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着迎春现在含羞带笑的芙蓉面,珍珠实在不好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好想着哪天去求助于林嬷嬷,求她老人家多将这些后宅的阴私给自己姑娘讲上一讲。
迎春又迟疑了一下,才对二人说道:“凤姐姐还说了你们两个的事。”
她们两个的事?珍珠想不出自己两个丫头,有什么是二奶奶单独说到的地方。司棋比她还不解,更是出口问道:“我们不过是丫头,也不过姑娘去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有什么好说的。”
迎春就低了头:“凤姐姐说,你们两个是要做陪嫁的。”
司棋还是不解,珍珠却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由吸了一口冷气,难道这二奶奶,自己姑娘还没出嫁,就已经想着在她房里添人了不成?
迎春接下来的话已经证实了珍珠的猜测:“凤姐姐说,大户人家里,总要有个人能帮着服侍少爷。与其,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你们。”
珍珠都想爆粗口了,这还是亲嫂子吗?小姑还没有过门,倒是连妹夫的枕边人都给物色好了。NND,她既然那么贤惠,就给贾琏准备好了,何必在小姑子没出嫁的时候,就在人心上扎上一刀。
司棋已经给迎春跪下了:“姑娘明鉴,司棋万万没有这样的心思。司棋是想着长长远远地跟了姑娘,可是只想着将来给姑娘做个管家娘子。求姑娘成全。”
迎春没有回答司棋的话,竟然期盼地看向了珍珠。珍珠也跪了下来,心里小人冲天、冲地、冲王熙凤各比中指,嘴上的话却是:“姑娘想想,哪儿有还没成亲,先想这些事的道理。不说咱们并不知道镇国公府里的规矩,也不知道三少爷房里有没有使唤的人。就是没有,也不能姑娘才成亲,就把姑爷往外推的道理。”
迎春让她将道理一说,理智也有些回笼。有哪个少女没憧憬过自己的良人,愿意还没见面就将自己的夫君分给别人。刚才不过是王熙凤提起了婚期,让她心神不宁。又用贾家的规矩说事,才让迎春乱了心神。
现在看着两个丫头都是不愿意的,她的心里又是喜又是愧。眼里也就有泪要掉下来:“好好的说话,都跪着做什么。”
司棋却犟着头道:“二奶奶自是有她的考虑,可是姑娘也该为自己想想。我们两个都是与姑娘一起长大的,姑娘的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都说人心易变,要是真到了那一天,谁敢保我们两个。。。”
迎春有些不解地问:“就如凤姐姐与平儿那样,不好么?”
司棋冷笑道:“姑娘是觉得平儿的日子很好过么?也不过是看着风光罢了。再说姑娘满府里听听,是平儿的名声好些,还是二奶奶的好些?”
真敢说呀。珍珠佩服地看了司棋一眼,也就是她外祖母是大太太的陪房,才不怕得罪了王熙凤这个阎王奶奶。这话珍珠是不敢说的,可是也不碍她应和的点头——她的任务可是赎身嫁良民的。这个时候不与自己的姑娘说清楚,回头可就说不清楚了。
第42章
那一晚迎春并没有到老太太那里用饭,只与司棋珍珠胡乱对付了一口。众人只当她乍听了婚期, 有意躲羞, 也不过是嘴上说笑一番, 也就过去了。
还是老太太问了大太太一句:“迎春的嫁妆,可是都备好了?”
大太太带笑道:“能从府里出的,都已经备好了。只是有引起布匹,还有首饰,总要时新些才好。明日我就从公中关了银子,让人置办去。”
王夫人听了大太太的话, 手里帕子紧了又紧:这个大房, 嫁个庶女, 竟是大模大样地准备起来了。从公库房里掏摸了那么多东西竟还不足,还想着关银子。
“如今盖园子的当口, 八处都是要钱。大太太能不能缓上一缓?”王夫人本指望着王熙凤开口, 谁知她竟张罗着给老太太上消食的茶, 亲自出去盯着了。
想来她也为难, 王夫人只好亲自上阵,说出上面的话。邢夫人就是一笑:“看二太太说的。我虽然不管家, 可是也知道这各项银子用到何处, 都是一笔笔划好的。哪里有接娘娘省亲, 竟连娘娘妹子的嫁妆都用了的道理?”
一席话说得王夫人没出一声。但凡她要说个不字,明日这话传出府去, 娘娘也就不用做人了。只是这邢氏一向着头不着两, 怎么这次竟对二丫头的事情如此上心起来?
