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的眼神都快把贾珍凌迟了,他哪里还坐得住?只好跪下道:“琏兄弟在不在那里我不知道,不过那个地方,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怎么了,你只管说。”贾母眼里出火,她知道贾珍与贾琏一向交好,可是却不知道两人是这样的交好法。
贾珍无法,只好一五一十地将那贾琏如何看上了她的妻妹,如何央求着他从中做媒,如何悄悄地置下了小花枝巷的宅子娶了尤二姐。
贾母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荣庆堂里一时大乱,凤姐儿却不再如以前一样上前忙活,即是打定了主意离开贾家,她怎么会委屈自己现在还去做那孝子贤孙。
好不容易贾母醒了过来,又制止了众人要请太医的念头:这已经是家丑了,怎么能让太医知道,就是平日关系再好也不够丢脸的呀。
“凤丫头,你受委屈了。”贾母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安抚住王熙凤。可是凤姐儿的决心,岂是她一昏就可以动摇的,摇了摇头:“我既然已经自请下堂,也就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老太太还是保重自己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也不必太伤心。”
伤心,哪里还有时间伤心!贾琏所做之事,若是没有人提起也就算了,只在有人一提,别说荣国府的脸面,就是这爵位保不保得住都是两说呀。
“凤丫头,老祖宗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贾母改打温情牌:“何况你还有巧姐儿,你忘了,那时你病成那样,不是还惦记巧姐儿,去庄子上也带着巧姐儿吗?”
王熙凤也跪了下去,不过却离贾珍远远的,就象是远离什么脏东西一样。她看着贾母,一字一句地道:“老太太平日待我之情,我自是无以为报。可是上次有那鲍二家的在先,我求去老太太做保贾琏一定会改。可是现在呢?他是不顾一家人的性命,国孝家孝之间,背着长辈、停妻再娶呀老太太!”
贾母一下子无话可说,贾赦先还对此事不以为然,觉得凤姐儿实在不够贤惠,总是因为女人之事与贾琏吵闹不休。可是听到凤姐儿说出国孝家孝之语,才知道自己儿子这次玩女人,可是玩得有些大了。
见贾母还待要说什么,凤姐儿岂能给她机会,向贾母道:“老太太不妨问问珍大爷,贾琏向着那尤老娘求娶尤二姐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有没有说过,我的身子已经不成了,只等着我死了,就抬那尤二姐进门做正房?!”
贾琏这一世说没说过这话凤姐儿不知道,可是原著里他却是实打实说过的。想起这个,凤姐儿都为自己刚才出现的一丝动摇羞愧,得是多么狠心的人,才盼着自己结发之妻一死了之,好给新人腾地方!只冲这一点,就是再多的同人文,也洗不去贾琏渣本性吧。
贾珍没想到凤姐儿消息如此灵通,连贾蓉向尤老娘夸耀之语都知道了。可是如果再说出这里面还有自己儿子的事儿,那两府可就要掰了。左右凤姐儿自己都以为这话是贾琏说的,一个罪也是认,两个罪也是罚,大不了将来他再送贾琏两个丫头好了。
“琏兄弟也不过是因着子嗣艰难,才出此下策。”贾珍还试图为贾琏辩解,将来好有个重新拉拢贾琏的借口。
凤姐儿直接问道:“子嗣艰难?难道我是那不容贾琏纳妾之人吗?就是那日我与他闹成那样,大老爷赏了丫头,我不是也好生的亲自接过来了?难道只有那尤家的丫头是能生养的,秋桐竟不会生不成?!”
贾珍再也无话可说,只好与屋子里的人一起沉默下来。凤姐儿才不委屈自己再跪,顾自起身,坐等着贾琏到来。
第133章
贾琏已经从去小花枝巷找他的人那里,知道自己偷娶尤二姐之事已经败露。可是他也算是个牛的, 竟打着破罐子破摔的主意, 将那尤二姐儿一并带了过来。
在贾琏看来,他是这个荣国府的继承人, 别说只娶了一个尤二姐儿,就是再多两个又怎样?何况上次老爷赏的秋桐,王熙凤不也一样收拾了屋子接过来了吗?自己能顾着她的脸面,最初没有直接将人领进府里, 已经够体谅她了。
至于那找他的人说二奶奶自请下堂, 贾琏是信都不信的:荣国府下一任当家主母,是谁都能当得上的?那王熙凤真的离了荣国府,王家也不会待见她, 说不定因着二太太, 都不会让她进王家的门。如果王熙凤够聪明的话, 也不过是借着此事,让他不仅服个软,还把自己的私房等物都收过去, 日后再用此事拿捏一下自己就到家了。反正自己的私房里贵重的都已经交给了二姐儿, 剩下的东西她稀罕就拿去好了。
自己想得挺好的贾琏,没想到一进了荣庆堂,先被贾赦一脚踹倒。他有些不服气地向着贾赦道:“老爷别让这个妇人给蒙蔽了, 她自己不能生, 又拦着不让我纳人, 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这话还真是与贾珍刚才的语气如出一辙呀, 两人不愧能喜欢上同一个女人。凤姐儿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一边问道:“琏二爷说我拦着不让你纳人,那后罩房的秋桐是做什么的?再说你就是想纳人,也该与长辈们说一声才是。”
不欲再与他纠缠,王熙凤只对着上座的贾母道:“如今贾琏也已经回来了,老太太还是请他快写下放妻文书吧,这不他已经把新人领过来了,正好让新人服侍老太太用饭。”
贾母一张老脸让凤姐儿的话臊得得通红,又强撑着不能倒下去,只定定地问凤姐儿:“你竟真的不念你的巧姐儿不成?”
