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水上漂了快一个月,才到了下船的境地,早有贾府原来留下看宅子的管事,带了车马来接着。贾敬也带了贾蓉一起,来接贾母。一见贾母在贾赦与贾政的搀扶之下,颤微微下了船,地上已经跪倒一片:“请老太□□。”
贾母叫人起来,对贾敬道:“怎么今日没去衙门?家里还有下人在,又有蓉哥儿,你还不放心?”
贾敬向着贾母躬了身子道:“两年没见老太太,侄子想着早些向老太太请安,已经向衙门里告假了。老太太看着身子还好,精神也旺健。”他可不敢小瞧眼前这位老太太:这两年里,就是荣侯府里看宅子的下人,也都轮着去金陵培训过两次,再回来那精气神可是大不一样了。他还想着请老太太也给他们自己家里的奴才们紧紧皮子呢。
“你有心了。”贾母笑道对贾敬道:“如此让琏儿在这里照看着,咱们先回府吧。”
贾敬再看了一眼两年不见的贾琏,发现比起两年前来,这孩子身上多了些英气,也多了些读书人特有的书卷之气。最奇的是这两样竟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并不让人觉得别扭。仔细一看,才发现原因就出来贾琏那一双桃花眼上:只见两眼清正,看人时不闪不避,全没了在家时那样四处乱撒吗的浮躁之感。
老太太会教养儿孙!贾敬在心里就是一叹。笑道:“琏儿毕竟还小,怕是周全不了吧。”
贾母也是一笑:“孩子总得经了事儿才能长大不是。他是将来的一家之主,此时不让他先从家里事儿历练起,什么时候才能自己挡事儿呢。”贾母心里还真是这样想的,她让贾琏留下,可不是如原著里一样要把他培养成个管事的,只是要让他掌个总,知道自己家里此次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回来,这些东西该如何安置。
敢这样做,也是贾母对自己家里的奴才经过培训之后,有些信心,不怕他们从中私下里以损坏、丢失之名骗主子。因对贾琏笑道:“琏儿这次可要让祖母好生看看你的本事。”
贾琏已经与贾敬见过礼了,此时只是一笑,那双桃花眼才有些原来的影子:“祖母尽管放心,一定不让祖母失望。”
贾母对他鼓励地点点头,就让贾赦他们簇拥着,上轿回府了。府里是早得了信的,也已经改制过了:贾赦一家就直接回了荣禧堂,而贾母按着路上说好的进了荣庆堂。贾政一家并没有住进东大院,而是西侧院。
等贾母重新洗漱了出来,贾敬的母亲带着他媳妇,还有贾珍的媳妇都已经等在那里了。与老许氏相互见了礼,又受了小许氏与刘氏的礼。贾母才笑向老许氏道:“我们回金陵守孝两年,嫂子怎么还与我客气起来了,该是我去看嫂子的。”
老许氏其实心下并不愿意来见贾母,只是自己儿子说起贾珍日后少不得兄弟扶助,不能此时与荣侯府里生分了,这才不情不愿地来了。不过见贾母态度亲近,说出的话也入耳,少不得笑道:“这两年不见,我也少了一起说话的人,可不想你的紧。”
贾母早已翻看了原主的记忆,知道这位妯娌与自己的情分还真没到这个份上,脸上却一点也不带出来:“何尝不是。原来日日相处还不显,一朝分别,我也惦记着嫂子。只是嫂子的面色看着不大好,可请了太医?”
若是原来,老许氏可能会觉得贾母一见面就找不痛快,可是现在却只看到人满脸的关心,眼里也全是担忧,已经不由地叹了一声:“还不是敬儿闹的。”
贾母不解道:“我听说敬儿出孝之后,就已经不在翰林院了,而是去了吏部,还升了一级。这样争气的儿子,嫂子还不知足,那我家里两个,可放在哪里看呢?”
