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接着忽悠他亲娘:“我已经想好了,只让他在京营中谋个差事。也不图他立什么功劳,只让他知道些世事。就是母亲想他了,离得也近,回来也方便不是。”到时侯能不能回来,可就不是许氏一个内宅老太太能掌控得了的——营里紧急的任务多了去了,就不许贾珍被人带着去镀金?
许氏听儿子说得体贴,哪里想得到他将来会有那么多的理由搪塞自己,自是点头应了。心下还暗自得意,史氏的孙子们再是习文习武又如何,她的大孙子可是已经开始去营里办差了。
老娘这里忽悠得了,媳妇那里就不是个事:他的妻子是母亲的娘家侄女,正经的亲上加亲,要不也不会婆媳如此一心地对付他这一个做家主的。尤其是小许氏与她的亲姑妈一样,好与人相较,现在自己丈夫的爵位明显已经低于西府了,到了儿子那一辈,可不就得早些比西府里的第三代立起来嘛。
等贾珍被告知自己将进入京营历练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祖母与母亲都已经倒戈了,再面对上贾敬那一张无论什么时候对上他,都黑着的脸,连半句为自己告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悄悄地对着自己的媳妇说一声:“想着让老太太时时让人来看我,接我家来。”
贾珍此时的媳妇,还不是尤氏,而是他的原配妻子刘氏。不过她是书香家里出来的姑娘,也搞不懂同是书香出身的太婆婆与婆婆,怎么就能放任着自己的丈夫成了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性子。不过她只是做媳妇的,只有顺从的道理,就是规劝,也得贾珍自己愿意听才行。所以对着贾珍的耳语,就算是从来没得过这样的亲近,心里也觉得老爷这个决定无比正确,心下打了与贾敬一样的主意,鬼才会给你求情。
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三重背叛的贾珍,还是带了一丝憧憬来到京营的:想他的叔祖父,当年可是京营节度使,现在好些京营中的人,都是他老人家使出来的。那些人怎么也能看在他老人家尸骨未寒的份上,对自己这个侄孙子另眼相看一些吧。
谁知道贾敬是把贾珍送到了京营之中,却没有告诉他,他得从一个大头兵做起。另外贾敬不光没有告诉贾珍自己家在京营之中的人脉,还没告诉他,在京营之中有一个贾家明面上的姻亲、内里的仇人——王子腾!
不过贾珍总是他的亲儿子,他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怕若是贾珍真出了什么事儿,自己的老娘会不会随着去了。只是对着贾家还留在京营中的人脉叮嘱一声:贾珍即是来京营中历练的,那诸位也不必对他太客气,只管好生操练这小子就是了。只要不下死手,那怎么收拾都行呀。
好在他还知道与贾代善最放心的人交待了一句,那就是让人看好了,别让王子腾勾引坏了贾珍,也别让他下暗手害了自己儿子。然后就拍拍屁股,自己坐上马车回宁国府继续守孝了——贾珍算是从侄孙,只有六个月的孝,可是他这个做侄子的却是有一年的孝呢。所以贾珍可以进京营,而贾敬只能继续窝在宁国府里派人打听林家故旧的情况。
不过他也没让贾母等太久,在年前到底让贾母收到了他打听的第一份资料。此时的贾母,正在指点着邢夫人怎么操持着过年:“咱们府里正在守孝,今年这个年也就得从简了。就是老亲们那里的年礼,不是也都让你减了等,你可知道为什么?”
邢夫人想了想:“可是因为咱们家里还了国库银子,银钱有些吃紧?”
