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想不到自己已经天怒人怨到了这个地步:“我不是想着,大伯头一年到工部,总要有些实绩才好看。谁知道圣人竟当了真,一直盯着不放。”
那些东西,沈太傅光是听听也知道研究出来,对帝国的国力是何等的重要,圣人着急也在所难免。而沈越能一下子给出这么些方子来,全是为了长子考虑,不然他直接献上去,将来的体面还能少得了?
“罢了,本来还有一样东西,即是大伯忙不过来,还是我让人试着弄吧。”沈越路上起的想法,还是不打算放弃。沈太傅知道自己这个次孙,他说的东西就没有试不成的,也没有无用之物,问道:“是什么?”
“就是些铺路的东西。我发现这路很是不平,玉儿回老宅路上都颠了几次。”
“去,去,去,”沈太傅无奈的挥手:“老太太也想你,去陪老太太说话去吧。”
继续被嫌弃的沈越,让人去告诉房氏,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办,直接去找张义。向着张义细细说了水泥的方子,让他尽快把东西试验出来。
张义听了沈越说水泥的妙用,眼睛都直了:“这东西,真有那么好用?”
沈越不耐烦:“试出来你就知道了。不许说这方子是我告诉你的,只说是你自己监造公主府想出来的主意。”
“大人,”张义觉得这馅饼太大:“这样的好东西,下官不敢居功。”
沈越信任的拍拍他的肩膀:“这几年你的功劳不少,只是起点低了些。有了这水泥,想来还能升一升,也不枉你跟了我一回。”眼见着张义竟想跪下,尽快一把拉住:“快点试验出来,比给我磕几个头强多了。”
张义眼圈都红了:“大人放心,这方子如此详尽,下官不睡觉也早点把它试验出来。”
刚交待完了张义,宫中就有小太监找了过来:“小沈翰林,让小的好找。圣人请您速速进宫。”
看看已经到了头顶上的太阳,沈越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难为你找到这儿来。”
小太监哪敢领这句表扬?头摇得波浪鼓一样:“我们一共六七个人,满京城的四处找您呢,还好小的运气好,在这里找到了小沈翰林。”二月的天,竟一边说着一边擦汗。
这么多人找自己,可见事情不小。沈越也不敢耽搁,上马就要回府换官服,小太监却不肯给他这个时间:“圣人说了,不管在哪见到小沈大人,都要让您直接进宫。”
看来事情不是一般的紧急,沈越也不多言,直接打马随着小太监一起来到宫门之前。小太监向着守门的侍卫亮了亮腰牌,细细的尖嗓高喊着:“圣上有旨,沈越可骑马晋见。”
沈越在侍卫们诧异的眼神之中,飞马直到养心殿前,就有小太监过来替他牵马,还有小太监飞奔进殿去禀报。等沈越自己走到殿门的时候,去禀报的小太监已经出来了,向他微微躬身:“圣人召小沈翰林晋见。”
“臣沈越,参见圣人,圣人万岁。”大殿之内的气氛很是压抑,跪下磕头请安的沈越已经感觉到了。
“起来吧。”当今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是喜是怒。
沈越起身后,悄悄一看,各位大学士还有几位皇子们、他自己的大伯沈信都已经在殿内了。看来是与工部有关,沈越悄悄一直提着的心,此时稍稍放下了一点——一路上他把各种可能都想到了,还以为是边疆出了什么紧急之事。
“沈信,你来说吧。”当今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沈信向御座上的当今躬了躬身:“圣人,诸位大人。自臣进工部之后,翰林院编纂各地书籍,陆续收集了一些制造方子。其中有一样□□,据书中记载可以裂石开山。本着一试的想法,臣与七皇子带着工部人员,勉力而为,前段时间试验成功了。”
他说的很平静,沈越的心却激荡了一下,再次感慨此世劳动人民的智慧。可是除了大皇子、七皇子看起来也跟激动之外,别的大学士与皇子们都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沈越只能说,没文化、真可怕。
这些土包子,哪儿里知道热武器的威力,又哪里知道这□□一出,会将国家的进攻力与防御力提升到领先时代的高度?
“恭喜圣人得此利器,有此物守国,我帝国可保江山永固。”沈越大声的拍起龙屁来。
林如海心头就是一动,自己这个女婿可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于是也向着当今道贺。别的大学士就看到当今脸上的笑意一点儿一点儿多了起来,心中更加不解。
当今示意沈信继续说,沈信也很是兴奋:“臣已经让人在京外铁网山试验过,一包□□下去,围场内野兽死伤无数。地面坑宽五丈、深逾丈。”
养心殿里传出一片抽气之声。这下子还有谁不知道这□□的威力?