凤姐儿道:“念,我怎么会不念着巧姐儿。所以还请老太太慈悲,允我把巧姐儿一并带走。”
贾母在上座上冷笑连连。贾琏在那里大叫着休想。邢夫人倒是有心说什么,可是知道自己说了也没有人听,两位老爷只等着贾母做决断。王夫人心疼王熙凤的嫁妆里还有东西,假意劝道:“巧姐儿怎么能跟了你去。她一年大两年小的,说话就到了寻人家的时候。你离了这府里,名声能有多好听,巧姐儿跟了你,又能寻一个什么样的好人家?”
贾母虽觉王夫人话里似有不妥,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驳了凤姐,正好看她如何做答。只听凤姐儿道:“好叫老太太得知,贾琏带回来的这位新人,听说原来可是定过亲的。若是把巧姐儿交到这样淫奔的人手里,才是害了巧姐儿呢。老太太一直说疼我,那就再疼我一回吧。”
贾琏也是才知道尤二姐儿还定过亲之事,不由得看向怯怯跪在一边的尤二姐儿,希望她能否认此事。谁知尤二姐儿只红着脸,小声地辩解道:“我妈已经与那家退了亲的。”
凤姐儿就是一笑:“论理我已经自请下堂,不该管这样闲事了。只是还是提醒琏二爷一声,这退亲也得有文书才算是退干净了。否则哪天有人上府里来寻妻,或是去了顺天府告上一状,琏二爷可拿什么回官老爷的话呢?”听不听在你,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善意了,凤姐暗自思量着。
那边尤二姐儿面对贾琏质问的眼神,只能摇头:“这事儿都是我妈办的,我并不知晓。”
凤姐儿那边却道:“贾琏,你可想好了那放妻书怎么写了没有?若是没有,我也不怕费些事,明日到顺天府走一趟。”
贾母太阳一跳一跳地乱蹦,可是口里还强硬地说:“放你走也不难,只是巧姐儿是我贾家的血脉,不能跟你走。”
众人听贾母说出同意凤姐儿自去,已经吃惊。等知道她老人家不放巧姐儿,才明白这是要用巧姐儿来引着凤姐儿不能离开,心里都佩服,觉得姜还是老的辣。
凤姐儿在那里微微一笑:“我刚才已经说了,把我自己的闺女交到这样淫奔之人手上,我不放心。若是老太太非得要如此,那我还是不介意去顺天府里走一遭,让官府给我评一评理。不管官府是怎么定论,那时我也是心服口服。”
贾母已知有贾琏孝期偷娶一事,自己对上凤姐儿已经注定是落入下风了,看着凤姐儿的目光,不觉得冷厉起来。凤姐儿全然不惧,笑道:“老太太可别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我也知道老太太的手段,不管是我住的院子今夜里走了水,还是我突然吃了什么东西不合脾胃暴毙了,老太太都能行得出来。”
看着贾母越发狰狞的脸,凤姐还是笑得欢快起来:“我今日能自请下堂,又怎么会劳动老太太呢。只是老太太没发现,我身边可是一个丫头都没带呢。她们也都知道我今日来找老太太是做什么。若是今夜里没有了我的消息,明日顺天府就会有人来府里问话了。”
“老太太也别想着今夜出去寻人,让他们与我一样得了急病,或是明日去了顺天府堵人。这京中大着呢,谁知道他们都住在哪里。要我说,御史们天天也是无事可做的,总是爱四处打听些奇闻,半路上捡到一两个逃命为主子申冤的奴才,也是奇闻一件不是。”
全身的力气,都从贾母的身上消失了。她看了一眼底下坐着的儿孙,还有地上跪着的两个,声音沙哑地问道:“你们怎么说?”
贾赦让刚才凤姐儿所说的事绕得头大,只向上拱手道:“全仗老太太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