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番下来,贾政基本只有出气的份,没有反驳的余地了。于是贾政只好虚心向着他请教:“那不知道先生有何高见?”你都说了这么多,那你是怎么想的呀?
谭震十分无辜地向着贾政笑笑:“正是因为不解,所以我才来与世兄探讨呀。看来咱们下午还得多看些与此相关的书籍吧,不能只凭一两篇文章就定一朝之兴替,更不能人云亦云呀。”
得了,下午的学习内容也就有了,谭震还特别不要脸地和贾政说:“如此,不如世兄再做一篇关于亡秦之类的文章吧。等晚饭之前交给我就好。”
要不是想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贾政特别想问候一下谭震家里的女性亲友,这是谁教出来的孩子,以为写文章是大白菜吗,到地里去摘就有?要是地里根本没种白菜呢?当然贾政不能承认自己脑子里这块地方,没种关于秦朝的白菜,只能答应下来。
可是你倒是给个范围,再不济给个题目也好呀。没有,什么也没有,就是要让你生写。
曾经有两回,贾政也想到了偷懒的点子,那就是只写绝句,反正你也没说让我写什么。人家谭震也不说他写得不对,只是就事论事地说:“世兄呀,你看你这里面的韵,是不是不合这试帖诗五言八韵的要求呀,还有你这诗里头,不过是四句怎么就有重复的字呀,人家试帖诗可是不能有重复字……”
然后贾政就增加了新的背诵任务:平声各韵的字了解一下?!
等贾政发现,如果自己与谭震探讨的内容,自己按照应试的要求或是八股或是试帖诗,或是策论,那谭震最多是在成文时间上对他表示一下打击,或是在格式上对他提些批评,也或是在内容上指出些用典不足等等,比起其他时候要温柔得多。
一来二去,贾政也不知道是清脑丸吃得多了开窍了,还是让谭震给打击得明事了,知道人家这是换一个法子在教授他科举之道。那心里的抵触也就小了些,对谭震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尊敬。
贾代善也从中收获了诸多欢乐,看着贾政在那敢怒不敢言成了他莫大的乐趣。看到贾政一点点让谭震给打击、到麻木、到奋起,他也觉得高兴——虽然想过放弃贾政一房,可是能多教好一个人,也就是他的任务完成的更好。上一世的经验告诉他,这可都是关乎于积分的大事。
不过代善在心里,也默默地给原主点了根蜡:这样一个又忠心又有才的人,竟然没有得到原主的重用,这识人之上,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糊涂。对自己的老婆、儿子是这样,对幕僚也是如此。
贾代善倒也不是只想着如何□□贾政,对京中荣国府之事一点也不关心。不过是知道,有林在一个人在,荣国府里就出不了大乱子。这林在每五日让人给他送一封信,把府里的事情向他汇报一下:
现在贾母的活动范围只局限在荣禧堂,两个儿媳妇请安的时间有着严格限制,她想着借机搓磨一下张氏都没有机会。不过人家王氏还是有心的,她会在与张氏一同离开,过些时候再重新回到荣禧堂给贾母“侍疾”。对于这种行为,林在一个下人,也不好制止。反正国公爷交待的只是不能让太太折腾大奶奶,二奶奶是主动要求被折腾,就不在他该理的范围之内了。
而大奶奶管家的手段越为越圆滑,太太想着用侍疾不诚、少了用度、以次充好之类的手段,根本伤不得她。每次送荣禧堂的用度,大奶奶都让林在一同前往,那东西也都是让荣禧堂的丫头们现场验看,有问题,当面提出来。若是事后再说的话,那就是她们构陷主子,不光是本人,就是一家子都得放到庄子里。
不过林在最近的一封信里也提到了,太太的娘家人,曾经过府来给太太请安。虽然林在以太太感染时症之由给拒了,可是看上去那些婆子并不大相信。
林在让国公爷给个主意——就算是闭门谢客,可是真是亲戚都到了门口,也没有真不给开门的道理,尤其这亲戚还是太太的娘家人。这一次是得脸的管事婆子还好说,可是要是下次来的是史侯府里的主子,就不是林在一个下人能抗得住的了。
看完这封信之后,代善就知道这位贾母,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与自己的娘家取得了联系——说不定就是她那两个被放去庄子上的丫头或是她们家人之故——张氏还是年轻,不知道贾母战斗力的可怕呀。
不过,贾代善自己也觉得,是时候与史家掰扯清楚了。
第165章
匆匆冬月已至, 遍天萧瑟,满目枯黄,行人渐少, 往来匆忙。当然这些都和贾代善沾不上边,再萧瑟的天气都与他没关系,他这里照样是高床软枕,遍室温,呃, 并不香。
不管是几世为人,代善还是不习惯这个时代富贵人家动不动熏屋子的习惯, 把好好的屋子弄得一股子怪味,香没闻出来, 只觉得通风不畅了。所以他所居之地, 只要通风良好,没有异味便可,从来不许熏香。
只是此时就算是屋子里没有熏香,可是贾代善的眉头还是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显然是遇到了什么让他不大愉快的事情。李要小心地看了自己主子一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这个时候来通报。
代善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物,要不也不能在战场上多次死里逃生。就算是现在内里已经换了芯子,可是那身体的本能还是在的,少不得开口问上李要一句:“有什么话就说, 只管做这个像生给谁看。可是老二又被谭先生罚了?”