是了, 这采买东西,一向是大有藏掖的,想是她从公库房寻摸了还不足,将这心思又打到了现银上头。好个王夫人,脸上也有了笑意,说出来的话也是合情合理:
“大太太疼女孩,自是要事事亲力亲为。只是咱们毕竟长处内宅,好些外面的行情也不明白。要我说还不如让琏儿出面,给他妹妹采买了来。”
邢夫人早有应对之语等着:“正是二太太这话,我也想着还是她哥哥出面的好。不过这成亲的东西琐碎不说,有些东西也得费了心才能得儿。我正想着和二太太说说,放琏儿几日的空。不想二太太就与我想到一块去了。就是琏儿媳妇,也多与我参详才好。”
又在这里等她,让人抓住软肋的王夫人,一时无话可说。老太太看二人说得不象,只好出面:“好了。知道你们是第一次嫁姑娘,都想着好上加好。只是现在有娘娘的事在,这边少不了琏儿他们两口子。少不得大太太自己辛苦一点,二丫头的嫁妆只你自己操办。”
想了想自己心里到底不平,要敲打邢夫人两句:“只是这嫁妆过几日我是要亲自看的,可不能对付了去。可怜二丫头姨娘去得早,这是她一辈子的事儿。你是她的嫡母,将来她自然孝敬你。上次问你们给二丫头多少压箱银子,你与你老爷可商量好了?”
邢夫人重新得回了给迎春准备嫁妆的权利,加上也确实与大老爷商量过了,带笑回道:“大老爷已经说了,我们不敢与老太太并肩,就出一千五百两吧。”
若是往日,能从大老爷手里掏出银子,老太太也就足意了。只是今日邢夫人脸上的笑实在碍眼,少不得让她也不自在些才好。
于是老太太也笑眯眯的说:“这话糊涂。他是做老子的,我还能阻了他疼孩子不成。回去告诉他,这样的喜事上头,我再不会挑拣。就让他与我并一回肩,也出两千好了。”
邢夫人脸上的笑,就一点点散了开去,不光是老太太,就是二太太也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不想邢夫人又想起一事,重又换回笑脸:
“上次与二太太说起迎春陪嫁的庄子与铺子,二太太说是忙不开。刚才听二太太说起,琏儿可以帮他妹妹准备嫁妆,想是他这几天是不忙的。不如就让他给迎春将契纸换了,也好让迎春早些熟悉。”
这话说得大近情理,老太太又刚敲了大老爷一笔,也不想让大房太过不满,对着王夫人道:“这也是正事,就让琏儿明日给他妹妹办去。”
王夫人听老太太开口,只好点头应是。只是那脸上的笑,如同画上去的一般,怎么看怎么没有个活气。好在此时王熙凤总算张罗来了茶水,几句话说得老太太屋里重新热闹起来。
老太太屋里的谈庆,在鸳鸯给二姑娘送来契纸的时候,一句没漏地传进了珍珠耳中,也就传到了迎春那里。少不得迎春分别去老太太、大太太、二奶奶那里,一一道谢费心。
几处心里不管如何做想,对上将嫁的娇客,还是都给了笑脸。就是老太太那里给二姑娘的压箱银子,也早早换成了银票,又不经大太太之手,由着老太太亲自给了迎春。
迎春看着手里的东西,眼泪一双双的掉了下来,一面磕头一面道:“我从跟了老太太,才过了几天省心的日子。不想如今这么大了,还让老太太为我的事操心。”
老太太让她说得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好孩子,快起来吧。我这一把老骨头,能为你们操几日的心,也是乐意的。”
对眼前的这个孙女,老太太从来没有过多留意过。她身前的女孩不少,迎春又不大爱说话,平日总没有出彩的地方。不想大太太带着出去走动几回,竟也得了姻缘。就算老太太明知镇国公府上这个时候定下亲迎的日子,所是有自己的盘算。可是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不能说是亏待了迎春。
至此老太太全忘记了自己如何对这个孙女的不重视,反让自己的话把自己感动了,认为自己真是一个处处为了孙子孙女打算的老祖母,说出来的话更加温情:“日后到了别人家里,比不得在自己家里做女孩自在。手里的东西要自己经心些,这是你一辈子的倚仗了。”
半句不提荣国府才是姑娘倚仗之事。
迎春心里没有那么多想头,见老太太今日对她慈爱,更是把一腔孺慕都倾倒到老太太身上,让老太太心里大是满意。于是不光是那两千两的银票,还额外给了一套金镶碧玺的头面。
大太太那里就是另一番光景。见了迎春,邢夫人除了说自己如何费心,就是道烦难。迎春早让珍珠教了一番话出来:“太太为了我操心受累,我也没有别的孝敬。别说太太给准备的都是上好的,就是略有地什么,也都是我用的东西,我自己不说,谁还能说什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