元春在一边听得都想摇头,好在自从有了宫里的嬷嬷教导,她也知道自己一个做晚辈的,只能对着长辈恭敬再恭敬,没有当面指摘的权利。就把眼睛看向老太太,想看看老太太对自己这个大伯母可有什么指点没有。
贾母当着元春的面,还是十分给邢夫人留面子的,不过她也没有漏下元春刚才眼里的不赞成。因此贾母想着,自己等下还是得再对元春的嬷嬷说说,元春近些日子懂事了不少,也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可是这聪明外露并不是什么好事。关键是还不知道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还有一方面你没有想到。”贾母越发温声地对邢夫人说道。她这一世是打算好生做个老封君的,所以必须在守孝期间把邢夫人的管家能力培养出来,才不会象原著里那样,儿孙、媳妇们遇了事,就得到自己这个老太太跟前讨主意,看着是位高权重了,可是也累心不是。
邢夫人跟着贾母几个月,这眉眼高低也算是有些心得,看出老太太没生气,就笑着凑趣道:“我能有什么见识,还不都得仗着老太太教我。”
贾母也就一乐:“我可只教这一回,你自己记好了,下次不能再来问我。咱们家里说起来老亲是不少,可是好些人家也不过就是年节才走动一下,也不光是离得远了走动不方便。”
这段日子贾母没少与邢夫人说些外头官面上的事儿,邢夫人就知道,也有些人家这么些年下来,各自的立场已经不尽相同,还有些本身就不愿意再屈于荣侯府之下,因道:“多谢老太太教导,那我回去再理上一理,看看明年的时候怎么再收一收。”
贾母就点头,见此时轮到元春不解,并不与她解释,又与邢夫人说起过年的话来:“刚才让你一打岔差点忘记了。今年过年只摆上两桌,大家一起守个岁也就完了。族里的人一概请他们自便吧。”
邢夫人也知道,贾赦一回了金陵,先收拾了看老宅的奴才,又整顿了祭田管理,很是让一些族人心下不满。现在贾母如此说,也不过是顾虑着若是真开家宴的话,有些人可能就不会来,那样府里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论起贾母的本心,那些族人直接与他们划清了再不来往才好。只是这个时代讲究的就是个宗族礼法,她再是在贾赦、贾政两个面前有权威,可是碰到族里的事也得三思才行。要不一些族老联合起来,都能开祠堂直接替贾代善休了自己。不过估计他们也就是想一想,只要还想着沾宁荣两府的光,也没有一个人敢如此提议。
真当贾赦整顿祭田管理之事是白做的?他手里可是有不少那些族老们侵吞祭田收益,打着宁荣两府旗号为非的证据。只要有人敢对贾母不利,以贾赦现在对贾母的感情和他那混不吝的性子,怕是都敢直接把那些证据交到金陵知府手里。
那些人拿贾母没法,又混不过贾赦,也曾经想着从贾政入手。谁知道贾母早料到了这一点,上午的时候贾政是要与张先生、谭先生一起讨论学问的,下午是要与贾琏贾珠两个一起强身健体的。就是出门,也是与贾赦一起去寺里给国公爷祈福的。那些人连单独与贾政说说话的机会都摸不着,也就知道贾母对自己这些人是不放心,有些羞耻之心的,少不得歇了心思。
而那些还想着如原来一样,自己得了便宜把黑锅推到宁荣两府的头上的人,贾母也已经让贾赦暗里派人看着些,等出了正月再收拾一波,自己耳边也就能真的清静了。
这边邢夫人不知道贾母心中所想,还在与她商量着除夕那日的菜谱。贾母也无意在这上面让她为难,只道:“我告诉你个巧宗,你只让人把府里的主子都问一问,看他们都想吃什么。不过每人只能点上两个菜。这样谁爱吃的都有,岂不是能调了众口?”
元春在边上已经笑道:“世上再没人能想到祖母前头去,这样的主意一出,还能有谁不满意呢。”
贾母也微笑道:“也不过是你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罢了,哪儿有这样夸自己家人的。不说别的,只说你祖母也不过就是在内宅这一片天地里头,经得事儿多些,大家看在我年纪大了,不愿意当面拆穿了我。到了你嘴里,就成了能耐了。”
元春虽然觉得老太太似乎是话里有话,可是却没想出究竟是哪里自己做得又不对了,想着是不是一会儿回去问问嬷嬷。可是终是觉得贾母的主意不错,笑对邢夫人道:“大伯母,我自己先点上两样,可好?”
邢夫人如今管家时间长了点,也知道贾母就算是不待见王夫人,可是对孩子们却是一样疼的。她自己又没个孩子,自是愿意孩子们与她亲近些。难得今日元春与她笑语,不由道:“成,怎么不成。只要你一会儿点的,合着咱们守孝的规矩,大伯母总有办法给你弄了来。”
元春笑道:“上次吃的那个豆腐香菇的锅子就不错,还有酥炸芋角,我也爱得很。”
邢夫人就笑:“这可不是什么难事,那酥炸芋角你即爱吃,今日也就算了,明日也先让你试试菜。”说得不光元春眉开眼笑,就是贾母也觉得,这邢夫人还真有一两分可造之处。
不过她也提醒道:“你也得当心,这素菜做来做去,不过是青菜和豆腐换个样罢了。大家喜欢的也不过是来来回回的那几样,看有重了的。现在又是冬天,就算是比北边好些,可是有些青菜还是不易见的。可别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到时侯没了材料,做了无米之炊。”
邢夫人自是点头受教,心里想着自己无论如何要把这年夜饭给准备好了,也好让老太太看看自己这些日子可不是白管家的。又说了几句,心里想着请大家定菜谱的事儿,到底坐不住,自带了人出去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