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蔼哥儿这个不知道京中物价的人看,地契与房契和铺子加起来, 没有百十万两怕是置办不下来——地契没有少于五百亩的,房子是京中西城最显要的地段, 铺子更是几条主要街道上的好去处。
别说置办, 里头除了房子不能生息,别的东西加在一起, 每年收上五万两银子, 那都得是看着的奴才太贪或是主子太不会经营。
这还是自己那个言不谈利的先生?蔼哥儿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古人。真能藏拙呀!往日看林府里吃用都算平常,林如海也不许蔼哥儿走商贾之道,就是庄子里花房的出息不少,林如海也是问都不问一声, 由着蔼哥儿自己折腾。
可这人自己手里攥了这么大一笔这个时代最稳定的地契!
那贾敏知道不知道呢?
看过原著的蔼哥儿迷惘了。从原著里贾琏的话中, 好些人都猜测林家的家财当日落到荣国府有二三百万,可现在他自己手里拿着的就有百来万两, 加上未来几年的出息呢?还有林如海的灰色收入呢?据蔼哥儿所知, 贾敏可是在扬州也置办了好些产业, 具体多少他不清楚, 可怎么也不会少过几十万两。加上林家的古董字画……
正想着林如海的灰色收入, 眼前又有一摞子纸递了过来。已经受了一次冲击的蔼哥儿,看着以万字打头的银票,脸上没有什么惊讶之色。
他被吓傻了!
这么厚的一摞子,就算下头的面值不如这张,可也不会差得太多吧?
林如海大概对蔼哥儿的“处变不惊”还算满意:“这些你回京后存好,若是我真有个不虞,只可留给宽哥儿。不是不疼玉儿,看你这几年行事,是不会让玉儿受委屈的。可是宽哥儿,你师母那里耳根到底软些,还是让他自己手里不至空泛的好。”
眼前的是你未来的女婿,不只是你的学生,你就这样明显地偏心,真的好?蔼哥儿狐疑地看了林如海一眼,问出的话却是:“先生将这些东西都托付给我,师母知道吗?”
对于蔼哥儿的疑问,林如海非常理直气壮地摇头:“这些是林家历代家主保管的,并不列入内宅帐目。”
蔼哥儿这就想起原著里王熙凤曾经因赵姨娘丫头月例一事,说过她管家的银子不过是接个手,怎么来怎么去。当时看书的时候还不解,等来扬州已经明白了大半:一般人家都是分内帐与外帐的,外头的帐目由着男主人管着,那是收入的大头,太太奶奶们争的管家权的不过是内帐,也就是一年拔给内宅开销的银子。
不过原著里荣国府外头的庄子铺子好象也归王夫人管呀,蔼哥儿不得不想着要不是贾政太不通俗务只好交给王夫人管,就是贾母为了防备贾赦借着外帐拿捏王夫人所以都交给了她。
那都是荣国府的家事,蔼哥儿也没闲工夫替他们操那个心,只对林如海郑重道:“先生放心,这些东西还有历年的收益,将都会一文不少地交到宽哥儿手里。”想想到底不平,跟了一句:“等将来我就算是赚一文钱,都要交给玉儿。”
林如海几次想拿起戒尺,又强忍着把自己的手背到身后:“你要是只会赚一文钱,让玉儿跟着你喝西北风吗?”
蔼哥儿自己心里撇嘴,面上还得恭顺地说自己将来一定好好努力,要让黛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林如海也不与他计较,又把京中宅子留下看宅子的人说与他听,告诉他:“我会修书,让这几个人听你的差遣。只你自己也得注意,行事不可太过。”自己这个学生兼女婿,看着似温文,骨子里却太有主意。
对于接手林家在京中的人手,蔼哥儿还是愿意的——他回了京中,以沈学士与沈尚书的作派,自是关着他念书再念书,就是朝中事也不会如沈任和林如海一样说与他听,他只能自己让人去打听。
可沈家给他配的下人,他还真不敢十分信得过:他自己的小厮与两个大仆人倒都收服了,却还要留下一个帮自己联络林、沈两府。再说他的人离京时候不短,回了京中想在学士府里施展得开又得些功夫,更别说在京里。到时沈学士与沈尚书少不得又赏他人,不观察一番如何敢用?
林如海留在京中的人就不一样,那些都是在京里几代人历练出来的,各家情况了解、消息也自有门道,若能为自己所用自是再好不过。
蔼哥儿就又想起一事:“先生京中宅子即留了人,他们不替先生打听些消息吗?”
林如海就是一叹:“你怎么倒糊涂起来,人走茶凉这话没听过吗?”
