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又哭又演了这么长时间,等的就是老太太的这句话。不过要老太太与太太的意见相左,受罪的一定就是自己的亲娘。心里再排斥一个没有自己前世年岁大的人做娘,也不得不承认房氏的一片慈母之心:“没离开过奶奶,要和奶奶在一起。詠哥哥会笑话吗?”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老太太笑问:“他能笑话你什么?”
詠哥儿很称职地做他的背锅侠:“太太说了,二叔任上没好先生,将来蔼哥儿读不好书,我就笑话他。”
刘氏深觉自己可以回房去抄抄佛经,求菩萨赐给自己一个聪明点儿的儿子吧:“老太太,我们太太也是心疼蔼哥儿年纪太小了,怕他一路上受苦。”
正描补着,外头丫头已经打起了帘子:“太太来了。”
三年多没见小儿子回来,足以让沈太太对所有人宽容,并不理大媳妇的描补,只与老太太商量着二爷回来后,该哪日里家宴,何日让他宴请同窗。第二日早早让管家点了健仆,带了两位小哥儿一起去接二爷沈任。
一路上詠哥儿咕咕哝哝不休,蔼哥儿却只管一下一下掀了轿帘向外张望——他年岁小,出门的时候不多,在奶嬷嬷看来也该对路上的事物好奇。
却不知蔼哥儿是看有一家挂了“修国府”的匾额,又见不远的一家挂了“缮国府”,心有所感,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嬷嬷,别的公府都是远远相隔,怎么这两家公府修在对门?”终于看到“荣国府”与“宁国府”的匾额,蔼哥儿心下大震,只好问自己的奶嬷嬷。
没等奶嬷嬷回答,詠哥儿已经一脸嫌弃:“那两家再不必理会。”
蔼哥儿不解:“那是国公府。”应该权势不差吧?
“不过是两家破落户。”詠哥儿继续不屑。他的奶嬷嬷忙捂他的嘴:“哥儿不可胡说,在路上看让人听去。”
詠哥儿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给蔼哥儿听:“这些国公府是开国时封的,现在爵位早降等了,却还挂着国公府的匾额撑门面。家里没有出息的子弟,终逃不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后头的话老气横秋,显然是别人说与詠哥儿听,他又学给蔼哥儿的。却不知道蔼哥儿已经没功夫分辨他的语气,被惊得心里波浪翻滚,不过是平日里一向面无表情,才没让别人看出来。
自己穿越的竟然是红楼世界!
那么现在红楼故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刚才看荣宁两府前街道齐整,石狮狰狞,下人耀武扬威,想来还没到抄家之时。
只是不知道林妹妹进贾府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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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又和林妹妹进了一步,现在林妹妹进荣国府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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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上一世蔼哥儿熟读红楼,最同情最怜惜最爱慕的就是林妹妹,那就是他心目中的女神。看书时他常恨不得自己就是那林如海,早早把女儿接回身边娇养。又恨不得自己是林家那早夭的庶子,一定好生活着给姐姐林黛玉撑腰。更愿意自己是那块顽石,一定不见一个爱一个,只关爱林妹妹一人,让她不再清愁心萦心而是日日欢笑。
可惜只能恨,却不得。
没想到自己竟然穿越到了红楼世界,那他还能不打听打听他心中女神的情况?何况他很明白林黛玉的参照物就是荣国府的贾宝玉,看詠哥的样子,对荣国府多少还是知道些的,也就放弃平日里惜字如金的高冷,一点儿一点儿地从詠哥嘴里套话。
詠哥儿才多大?就算明面上比蔼哥儿大两岁,那也才是虚岁刚七岁的孩子,加之一向愿意显摆自己比蔼哥儿有能耐,都不用蔼哥儿多问,就把自己知道的事儿竹筒倒豆地说了个全:
“那个荣国府和宁国府,仗着祖上的军功,子弟们仗势欺人、下人们狗仗人势。家里一向没有规矩,京城里但有些规矩的人家,都不和他们来往的。”不顾奶嬷嬷频频咳嗽,詠哥儿见蔼哥儿两眼放光,说得十分起劲。
“只说他们家里那个衔玉而生的哥儿,谁家有这样的事儿、哪怕是真事儿也藏着掖着,偏他们家还写什么贴子让贩夫走卒念。全不知一家子的命,都放到别人手里攥着了。”
“衔玉而生?”蔼哥儿自是知道詠哥儿说得是谁,脸上却带出不解:“人怎么会生石头?”