沈信接着说道:“臣还带人用百炼钢重新打造了火器,也按着翰林院提供的方子,用□□制造出了弹药。新造出的火器连续发射百余回,没有出现炸膛,那弹药也无受潮之虞。如果大量生产,分发到边疆各军,确实可保我旁边国江山永固。”
说到最后,沈信自己都不由的提高了声音。当今虽然听过了一遍,可还是猛地一拍龙书案:“好。如此就大量生产吧。”
“圣上,”昭文馆大学士这时出声了:“恭喜圣人得天之助,让工部试验出如此利器。只是听沈尚书所言,那□□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若是大量生产用于边疆的话,只怕有伤天和,失了我泱泱大国气度。”
“哦?”正兴头上的当今,没想到头一个出来给自己泼冷水的,就是自己任命的首辅。不过这首辅职在调理阴阳,平衡各方,如此说法也是他职责所在。
环视了一下殿内屏息敛气的众人,当今把目光定位到了沈越身上。这方子说是翰林院编纂处找出来的,当今心里却觉得,那就是沈越的下人在南海沿子得来的。不过是沈越自己不愿意居功,所以才借着编纂处献给自己。敢献出来,那沈越一定对这东西的威力有所了解。
这就是当今一定要让人找到沈越,还非得让他参加讨论的原因:
沈信秉的是沈太师与沈太傅为人之道,沉稳有余而激进不足,若不是有七皇子一直在工部盯着,那□□与新火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试验出来。七皇子倒是激进了,可是他怼起朝臣来,还差了些。当今觉得,还得由沈越来对付这些老官油子们。
“沈越,”当今不客气的点了沈越的名:“刚才你是第一个向朕道贺之人,想是对此物有些了解,不如你来与首辅说说。”
沈越心知当今这是把他当成了刀使,可他情愿做这把刀,也不愿意明明自己手里有了好东西,还要被动挨打。于是沈越除了向当今躬了躬身,还向着昭文馆大学士行了个礼:“首辅大人,下官有几事不明,想请教首辅大人。”
林如海微不可察的向沈越身边站了一站,似是要支持自己的女婿,谁知沈越竟趁着直腰的空儿,向边上撤了一小步,离得林如海远了一点儿,让林如海就是一愣。
也是在林如海发愣的这一瞬间,沈越的问题已经问出口了:“首辅大人说那□□大量生产用于边防,是有碍天和,可是北戎等族儿狼子野心,时时想着吞我国土掠我百姓,他们与我帝国讲天和吗?”
“还有那倭人,时时犯我海岸,所过之处百姓百不存一,他们与我帝国讲天和吗?更有那海外强国,对我朝出海经商的海商,大行抢掠,所有海商船夫抛尸海上之时,他们谁与我帝国讲过天和?!”
“这个……”昭文馆大学士无言以对,最后只好道:“那是他们不通教化,可以圣人之意感之。”
“呵呵,”沈越听了昭文馆朋学士之言,没理会他的胡子已经花白,年纪比林如海还大,不屑的呵呵两声:“首辅大人与他们讲教化?要以圣人之意感动他们?”你没病吧?
昭文馆大学士不悦的看了沈越一眼,觉得此子太过不尊老。谁知道更不尊老的话还在后头:“下官请教首辅大人,谁去教化那些北戎、倭人、海盗?谁去向他们传达圣人之意?是首辅大人您吗?”
“这个……”老迈的昭文馆大学士,一辈子离开京城的次数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让他去教化北戎、倭人还有海盗?他觉得自己不等到那些人跟前,自己的身子就该吃不消了。
就算是真能到了沈越说的几处地方,那些人能给他说话的机会吗?可是教化、圣人之意都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昭文馆大学士不能说那些人不会听自己说话,只能不停的“这个、这个”。
沈越才不管他这个还是那个,儒家思想自有它的可取之处,可是在绝对武力面前,所有的教化都会被无情碾压。只有在你碾压了别人之后,再用强制性的用儒家思想教化收拢人心吧。
“首辅大人,”沈越又叫了一声,直接让昭文馆大学士的身子都是一哆嗦:“下官也知道己所不欲,勿求于人的道理,所以下官自己做不到的事,从来不强求他人。”你自己不去教化,就别在那里瞎哔哔了。
当今早已经又用一脸的平静,掩盖心里的窃喜。自己让人去找沈越,真是英明的决定呀,要不就算是能让这些老官油子们同意大量生产□□与新火器,怕是他们将来在史书上,也得给自己扣一个尚武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