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们巧姑娘种的菜都出了芽了。娘就等着吃我们巧姑娘种的菜了。”王熙凤笑着夸奖起巧姐儿来。
跟在巧姐儿身后的小丫头,是新挑上来的庄户人家的女儿,怯生生地说道:“回奶奶的话,这菜还小着呢,不能吃。”
凤姐儿听了一愣,旋即笑了起来,那笑比起在荣国府里欢畅了不知道多少,让听的人心里也跟着明媚起来:“你说得对,这菜这样小,怎么入得了口。”
巧姐儿总算是吐出了一口气,刚才她可真怕娘开口说让把这些菜芽拨出来吃了。看她那心有余悸的样子,凤姐儿又笑了,不过还是对李嬷嬷说了一声:“这几个丫头的规矩,还是要着紧些。”哪儿有主子正说着话,一个丫头插嘴的道理。
李嬷嬷应了一声,想着回去怎么给这四个小丫头紧紧皮子。这头平儿已经让人摆上了饭,服侍着她们娘两个用。如今跟着巧姐儿的大丫头叫乐儿,只比那福寿康宁四人大上三两岁,也跟着小红学着服侍。她刚才也听到了奶奶的话,原来还想着自己是姑娘身边的人,奶奶看姑娘的面子上不会发作,此时才知道自己想差了。
正是因为她们是姑娘身边的人,奶奶才看得更紧,因为一旦出门,她们就是姑娘的脸面。一个做奴才的,怎么能只想着借姑娘的脸儿,不想着给姑娘长脸儿呢?乐儿服侍起来越加小心,多一个字也不肯往出说了。
平儿等凤姐儿漱口已毕,才道:“来了这几日,我看不管是奶奶还是姑娘,这脸也红润了,精神头也好了。想是奶奶的药也可以停了吧?”
凤姐儿不过是小病大养,来了庄子上处处顺心,那郁结早就散了。就是巧姐儿,活动得比在荣国府的时候多,吃的又都是本味饭菜,不是那重油重盐的,脸上也出现了健康的红润。
“别光说我们娘两个,你保自己照镜子去。”王熙凤看了看平儿,觉得人虽然比在荣国府的时候略黑了些,可是也看着精神好多。
平儿笑道:“我自己早起的时候已经照过了,现在很不用再照。这样日日只管着怎么吃、怎么乐,自是比在府里的时候省心。”
王熙凤因问:“即是如此,你还不足意?可是有什么事儿不成?”
平儿四下一看,巧姐儿已经跟着李嬷嬷出去消食,桌子也已经收拾干净。让小红在屋外守了,才扶着王熙凤进了内室。凤姐儿也不坐,只在地上转着圈消食,一边听着上平儿回话。
“是来升家的,派人来给奶奶请安,并送了好些布匹过来,说是给奶奶糊屋子。”平儿对王熙凤说出自己扶她进屋的原由。
糊不糊屋子不重要,当初凤姐儿把来升家的留在府里,就是为了让她不时地给自己打听消息,省得自己在庄子里两眼一抹黑。
点了点头,示意平儿把听到的消息说出来,平儿才再次开口:“说是奶奶走了不到三日,就有户部李左侍郎家的太太来府里看望林姑娘,说是林姑老爷同年的太太,因为林家原来的大管家上京拜见旧主,才知道林姑娘人在京中。又说林姑娘就算是孝中,可是林姑老爷与李侍郎是八拜之交,前日接了林姑娘去他们家里小住呢。”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就算是说辞有变化,可也是因为各世的情形不一样。只要黛玉与李家接上了头,不管是嫁入李家还是从李家出嫁,都是不错的出路。
“不知道林姑娘能在李家呆到什么时候。”王熙凤还给决地问,心里盼着黛玉呆的时间越长越好。
“这个可就不知道了,想来老太太也不放心林姑娘呆的时间太长了。老太太那么疼林姑娘,哪儿舍得让她离开的时间长了。”平儿回了一句,才接着道:“就是四姑娘,一见林姑娘去了李府,直说自己一个人管不来厨房里的事儿,与二太太说了一声就丢开了手。听说二姑娘那里也有意想不管器皿之事呢。”
王熙凤就冷笑了一下:“咱们二姑娘还真是,人家四姑娘能丢开手,她可拿什么与四姑娘比呢?要知道她比四姑娘大了多少,四姑娘还有时间、有机会学——大不了回宁国府也学得——她可哪儿还有时间与机会。”
平儿也不理解二姑娘的心思:“其实大家都知道,老太太是为了让林姑娘没有顾虑,才让她与四姑娘一起管厨房。厨房里的事儿可比别处烦难多了。二姑娘管的不过是器皿,也就是看着出出库、入入库,就是二姑娘自己不耐烦,司棋与绣橘两个都能做下来,怎么就要不管了呢?”