詠哥儿很赞同的点头:“要不怎么说哪怕是真事儿呢?后宅妇人争宠,偌大家族没一人看穿不说,都跟着沾沾自喜,可见整个贾氏宗族也无明事理之人。”
詠哥儿即能听得人议论贾宝玉出生之奇,再听人议论贾氏一族不妥也就不奇怪。六七岁大的孩子正是懵懂之时,对大人的话听了、记住了,过几日忘记自己是从何处听说,当成是自己的观点也不稀奇。
“若那个哥儿行事稳妥,说不定是真的。”不是说贾宝玉在外行事比大人还强些?
詠哥儿直直伸手来掐蔼哥儿的脸,这个爱好他一直保持,只是在府里的时候没人让他得逞,这车厢里除了他的奶嬷嬷,蔼哥儿的奶嬷嬷也跟着呢,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小爷受屈。詠哥儿只好悻悻收手:“他前两个月抓周抓了胭脂,你说稳妥不稳妥?”
抓胭脂?贾宝玉这一保下荣国府上下人命的壮举,成功地让蔼哥儿重新惜字如金——贾宝玉前两个月刚抓周,林妹妹现在也就刚出生不久。离她进贾府还早得很呢,那还理詠哥儿做什么?
何况现在已经出了城,就算来到了接官亭,上头有了遮盖,可日头也一点儿点儿的上来了,蔼哥儿今日起得又早,忍不住要打瞌睡,更没精神理詠哥儿。
即是往府里送了信,沈任的车马自是离京中不远,因祖、父皆在,兄长也是官身,他倒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在接官亭等着他。就算这等的人已经昏昏欲睡,也让他感动了一回,把父子情深、父慈子孝、血浓于水等等情绪在自己心里推演了一遍。
至于詠哥儿?那是他兄长教子有方,也是他与兄长兄友弟恭,不过看着詠哥儿的年纪,也让他好生夸了一回。
有这夸奖支撑,回府之后詠哥儿还是一脸荣光:“老太太,我把二叔接回来了。”
沈任已经长跪不起:“不孝孙请老太□□,请太□□。不能在老太太、太太膝前尽孝,还劳老太太、太太挂心,实在枉为人子。”
老太太忙让人快些扶起他来:“你也不是自己愿意的。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又说忠孝不能两全。你当我老婆子真糊涂了不成?”
沈太太听老太太如此说,自然不好再掉泪,只巴巴看着儿子,嘴里喃喃:“瘦了,我看着身量倒是长了些。怎么这衣裳竟是不合身的样子?”
房氏自二门上接了沈任,眼睛都不想离了他的身,又不好一直盯着,听到婆婆这样说,才下死力打量两眼:“看着是不大合身。”
老太太道:“就说这后宅没个女主子,那些跟着的人就不尽心服侍了。还是你太太心疼儿子,正该让你媳妇随了任上去。”说着招手让沈任坐到自己下手,不住地问他任上吃住、一路寒温。至于外头的公事,自有老太爷他们回来详谈。
沈任要让老太太放心,有意笑道:“虽然一开始吃住不惯,三年下来也好了。”听说媳妇可以随他去任上,他才不会立时就表现出欢喜的模样来。他书读得是不错,却没读傻,知道老太太、太太就等着看他的反应呢。
亏得自己的上司,给自己做了个好榜样呀。沈任看到老太太问得越发细致,太太跟着不住地提醒媳妇该多带些什么东西,心里不由得感叹一声。
三人行必有我师,圣人诚不欺我!
“说来也算是缘份,”沈任含笑对老太太道:“我的上官,扬州的知府林大人,说来还是老太太的族亲,倒对我颇为照顾。”
老太太听了就是一呆:“什么族亲?”
沈任见老太太没有印象,少不得分说:“林大人名海字如海,祖籍也是姑苏人士。只他那支说是随着太/祖起兵,与嫡支便往来得少了。建朝之的两处虽然走动不多,但林大人的祖茔仍在姑苏。叙起来他要唤老太太一声姑老太太。”
老太太听了,也想了起来,面上却还淡淡的:“我道是谁,原来竟是他家。倒难为他还肯记着自己是姑苏林氏。只他家一向清高,倒肯照顾你,也是奇事。”
特意想引老太太开心的话题,竟然让老太太不大欢喜,沈任不由有些失措,眼神向沈太太瞟去,希望得个答案。
这却牵涉到了老太太的娘家,沈太太如何肯多这个口舌?不过是示意儿子安心,让他等着老太太分说——人老了,对眼前事或不大计较,对往事却总是执着,用不了多长时间,老太太定会给他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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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别说是土著沈任,就是蔼哥在读原著的时候,也对林家这个四代列侯却支庶不盛的书香之家疑惑颇多。现在老太太语气里明显对林如海那支多有不满,为了他的林妹妹,蔼哥儿都盼着老太太能快点说出个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