有此一问也是事出有因。那谭震可能是发现自己这样教导贾政, 并没有引起贾代善的反感, 反而有些默认之意。于是竟变本加厉起来。原来还只是客客气气地借与贾政“探讨、切磋”之名,让他背书、练字、担水、扫地。渐渐的,贾政那两个小厮就闲了下来,从到厨房取饭再到谭震房子里的清扫,都成了贾政的任务。
人家谭震说得好,既然贾政非得要以师礼待自己,那自己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贾政这个弟子。现在老师住在这里,可不就应该“有事弟子服其劳”?所以你看我还让你同桌用饭,是不是已经挺体贴、挺大度、挺善良,那你还能自己不动手给老师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至于贾政的两个小厮想插手?你们算是个什么人物,能代替得了本老师的弟子?!以至到后来,贾政边清扫屋子还得背书、边担水还得对付不时的抽查已经成了惯例。要命的是谭震还时不时地让他去别人家借东西。
对,就是借。厨房的不要,谭震想吃的是庄子里佃户家里夏天晒的干菜、自家鸡现生出的蛋、锅里现贴出来的饼子。还不许贾政穿自己的衣服去,只能穿周瑞或是吴新登的。还不许买,只能借!
那周瑞与吴新登也想过为主分忧,先去与佃户人家说好了,贾政一来拿了东西就走。可是谭震能让他们三个糊弄去?出门之前先不说去谁家,到了之后随手指一个就让贾政进门去借。这也就是在贾家自己的庄子上,要不贾政都能让人拿扫把赶出门来。
就算是在自己家的庄子上,可是想要的东西也不是一定会有的——谁家的鸡也不是天天都生蛋,说不定今天人家家想喝粥没贴饼子,这样的事情不要太常见。没有不要紧,就是有借不来也不要紧,要让贾代善来说,人家谭震说不定最愿意贾政什么也借不到。
这样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惩罚贾政。两个时辰里写一篇八股,一个时辰里写一首试帖诗都是小意思,还曾经让贾政一天里头抄出一部中庸来,必须是馆阁体,必须字字大小相同、勾画有力。就这还不许耽误了干活!
因为每次李要听到此类消息,都是如此纠结地向贾代善汇报,所以贾代善今天如此地问了一句。可是今日李要不是来说贾政的事儿的,而庄子外头来了不速之客:“史家的大爷在庄子外头求见老爷。”
放下手里的信纸,这还真是所有的事情都赶到了一起:贾赦昨日来信了,不光是拉拉杂杂地汇报了他与贾敬两个收拾金陵族人的事——中间不乏为自己表功之语——还仔细询问了贾母的近况。可惜他那个性子,还真不适合走婉转的路子,就算没在贾代善的面前,都能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贾母被贾代善软禁的消息,才想着替自己的母亲求情。
本来贾代善以为贾赦的消息是从贾敏那里得来的,因为那丫头毕竟是贾母的老来女,平日里疼惜做不得假。若说贾母被软禁起来最伤心的不是贾母一心为之谋划的贾政,而是贾敏这个孩子。她能想到不自己直接向贾代善求情,而是通过贾赦之口,定是费了一番思量的。
可是听了今日庄子外头的来人,代善又觉得自己是不是错怪了贾敏,那毕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就是有心送信又能送到哪里去?
不对,她还是有地方可送的,比如自己的外家。呵呵,说不得是贾代善此世穿到了一个武人身上,把对后宅女子的警惕给降低了。
于是本想着不见来人的贾代善,对李要道:“即是舅爷来了,那就请进来吧。”李要狐疑地看了自己主子一眼,出门请人去了。这边代善则想着,如何给自己便宜大儿子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