听到贾母夸自己的儿子,还贬低贾赦与贾政,老许氏本是该高兴的。只是她已经又好几个月不见大孙子的面,如何能高兴得起来:“你是不知道,敬儿当日只说是让珍儿去京营之中历练,谁知却是几个月也不让我见上一面不说,就是东西也送不进去。”
看来贾敬这是真心想把贾珍给掰过来呀。贾母对此是乐见其成的:“这个我也听赦儿说了一回,说是珍儿这两年也着实出息了,进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大头兵,现在凭自己的本事也做了伍长。可见孩子们还是要出门历了事,才能顶门壮户的,嫂子只等着享福吧。”
正说着,邢夫人与元春也已经过来了,两人一看就是重新收拾了一番,老许氏少不得受了二人的头,再叙些寒温,也就没法再向贾母诉苦。
拉着元春的手,老许氏向着贾母道:“元春也已经这么大了,也该是时候了。你可有什么章程没有?”王夫人的事情,贾敬并没有瞒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她只问贾母而不提仍被关进佛堂的王夫人。
元春已经羞得低下了头,想着挣开老许氏的手,试了几次也没成功,只好含羞在一边听贾母说:“可不是该操心她的时候了。不过我离京了两年,老亲们也都不大走动了,也不知道谁家有好孩子。嫂子也替我留心些。”
老许氏看着元春那羞红的满月脸,因她是低新旧头,看不清眼里的神情,只能发现那眼睫毛如受惊的蝴蝶翅膀一样,不停地抖动着,分外可怜可爱。又向贾母道:“这样齐整的孩子,难道你?”没有让她一搏富贵的想法?原来自己这个妯娌,可是话里话外都是眼前的女孩,是有大造化的。
贾母摇头道:“于今她们这一辈,只她一个女孩,我也就更偏疼她些。哪里舍得让她几年也见不得面?少不得找个知近的,能时时回来看我才好。”
元春此时再坐不住,自己挣开老许氏的手,边去刘氏身边坐边道:“祖母与伯祖母怎么只拿我打趣起来。”一室的女人都笑起来,也知她是真羞了,不在此话上再多谈。
到底体恤贾母等人远行劳累,老许氏再与贾母说上几句场面话,也就带着媳妇与孙媳妇回了自己的府里。小许氏见自己姑母婆婆兴致有些低落,问道:“老太太是怎么了,可是觉得那府里有什么不妥?”
老许氏道:“他们府里能有什么不妥的?你没见他们那些个奴才,一个个看着竟比咱们府里的有进退得多。都是一样的人家,怎么那边的奴才看着就那么知礼似的?”
许氏就想起贾敬曾对她说起,想着请荣侯府也培训一下自己府里下人的事儿来,只是当时被贾母给拒了,才没与自己婆婆说起。此时就给自己婆婆解惑:“我倒是听老爷说过。说是那府里的奴才,都是培训过的,如今若是不当班的也还得培训呢。”
“培训?”老许氏没听过这个词:“奴才有什么好培训的?再说又培训些什么呢。”
小许氏是知道的:“听说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把家里对奴才的规矩,都让下人们给背会了,若是不背会是不许当差的。后来见他们规矩都背熟了,又让各处干活干得拔尖的人,给别的人上课,让大家都知道活计应该怎么做,怎么让主子舒服,不能自己当了主子的家、私下里替主子做主。”
老许氏还是有些不解:“咱们两府原来的规矩都差不多。只是原来有些过苛了,所以从你们祖母那一辈起,好些都不用了。难道西府里是想着如原来那样动辄就杖毙人不成?”
小许氏摇头道:“听说最开始西府里请的,还是敏姑奶奶家里的奴才帮着培训的。人家林家也是读书人家,怎么会看得惯那样动辄就杖毙之事?听说是改了不少这样的规矩,可也加了不少别的。这不今日就是我看了,也觉得那府里的奴才们,进退很有章法呢。”
就是刘氏也听住了。她原来也曾到过荣国府里请安,那时荣国府里略有脸面的管事娘子,她也得赔上个笑脸。可是今日里不说原来好些熟悉的面孔没见着,就是还认识的,也早早地向她请下安去,多的一句话也没有,也不见上赶着想巴结她这位东府大奶奶的。
“老太太,那您看咱们府里的奴才,是不是也要培训一下?”到底是年轻人,对新词汇接受起来就没有什么难度,刘氏只想着自己家里那些管家娘子们,能少仗着老太太与太太的脸,给她出什么不大不小的难题,心里就掩不住的激动。
老、小许氏也知道刘氏虽是管家奶奶,可是那些管家娘子们也不是都给这位大奶奶面子。如今她能有这样一问,还真是再正常不过。
老许氏只管低下头喝茶,小许氏就对着刘氏道:“西府里毕竟是刚回来,怕是自己府里也得忙些日子。”见刘氏脸上就有些失望,心下对这个媳妇也有些不大满意,这也太沉不住气了,难怪自己儿子不喜。可是现在儿子见不着,孙子却是她生的,也不好太不给面子,接口道:“等那府里忙过了,你亲自去与大太太求人就是。”
刘氏脸上又换上了欢喜的模样:“多谢太太。等过几日我就去求了大太太。”
这边贾母还不知道自己家里奴才培训的事儿,已经让人惦记上了,她老人家正与两个儿子商量:“咱们即然已经回京了,明日老大少不得进宫里谢恩。老二也到吏部去,看看到底给你个什么官职。你父亲好不容易遗折给你求了个官,你可得好生做。”可别和原著似的,一个五品当了二十来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