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连着贾政一起应了是字,贾母才道:“老大这里,咱们虽然守孝了三年,可是也备不住还有人惦记着府里还银与改制之事。不管是什么人为难你,你不许与人急眼斗狠,更不能与人口角。只说是遵了遗命,你可知道了?”贾赦现在对自己这位母亲佩服得不得了,还不是她说什么是什么?反正他自己也只是一个怂人,在外装怂还能不会?
“老二这头,怕是一开始不会授什么好官。怎么说你也不是正途出身,人家自是想着把你挤竞走了。你也别想着自己是国公府出身,也是读书人,闹什么书生脾气。别人说什么只当听不见,分给你的事儿就做,不分的话只管自己从家里带书去读。”想想若是贾政真的带书去读,怕不得与原著里一样了?
于是贾母又改了口:“这样也不好。你可看到咱们家里小管事的,如何巴结大管事与管家的?学着些。见人多行礼多问好多笑,过个五六日就向那与你行礼的人请教。别看不起小吏,那些人在衙门里才是几十年都不换的。”
贾政心下虽然还有些不以为然,可是也让两位先生加幕僚洗脑了这么些日子,知道自己母亲说的正是初入官场之道,也就放下那点小小的自傲,恭敬地答应下来。
人家贾琏也已经回府了,去自己那个院子里收拾一下,也过来向长辈报告自己盯着下人运送东西的成果。贾母不等他说完,已经又是夸又是赞地要赏东西给他:“我琏儿果然是长大了,都能替你父亲分忧了。”又立逼着要贾赦也赏他。
贾赦这些日子见儿子自己知道上进,心下也是喜欢的。借着贾母的兴头,出手就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贾母嗔着他道:“琏儿还小呢,一下子给他这么多钱怎么使得。”要是他拿着钱去吃喝玩乐怎么办?贾母都想生撕了贾赦。
人家贾赦还挺有理:“儿子象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自己出门交际去了,身上也不少银子使。现在琏儿重新京,说不定就有他原来的朋友玩伴听说他回来,要与他一起出门走走。”
贾母气道:“难道你忘记了,琏儿原来交的那些朋友,还不都是什么老亲家里的!那些孩子如何与我现在的琏儿比?不说他们说不到一起,就是能一起吃个饭,我还怕他们把我琏儿引得到下流地方去呢。”
说起这个,贾赦也没法继续辩下去了。因为贾琏原来认识的那起子人,还真的都是一些原来荣国府交往的子弟,也都是一些勋贵家里不肯好生读书,将来能袭上一个不大不小爵位的——物以类聚嘛,正是自古皆然。
贾琏见祖母与自己父亲为自己操心,忙道:“还请祖母与父亲放心。想来也不光是咱们不想着与人家交往,说不定人家也不愿意与我往来呢。其实今天从码头上回来,我也碰着过冯家的子英、卫家的若松,也不过是说了些场面话,并没有原来的亲热。”
对呀,现在整个贾家对勋贵来说,都是坏了潜在规矩的存在。他们想离人家远点,人家也还不想与他们沾惹呢。不沾惹就不沾惹,贾母心下松了口气,不过看到贾琏有点失落的小脸,还是要开解一下:“如此更好。我琏儿想是应对得体,让他们那些孩子觉得汗颜了。”
又向贾赦道:“不过琏儿也不能每日里光是读书,也该有些交际走动才好。等无事的时候,你还是带着他往他外祖家里走一回。”
贾赦有些吃惊地叫了一声:“母亲。”贾琏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外祖家,抬起头来看看贾母,再看看贾赦,期待有人多说上两句,也好让他知道些内情——别人都有外家,独他母亲如同石头里生出来的,从来没有人提起他的外家如何。他如何能不好奇。
“不管是当年之事,还是琏儿他娘,总是咱们贾家对不起人家。原来我也不过是气他们不给咱们荣国府留脸面。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琏儿也长这么大了,总不能一直不让他知道自己外家是哪一家不是。说来他外祖母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让她见见,我这些年可亏待了琏儿没有。”贾母说出的话里,语气有说不出的苍桑。
贾赦无法,再是不想与自己的前岳家交往,也无法说出自己不带贾琏去的话来,只好应下了。可是气氛已经恢复不到原来,贾母也就让贾赦带着贾琏回自己院子,却把贾政一个留了下来。
“老二,你可知道我把你留下来是何事?”贾母问道。
贾政老实地道:“这个儿子还真不知道,是不是母亲怕我去了衙门,再犯了原来一味清高不知世情的性子,额外要嘱咐我?”