蔼哥儿自是想到了,也就不再往林如海心里扎刀,师徒两个约好将来由林家的人五日一送信,不可在这上头心疼银子。
说完银钱事,蔼哥儿猛想起原著里那个该做黛玉先生的贾雨村,就算此时他本该已经在林府却没有出现,可蔼哥儿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我走后先生自己在书房也是寂寞,宽哥儿启蒙还得几年,不如多教导一下玉儿。”你自己的学问不比那个贾雨村好?
林如海不知蔼哥儿是为了防备一个还没出现的人,只当他是真关心自己怕自己寂寞,脸上多了些感动,笑道问道:“我教的都是男子该学的东西,玉儿是女儿家,若是学了去,不怕她移了性情?”
蔼哥儿不在意地摇头:“谁说女子只能困守于内宅,眼界开阔些总是好事。”
我是黛玉的后爹吗?还不是怕你们家的长辈将来对黛玉有什么微词才如此说,你这么一本正经地反驳做什么?林如海只觉得自己应该再看看戒尺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心里劝着自己这小子过几日就走,才算罢了。
要担心的事儿太多,蔼哥儿今天在林如海的书房里耽误的时间也就分外的长。林如海的心情随着蔼哥儿的话,在感动与找戒尺之间摇摆不定,最后一个忍不住黑了脸:“你父亲怕还等着你回话,快些回府吧。”
不知道林如海怎么突然又变脸的蔼哥儿,重新又把请林如海多注意自己家的内宅,多看顾着宽哥儿些的话说了一遍,才在林如海要喷火的目光下离开了林府,连后宅都没能再去一回。
贾敏见林如海自己进了内宅还奇怪:“蔼哥儿怎么没留下用饭?”
林如海想想自己和一个孩子较劲也觉好笑,可那是一个孩子吗?事事都拿出来唠叨一遍,比几十岁的人都啰嗦:“他也该回府收拾一下东西。”
贾敏听了摇头:“正是因为他快回京了,我以为总要多叮嘱玉儿几句,不想竟然这样就走了。”
林如海只好道:“还有几日才启程,总有他来的时候。”想想也觉得奇怪,刚才在书房里蔼哥儿连宽哥儿都嘱咐到了,说黛玉却只是一两句话的事儿,与他往日行事大不相符。
这边林如海奇怪,沈府里房氏见蔼哥儿竟然回府用饭也好奇:“今日怎么没留在你先生家里用饭?”
蔼哥儿不说自己是让林如海赶回来的,只向房氏卖好:“这一走不知道得什么时候见着奶奶,自然要多陪陪奶奶。”
一句话成功让房氏红了眼圈,想说自己也舍不得儿子,又怕蔼哥儿借此更不愿意回京,那可是大不孝。只好轻点了蔼哥儿一下:“什么时候学的这样嘴甜。”
询哥儿正进屋,见房氏点蔼哥儿,急了:“奶奶别打哥哥。”
房氏大奇:“他平日总是欺负你,我是为你出气,你倒护着他?”
“没有,哥哥给糖吃,才没欺负询哥儿。奶奶才不让多吃糖。”
那是你不知道,最先那个不让你多吃的,就是你护着的这个。房氏长叹一口气,还不知道大儿子走了,二儿子要闹几天。好在三儿子还睡在摇篮里,要不也得让大儿子拢了去。
自己这个大儿子要是想让谁觉得他好,就没有不成功的。房氏这样一想,倒不怕蔼哥儿自己一人进京,会受了委屈。
蔼哥儿那里还有话等着房氏:“奶奶自己一人在家里寂寞,时常接了玉儿来家里解闷吧。”
几年下来,房氏对黛玉自是喜欢的,可那是别人家的闺女,总接到自己家里人家有意见不说,两府还有婚约,让外人看着也不象。
听了她的顾虑,蔼哥儿一点儿也没当回事:“我又不在扬州,玉儿多过府几趟,也是替我尽孝呢,别人只会觉得玉儿懂礼孝顺。”
询哥儿自己早拍起了巴掌:“玉姐姐来和我玩。”
房氏觉得这个理由也算说得过去,点头算是允了,没见着大儿子悄悄松了一口气——人从小相处的感情,总比半道相处得深。再说黛玉多来沈家,房氏也就担上了一半教导的责任,将来谁都可以说黛玉不好,房氏是不能说的。
与房氏如此说完,蔼哥儿才带着林家的家底儿回了自己的院子。不是房氏没见到他手里的东西,实在是蔼哥儿出入两府早成定例,没少从林家包着书回来。房氏只以为林如海担心他路上落了功课给他的书,哪儿能想到人家手里拿着林家近两百万的银钱?
怎么把这些银钱平安地带回京中,是蔼哥儿面临的又一上难题:不能和大件行李放在一起,怕的是不要自己眼前让人偷摸或是遗失。又不能太过刻意放在自己眼前,免得有心人因此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