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见迎春能亲自带这丫头在老太太跟前得脸,心里也觉得高兴,把自己手上一个细细的金戒子摘下来,让人给了珍珠:“我比不得老太太,可是看着你如此知礼,也是欢喜的。”
天要下红雨了,大太太竟然亲自赏了她东西!珍珠表现得受宠若惊,让大太太更加满意。一时王夫人的赏也到了,看着只是个荷包,可是入手的份量不轻。这会不会做人,从赏人上又让珍珠开了一回眼界。
二姑娘等大家都欣赏完了,才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三妹妹与四妹妹那里,也得我带着这丫头去一趟。”
“好,好。我二丫头也长大了,知道疼爱妹妹了。快去快回,把你两个妹妹也带来,我这里还有好东西给你们留着呢。”老太太对今天迎春的表现十分满意,而她表示满意的方法十分直接,赏东西!
等珍珠与二姑娘回房的时候,两人都是一脸含笑,巧云就道:“依我说,姑娘就该如今天这样,多到姐妹们房里走走,也到老太太跟前说说话。”
二姑娘今日得了彩头,也能听进劝了:“今日老太太倒高兴。也是珍珠有心,倒让我得了巧宗。”
珍珠不敢贪功:“要是没有姑娘领着,奴婢能有多大能为,得了这么多主子的赏。”
司棋只道:“也让我们开开眼。”
别的还罢了,老太太赏二姑娘一套碧玺头面却是大手笔,就是将来做嫁妆也使得。如今没有王嬷嬷在,这东西也不怕让人偷摸了去。
珍珠将老太太赏她的簪子一人分了巧云与司棋一支:“多谢两个姐姐平日照顾,今天借花献佛,姐姐们别推辞。”
就算是赏丫头的东西,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的,份量先不说,这样子也与别不同。二人见珍珠自己手里还有,也没与她客气,都乐着收了起来。
珍珠就回了自己屋里,清点起今天的战利品来。老太太赏的镯子,大概是鸳鸯特意选出来的,掂着就压手,两个加起来得有四两重。大太太的戒子虽小,可是金的,珍珠打算时刻带着它,不为自己,也得为二姑娘在大太太跟前的脸面。
黛玉给的坠子,倒不合她丫头的身份,那是金镶红宝的,宝石个头又大,火彩又亮,大概是因为守孝,黛玉才只是放在匣子里。这样的好东西,就如巧云与二姑娘说的一样,就是将来做嫁妆也使得。
再打开荷包,王夫人手笔果然比邢夫人大得多,里面是四个金锞子,一个总有八分大小。而宝玉给的荷包里,却是四个银锞子。
最正常的打赏,还是三姑娘与四姑娘给的,两位每人给了一百钱。珍珠不嫌少,一位的赏钱已经足够买她带回来的东西,而两位姑娘,并不是手里有钱的人。
加上二姑娘自己给的荷包里的两个银锞子,珍珠只能在心里骂自己一句:奸商。
正收拾着,巧云挑帘进来问:“你还没收拾好?可见说你是财迷再不假,一见这些东西,眼也挪不开了,嘴也合不上了。”
珍珠拉她坐下:“好姐姐,下午说的话怎么样,你可愿意心疼心疼我?”
巧云点点她:“就是要帮你,也不在这一时。快把东西收了,伺候姑娘用了饭再细说。”
原来巧云一直打算向珍珠施恩,好在日后自己嫁人后,府里有人实心为自己说话。可是珍珠一向不是争胜的性子,倒让巧云无处施为。今日听了司棋的话,她也心动不已:有什么样的恩惠,比得上两个人的利益合在一起更让人放心。
所以从一开始,巧云就打算帮这个忙。可是帮忙也是有技巧的,总不能上赶着,让人起了轻视之心,以为自己是在巴结人。所以听珍珠自己开口相求,珍珠才要与她晚上细说。
用过晚饭,又陪着二姑娘闲话一回,服侍着姑娘歇下后,巧云亲对司棋说:“今天我有事与珍珠商量,你来给姑娘守夜。”
司棋倒是个爽直的性子,认定珍珠不是个藏奸的,倒对她实心地好起来,只恨自己帮不上她,听巧云要与她商量事情,还替珍珠央求起来:“好姐姐,珍珠是个可怜的,咱们一个屋子几年,能帮的多帮着些。别说是她,就是我也记着姐姐的好。”
气得巧云给了她一下子:“就你是好人,我竟是没有心肝的不成。要是不想着帮她,我不会自己这会子睡去,点灯熬油为的是什么。”
第15章
巧云与珍珠并未歇下,两人正点算着珍珠这三年来存下的银钱。
“真不亏了大家叫你财迷,谁想到竟存了这些银子。”巧云对着炕上大大小小的金银锞子十分咋舌。
不是巧云没见过东西,实在是一个二等丫头,有这样的存银,让人太过惊异:八分重的金锞子四个,是今天二太太赏的,另有十六个六分重的金锞子,是珍珠历年得的。还有八分重的银锞子三十八个,六分重的七十六个,另有十二吊钱。
“你平日竟一点不花用不成?真是个守得住财的。”巧云再次感叹:“你哥也来看了你几次,不是每次都给他钱?”
