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的脸几乎没让宝玉这几句话给说白了,对他就瞪起眼来。不想宝玉早提脚自己快步进了荣庆堂,一边走还一边叫:“老太太,我回来了,把琏二哥哥也带回来了。”
贾琏无法,只好在贾珠好笑的目光里,接过贾茂的小手,一起向荣庆堂行来。进屋只见宝玉已经给贾母行过了礼,正在给贾赦、邢夫人还有自己的老子娘行礼呢。
贾母在上面坐着,脸上又是笑,还有两滴泪,看着眼里出花。一见贾琏进来,又笑道:“好,好。又一位秀才老爷也回来了。”
贾琏忙上前磕头,贾茂也跟着磕起头来。贾母好笑:“茂儿怎么也磕起头来了,是不是也想着将来如你父亲一样,中个秀才给老太太看?可怜老太太哪里还能看得见。”说着倒真有些伤感起来。
宝玉这时正让王夫人拉着,问着一路上的长短,听到贾母的话,觉得正是挣脱王夫人的好机会,转身笑着向贾母道:“老太太自是福寿双全的。现在就好生保养着身子,别说是看着茂儿中秀才,就是喝茂儿儿子中秀才酒的那一日还有呢。”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尤以贾赦那一脸老褶子让人触目惊心:“宝玉是个说话有准的,老太太只管等着就是。”
众人都是点头,宝玉又与嫂子们见礼,再次及姐妹们。不过一个好现象就是再黛玉,那玉虽然还有些发热,可是已经不似原来那样炙烫。
暗暗打量一下胸前的玉,宝玉心里有了计较。别看他一直在读书习字的,可是每日睡前也一直没有放松对这玉的消磨。现在以他判断,这玉内里的结构已经被他破坏了九成九,只等一个契机,他再奋力一摔,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正想着,就听外头有人回道:“老太太,珍大爷 、珍大奶奶来了。”
贾母忙道快请。宝玉心下明白,看来两府里已经不似原著里那么亲近。若还如原著一般,那么贾珍夫妻就该与贾珠李纨一样,早早地等着自己与贾琏,而不是现在听到自己二人回来了,才过府相见。
这样也好。眼睛扫向在一边听到自己兄嫂过来,还无动于衷的惜春,宝玉暗中叹一口气,这都几世了,这贾珍对自己的妹子,还是似有若无呀。
不过现在不是同情惜春的时候,宝玉也跟了贾珠等人一起迎到了门口,向着贾珍行礼。再看到那一张怎么看都是沉溺酒色的脸,宝玉觉得自己还真是发现了一个让自己摔玉的好人选!
第240章
不过就算是暂时把贾珍定为了那个背锅之人, 宝玉也不可能一见到人家, 即没招他没惹他,就把那玉冲着人脸上扔过去。
那样别说达不到陷害贾珍的目的, 他自己还得落一个不知礼的名声。说不定贾政还能有理由, 如原著里那般给自己几板子。
想到挨板子,宝玉才想起,自己别人都见了,却没有见到贾环。按说他也与贾兰一般大小, 贾兰已经开始与贾珠一起行走了, 可是贾环仍如原著里一般上个透明人。
应该是比原著里还透明。
原著里因着赵姨娘的闹腾,贾环几次本色出演,还有人注意他一二分。可是现在梨香院离得正院又远, 贾母又一向不待见姨娘通房, 加之那年从赵姨娘房里也不是没搜出过东西, 所以赵姨娘也不敢如原著里那样持宠而娇。连带得贾环, 也就更透明起来。
宝玉倒不是非得对贾环有多另眼相看:他穿得次数多了,早学会了一世里说一世的话。除了对黛玉与迎春两个心里不大放得下, 别人就只看现世表现, 再决定自己对人的态度了。
再看看默默跟在迎春身后的探春, 宝玉觉得环境造就人这话还是有道理的。现在迎春早早地与邢夫人一起学着管家,身上的气势远非前几世可比。探春许是没养在贾母身边,在王夫人跟前连面子情也少, 竟有些畏缩之感。就连小时候那见了宝玉固执的亲近, 都不剩下什么了。
“宝玉, 你说哪日里宴客的好?”宝玉正想着,听到贾母在问自己,抬头就是一乐:“老太太且想想我当日的话,是不是没有错?现在可不就是只请一次客就够了?”
贾母笑个不住:“胡说,这样的客,就是请多少次我都不嫌多。就是从我自己的私房里出,我也不心疼呢。”
宝玉也笑:“老太太动自己的私房自是不心疼,我倒替姐妹们心疼呢。”
贾母就奇道:“这又与你姐妹们什么相干?”