贾母摇头:“你自己能想到这些,可见两位先生很是尽力,也就不用我再多说了。现在我要与你说的,正是琏儿的外家。”
说贾琏的外家,怎么是与自己说?贾政就有些不大好的预感。果然贾母说出来的话,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没听过:“当年你先大嫂子去时,不怪人家张家要生气,实在是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巧合掩饰的。可是我让人查来查去……唉,当日也是我生怕你们兄弟因此不和,才勉强压了下来,谁知终究让人家张家不满,这些年不再与我家往来。说来,也是我对不起琏儿。”
贾政觉得自己将要出仕为官的那点欢喜劲,一下子随着老太太的话散了个干干净净不说,心底还生出一丝灰暗来:“这样不贤的人,竟然还留到今日。母亲,儿子想着不能让她带累了珠儿兄妹。”眼睛里竟然有一丝狠绝。
有事就休妻,这招是谁教他的呢?贾母心里寻思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个茬先放一放,说说自己的打算:“我今日所以不当着你大哥说,就是怕你们兄弟起了间隙。你这样猛然要休妻,可让你大哥往别处想不想?”
刚说要带贾琏去外家,这头贾政就要休妻,不管是谁处在贾赦的位置上,也要想一想这里的头联系好不好?贾政知道自己此法不好,可是他现在真担心自己闺女也学了那王氏的性子。
就听贾母道:“元春那里你不用担心,她是个见事明白的孩子。现在与大太太处得也不错。我想着是不是将来元春的亲事,也由着她帮着相看,一是面上好看些,再来也能让她与元春更亲近。”
这个贾政一点意见也没有——他是不打算把王夫人放出来的。那元春的亲事,不是老太太就是大太太相看,总不能他一下男人带着闺女四处参加女眷的花会、宴席去。
见他答应了,贾母才说出自己想的另一件事:“还有你自己的院子里,总不好一直空着。”
第151章
贾政听贾母提起自己院子里空着, 也知道这是老太太怕他那两个姨娘,不把元春放在眼里,而元春不好管到父妾身上, 平日里为难之故。
因此贾政对着贾母艰难地一笑,可那笑怎么看怎么苦涩:“也是儿子命里该有这样一劫, 碰上这样的妇人。即是母亲说元春是好的, 那我院子里的事儿,自是由着元春管着。至于那两个姨娘,我回去也会敲打她们,不许她们生事也就是了。”
目前也只能是这样了, 贾母点点头道:“你大哥也不是一点没觉察, 可是他还能如此待你,你心里要有数。”别老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压人家一头。
贾政已经羞愧得低下了头,只轻声应了个“是”就无话可说。贾母怕他带出行迹来,或是自以为是地去找贾赦认罪什么的, 只好道:“这些事儿过去了这么些年,再翻出来也不过是让大家都尴尬。我不当着你大哥说这些也是顾虑到此。你只日后多敬着你大哥些就是。总是他这些年受苦了不是。”
“是,儿子都知道。”贾政还是那样低声应着。等他下去了, 贾母才长出了一口气。不过现在她的陪房们还剩下一个张才家的,她也不准备再把人抬举得如原来赖嬷嬷一样的地位,免得再养出一个心大的来。所以只能自己默默地想着日后之事。
丫头们见老太太自老爷们走后, 一直自己思量着什么, 也不说叫茶要水, 都有些担心。可是贾家奴才培训也不是白培训的, 丫头们万不能在没是到主子呼唤的时候。自己就进屋子里打扰主子,就是其中的一条。
正在丫头手足无措的时候,邢夫人带着元春过来了,才算是让她们如见救星一般。悄悄将贾母现在的情况说了,邢夫人让人进去通报,想着自己不是会说话的,就对元春悄声道:“一会儿多逗老太太开心。”
元春更是知道贾母对自己的重要性,如今自己的亲事,可都指望着老太太呢。就是邢夫人不嘱咐她也会做,现在更是点头不迭。
见她二人进屋,贾母问道:“你们自己的院子可都收拾好了?”
邢夫人含笑道:“自是都收拾好了。说来咱们家里这奴才经了培训,自己都知道找活儿干呢,很不用我操心。”元春也跟着点头。
贾母因问:“那怎么不说在自己屋子里歇歇,还不到摆晚饭的时候呢。可是有什么事?”
元春一笑:“看祖母说的,没事还不能来与祖母说说话?我们那西侧院里也都归置得差不多了,怕祖母这边还没收拾利索,就想着过来看一眼。谁知道竟与伯母想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