没和他们一起行动的新酒,自然要留一管稀血给他们。
新酒点头,“没有问题。”
莳绪给她拿来一个试管和小刀;锖兔眉心一跳,手上动作比脑子的反应还要快一步拦住了莳绪:“需要这么多血吗?”
食指粗细的玻璃管,顶多10cm长。
莳绪拿高自己手里的玻璃管:“这也多吗?太少的话……花街这种地方本来就有各种香粉的味道重叠,稀血份量不够的话根本没办法引起鬼的注意力。”
话是实话,但是锖兔还是有点担心。他紧盯着那把小刀,还有玻璃管,表情看起来就好像等会要放血的人是他而不是新酒一样。
系统也蹲在旁边碎碎念:【没必要吧?这么多?】
新酒拿起小刀,掂量着位置,面不改色的割下了第一刀。
血液和眼泪不分先后的涌出来,锖兔眉心也紧跟着一跳,险些下意识的将那把小刀抢过——
好在玻璃管很快就滴满了,新酒抽了张持续加血的技能卡,手腕上的伤口迅速的愈合。
她将玻璃管递给莳绪,问:“够吗?”
莳绪连忙接过玻璃管:“够了够了——”
放完血,四人兵分两路,前往不同的地方调查。
新酒跟着宇髓一起前往京极屋;两人出门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半空中悬挂的彩灯全都亮了起来,将整条街道照得恍如白昼。
周围人声鼎沸,暗香沉浮于衣袖间,随着人流涌动。
新酒本来还担心自己可能会跟不上宇髓的步伐——毕竟宇髓的个子摆在那。但是走了一段路之后,新酒便讶异的发现,宇髓走得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快。
准确的说,是宇髓一直有注意她的速度,在刻意的迁就她的速度。
“我没让你和锖兔一组,你会不会觉得遗憾?”
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喧闹的花街里,却并没有被淹没。新酒正左顾右盼,闻言艰难的抬起头来与宇髓对视。
对方正垂眸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新酒摇头:“我不认识路,锖兔对花街明显也不熟,我们两个一组不是去送菜吗?”
送菜?
被这个形容词逗笑,宇髓捂着眼睛笑出了声——新酒揉了揉自己抬酸的脖子,一脑袋问号:“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不——没什么。”
宇髓干咳一声,把头转到另外一边;他此刻大概可以理解一点锖兔了。
小麻雀虽然长得不怎么华丽,但是性格还挺可爱的。
“到了。”
朝着某家花里胡哨的大门扬了扬下巴,宇髓叮嘱新酒道:“见花魁的规矩,你都记住了吗?”
新酒点头。
宇髓满意的点头:“那我们分开进去,不管花魁相中了谁,记住都不要过夜。”
新酒再次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住了。
两人分开进入游女屋,新酒按照宇髓的吩咐,把里面最贵的点心和茶全都点了一遍;服侍的小女孩捧着漆盘退下,临走前脸颊都是红的。
一是因为这位年轻的客人确实俊俏,讨人喜欢。
二是因为,新酒出手十分大方。接待了这样的客人,她也能得到一笔小小的奖金。
不一会儿老鸨捧着点心上来,跪坐在新酒身边,言笑晏晏:“这位小先生,是第一次来吧?”
老鸨身上有一股甜甜的香味,新酒分不太清是香粉还是什么的味道。她镇定的掂了一块点心掰开,研究里面的芯子:“是。”
“我同学推荐的。”
她看出来点心里面包的是栗子,还有淹渍的樱花瓣。
新酒把掰开的点心又扔回盘子里,抽出面巾纸细致的擦着自己手指,和声细气道:“我想见见你们的花魁,希望妈妈能为我引荐。”
少年人抬眸望过来时,眉眼都含着笑,很有亲和力。
老鸨一把年纪的人了,却忽然被少年眼瞳里细碎的光芒给闪到,感觉自己都有些心跳加速。
她借着摇扇子的动作,隔开少年的目光:“当然可以——您来我们这里就来对了,不是我吹牛,咱们京极屋的花魁……”
“我想见蕨姬。”
少年浅棕色的眼瞳里流转着光华,侧目望过来时,连空气都变得干净澄澈起来——老鸨脸上的笑容一僵。
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神情上的不妥,连忙赔笑道:“蕨姬不是一般的花魁,她未必愿意见您。我还是为您引荐……”
老鸨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门被人敲响;她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好歹记着自己是在客人面前,压着嗓子质问:“什么事?”
门外传来女孩子稚嫩又怯生生的嗓音:“蕨、蕨姬姐姐,要见您……”
在听到‘蕨姬’两个字之后,老鸨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挫败下来。
她勉强对新酒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先失陪一会儿。”
新酒摆手:“没事。”
眼看着老鸨退出房间,新酒慢悠悠的掰开第二块点心:嚯!这次是豆沙馅儿的。
花瓣好像也换了……玫瑰?感觉不是常见的品种。
吱吱吱——
桌子底下突然传来老鼠的声音,新酒掀起桌布,只见底下钻出一只硕大强健的老鼠。
它举高胳膊,递给新酒一张纸条,上面明显是宇髓的笔迹:我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