提起迎春房里的丫头,王熙凤不得不想起她那个不省心的奶嬷嬷,问道:“是不是那个王婆子插手了,二姑娘不好说自己的奶嬷嬷,才宁愿自己不学管家的?”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只今日来升家的派来的婆子是个粗使的,来升家的让她传传府里的新鲜事儿使得,可是若再私密些的话,可就不能经她的口了。
凤姐觉得还真有可能是这个缘故。本来迎春接手管家之时,自己还说着会给她撑腰,谁知自己来了庄子里。那位只爱一个人静静穿茉莉花的姑娘,可不就自己缩回自己的缀锦楼了。
“你去和那婆子说,让她告诉来升家的,我虽然不在家,可是二姑娘那里也让她多照应着些。”凤姐儿想了想吩咐平儿道。一面说着,她心里不是不懊恼,怎么越来越掺杂人的感情了,对巧姐儿是如此,对迎春还是如此,她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得到积分,帮了迎春一分积分也不会加呀。
平儿做出的是另一番理解:“还是奶奶想的周到,可不就是如此。奶奶离了府里,还惦记着亲小姑子,谁不得夸奶奶友爱弟妹。”
好吧,这样的解释让王熙凤心里好受多了,她点了点头,放平儿去办事。等人走了,才想起来没问那三姑娘如何,那位周全的宝姑娘临走得了自己两句话又如何。
左右在庄子里长日无聊,平儿见王熙凤练字,也就坐在边上一面绣花,一面回答了她关心的问题:三姑娘一如原著,管家管得上心极了,又想着一下子就把家理治理得条晰缕明,和那些管事的娘子们不时地有些摩擦。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看在王夫人的面子上容让她,可日子一长,却就应了那句清水池溏不养鱼。三五不时地就会传出那个管家娘子与三姑娘口角相对了。
至于薛宝钗,人家还是每日端庄地在大观园里来去,所不同的,就是去怡红院的时间多了些:姑娘们都忙着管家,李纨要管教贾兰,也就剩下一个贾宝玉能与她说到一起了。不过王熙凤对这个说法深深地怀疑,贾宝玉确实是与她能说到一起而不是忍耐她?
放下手中的笔,王熙凤对着一门心思说八卦的平儿问道:“姑娘们管了这么长时间的家,咱们珠大奶奶就没有什么表示?”
平儿摇头:“还真没听说,只说她日日督促着兰哥儿念书呢。”
对这个答案王熙凤不大满意。从她来了以后,对李纨还真没怎么关注过。应该说是对不利于完成任务的人和事儿,她都没有关注过。可是李纨与她的任务还是有些关系的,想想巧姐儿判词里那一句狠舅奸兄,凡是能被巧姐儿称上一声“兄”的,都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不得不提前防着。
不管是同人文也好,还是考据文也好,对李纨母子两个的评价,都离不开凉薄二字。有人觉得荣国府对她们母子两个不重视没有亲情,所以他们也就不把荣国府的人当成是亲人。
可是王熙凤还真不这样认为。
看看刘姥姥,再看看这世上有多少寡妇,都是独自一个带着孩子苦苦生活。李纨呢?在荣国府里就算是不受重视,可是月钱与老太太、太太是一样的,自己又有园子地,别忘了,原主可是特意点出,这园子地,可不是李纨的嫁妆,而是荣国府给的,年底分东西是上份的。若说荣国府是为了落个善待守节媳妇的名声,所做的一切也尽够了。难道那李纨还不该感念,怎么还对荣国府的人心怀抱怨呢?
王熙凤心下琢磨着,不是为了别的,只想着能不能借着李纨的手,做上点什么。
第128章
在王熙凤看来,李纨与贾兰的行为, 也不过就是不甘心!至于为何不甘心, 只看贾母对贾宝玉与贾琏两个的情形就知道了。现在贾母如此对他们两个,原来也未必不是如此对待贾珠与贾琏两个。看得时间长了, 李纨会不会觉得,如果她自己的夫君活着,那就真是府里的大爷,而她自己就是大奶奶了?
那府里长子继承的爵位也不是不能想一想的吧?!她的夫君可是府里的大爷呀!
可是偏偏贾珠半路上死了, 李纨的一切梦想都被打断了。婆婆对自己与儿子似有若无, 太婆婆眼里只有一个小叔子,又让李纨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只是把这怨恨加诸在一个尚在稚龄的孩子身上, 却不是当初漠视他们母子的人身上, 那就不应该了。真不是王熙凤恨屋及乌, 只是有了那奸兄的判词,她无法把贾兰摘出来。
找不到理由。
被李纨独自教养大的贾兰,能没有被李纨在无人处吐槽过、抱怨过?别人相信王熙凤是不相信的。说不定李纨还会告诉贾兰, 本来这府里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父亲的, 也就是他这个父亲的独子的,可是现在生生让人夺走了。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说得通贾兰这个也算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为何要那样对待巧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