珍珠就给巧云算她的帐:“姐姐,我一个月的月钱就是五百,三年该是十五吊。平日有时候还能得些赏钱,可是现在手里不过是十二吊,还不是都让我哥拿去了。”
“你快知足吧。别看司棋比你出头的时候多,她现时能拿出来的,定是比不过你。”巧云觉得珍珠帐算得太细了。
珍珠就道:“我用什么和司棋比,她家里不用贴补不说,还怕她委屈,时常替她打点那些妈妈们。”
巧云怕珍珠再为家里的事伤心,忙转了话题:“算下来,你这里共是十二两八分的金子,按一两金十两银算,就是一百二十八两。银子共是七十六两,加起来可就是二百零四两!”巧云让自己算出来的数吓了一跳,决定回去把自己历年得锞子也点算一下。
“那这些铜钱呢?”珍珠对现在银铜兑换的比例不大清楚,又没有放心的人,只能自己收着,又沉又占地方。
这个巧云也清楚:“现在是一吊五十换一两银子(按一吊千文算)。你这些换十一两还有剩。这样算下来,可就是二百一十五两。就是上好的田地也能置几亩了。”
珍珠真实的想法并不是置地,更想留着这银子赎身。可是这话却不是现在能与巧云说的。巧云为何一直对她这样上心,又全心为她打算,看多了宅斗文的珍珠还能不清楚?要是自己现在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巧云不见得帮她不说,财已露白,谋算了她的都有可能。
“可是咱们本是奴才,本就不能有私产不说,又是女人,连出趟府门都不容易。”珍珠说出她现实的顾虑,反正这京城周边的地,拿银子等着买的人多得是,大不了到时再卖就得了。
巧云就对她说:“你当主子们真不知道大家在外头的产业不成?只说赖嬷嬷家里,比一般五六品官家的底子还厚呢。”珍珠想告诉她,你算错了,多少同人文都说,人家家里的产业,快顶得上半个荣国府了。
却听巧云接着说道:“只是现在京边上的好地,得十五、六两一亩,要是肯走远些,十两就能成。你是想着近些还是远些?”
大姐,我只想把银子存下来,是你让我买地的。珍珠只好说:“姐姐知道,我手里只有这些,总得自己看得见才放心。”还是离京近点吧,说不定能有机会看上一眼。
巧云就点了点头:“那明日我先写个借据给你,只说借你二百一十五两银子。等买下了地,再换成用那地契抵债,你看可行?”
行,太行了。自己本来不好意思让人写收条的,可是人家却把将来如何名正言顺把地契放到自己手上都想好了。珍珠只好说:“大恩不言谢,姐姐以后就是我的亲姐姐。”
巧云要的就是这句话,额外指点起她来:“我家的地,都是挂在我定亲那家的名下,到时将你的也挂上去。只是你自己要把地契拿好,一旦有了出头之日,千万把地契换成自己的名字。”
珍珠只做不解状:“有姐姐在,谁还能不认帐不成?”
巧云摇了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我们家里,何曾不是做着过一时是一时的打算?”
是了,这就是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意思。珍珠面上并不显出来,只说:“别人说这话使得,独姐姐说这话使不得。我即说将姐姐当成亲姐姐,就永远把姐姐当成亲姐姐。”
想了想,这巧云虽有利用她的心思,可是并没对自己做什么不利的事,还是提醒了一句:“要我说,姐姐真出了门子,时常进府里请安就好。要是姐姐赎了身,你自己家里的田地写到名下,也是无碍的。”
巧云指了指堆着的金银铜钱:“你只看看这些。这还只是你一个人,又只是二等,平日又不大出头,还能攒也来。我们一家都在府里,我爹又大小是个管事,哪能放得下。”
珍珠只说:“我只说是让姐姐一个人赎身,又不是让你们全家人都赎身。再说姐姐定亲的人家,还能让姐姐成亲后再到府里来当差不成?”
巧云只说自己会回家与爹娘商量,约好了过几日她回家时,将珍珠的银钱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