宝玉看了看贾母,又看了看迎春,才道:“我们兄弟眼见着都能自己挣口饭吃,自是不能惦记着老太太的私房。可是姐妹们将来,不是得有老太太的东西,才能更有底气?若是现在给我与琏二哥哥用得多了,到时姐妹们分得少了,可不是心疼得慌。”
贾母还没说什么,迎春已经上来给了宝玉一下子:“好好的老太太为你高兴,你倒拉扯上我们来了。”
宝玉与她从小感情比别个深些,让她给这一下也不恼。王夫人心里本就因着宝玉说什么老太太的私房是姐妹们的,有些不痛快,现在看着迎春还要动手,不由得沉下了脸来:“二姑娘的嬷嬷们,想是这些日子有些懈怠了。”
迎春自己想也没想就给了宝玉一下后,才想起来他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小小的孩子,人家已经是中了秀才的人。自己也就有些懊悔毛燥了。再让王夫人一说,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刚想着向宝玉行礼道歉,那头贾赦已经说道:“看到迎春与宝玉两个还如原来一样亲近,竟如亲姐弟一样,我倒觉得高兴。咱们家里看着人多,可是要说正经的主子,也不过是这么几个人。他们兄弟姐妹一直这样相处亲近才好。老二,你说是不是?”
一直只看着自己儿子的贾政,根本没注意贾赦说得是什么。现在听他问自己,也是这几年通透了些,点头欣慰得道:“正是,宝玉从小就与他二姐姐亲近些。”
王夫人的话,就如放在了风中一般,竟没有一个赞同的,让她不由得更加气闷。有心再说,发现贾母的眼睛还盯在自己身上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想着等宝玉独自到自己院子的时候,与他细说该与谁亲近。
贾珍也不甘自己只道个贺,笑着站起身来,向贾母道:“大老爷刚才还说咱们家里正经主子少,也不想想我那边才是可怜呢。即是该兄弟亲近,那就由着我哪日里也摆上桌酒,也请琏兄弟与宝兄弟一回。好让那些人知道知道,我也是有兄弟相扶持的人。”
贾母自旧年里元春差不点进宫之事,对这站队的事情分外敏感。加之宁国府里娶进的秦可卿,也是不明不白的身份。所以这两年很是约束着家里,与宁国府只是维持着面子情,不复宁荣一体的亲近。
就是那秦可卿,她也是能不见就不见,见了也只淡淡的。这也是今日里只有贾珍夫妻前来做贺,却无贾蓉夫妻相随的原因。
贾母面上还有笑,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有此疏离:“你有这份心自是好的。只是你怎么也是族长,他们小孩子家家的,如何能受得起。再说也是多少里路地走下来的,你宝兄弟还晕船,也得让他休息两日才好。”
贾珍忙道不碍,只要琏兄弟与宝兄弟肯赏光,就是多等两日也使得。又说起时近中秋,今年得此喜事,也该告诉祖宗们一声,是不是两府里一起赏月办席。
贾母只说,他们府里还供着祖宗,中秋又是大节日,还得好生伺候祖宗不能怠慢了。就将这事轻轻地揭过了。贾珍也是能做得了一府主人的人物,还能看不出贾母是不想与自己多亲近?
若是前两年还罢了,可是这几年荣国府大老爷与二老爷虽然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人家的下一代可是个个在勋贵人家里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也是为了这个,他身后之人,才让他好生地与荣国府里亲近,不能断了联系。
要不然就以贾珍那唯我独尊的性子,才不肯来受贾母的鸟气。就见他笑嘻嘻地对贾母道:“两位兄弟这也是合族的喜事,别说是我,就是族里谁说起来不是竖大拇指。大家都有意一起热闹一下,还请老太太赏了这个脸才好。”
贾母听他说得恳切,也不好多推,只好道:“即是你们一番好意,那就挑个日子热闹也使得。只是得先说好,他们不过是中了个秀才,若是请外人,没得让人笑话咱们眼皮子浅。只族里人一起吧。”
贾珍心里就有些苦意,可是宝玉就要给贾母这个决定叫一声好了——这贾母现在看得实在是分明。只是族里宴席的话,不管贾珍身后是谁,也不好再出现在那席面上。
贾赦却想起一事来,笑着向贾珍道:“珍儿,原来我不是与学里的太爷打过一回赌?现在琏儿已经中了,那学里太爷挑的人,可中了不曾?中得是第几名?”
这话可让贾珍怎么回?他就不信了,贾琏与宝玉在金陵能没见过贾芹,能不知道贾芹连考了两年,连个县试都没能过!面上还得带了笑:“学里太爷已经自己懊恼上了,说是那贾芹太不争气,连着两年都没能中,不愿意让他再去学里浪费粮米。”
贾赦就是一哂:“不对吧。这关贾芹何事。原是学里太爷与我说好的,若是他挑出来的人考不过琏儿,他就得让贤了。那学里也该整理一下,省得一帮子人只想着那点子点心与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