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忙点头:“是,终是我年轻不知事,倒扰了母亲的兴致。”
这怎么算是年轻不知事?黛玉进宫没说沈越一句,是皇后看她神色不好非得要问,就算是皇后问了,黛玉也没直直的把沈越的事情说出来,只说了他有些无精打采,还是皇后自己猜到是沈越衙门中的事。
所以等当今晚间到坤宁宫的时候,皇后说起时也好笑:“终是孩子气,又是夫妻情热的时候,见不得夫君有一点儿不好。好在不是持宠而娇的,到底不肯说出是什么事儿让她跟着烦心,还强笑着陪我说了半天的话。”
当今听了心下一动:“她就没说沈越遇到了什么事儿?”顾尚书难为沈越动作越来越大,当今还是知道的。
皇后摇了摇头:“只刚进宫的时候神情带出来些,后来再不肯说。”
“是个聪明的孩子。”当今听了也点头,其实这也是试探过了,可是一试不中便马上收手,这样的心智、果断在十几岁的女孩身上算是难得。
“那样灵透的孩子,从来都精精神神的。今日刚进宫时神思不属的小模样,我看着都觉得揪心。”皇后还是替黛玉说了一句话:“自认了她,初一十五从来没耽误进宫,还总是带些宫外的新鲜东西进来,说些新鲜话题给我解闷。论起来谨儿媳妇倒不如她见得多。”
当今还是只点头:“也愁不到哪儿去,年轻人哪儿有一帆风顺的,就是咱们自己的儿子,不也是有自己的烦心事?”
皇后听了心下一突,与黛玉比起来,她当然更关心自己儿子:“那是他不知足。比起当初,他们现在做皇子只要读书明理便可,还有烦恼岂不是庸人自扰?”
当今就如没听出皇后语中之意般不在意的笑了一下:“是比朕当初轻松多了,也不可让他们这样懒散下去。老五年前就已经进朝听政了,索性也让他们几个听政。不求有多长进,也不能让人两句就鼓动了去。”
这被人鼓动的是谁,当今不说皇后也不猜,反正不是她的儿子就好。
此时沈越也正在教训黛玉:“那宫里的人都有十个心眼子,你觉得自己试探得好,焉知人家觉察不出?下次再不可如此。”
黛玉有些不服气:“蔼哥哥的折子上了那么长时间,现在那个顾尚书又处处为难你,我总不能当成不知道。”
沈越以掌抚额:“先生事事不对母亲说,我还觉得他太过大男子主义,现在想来也有他的道理。这外头的事儿哪有风平浪静的时候,说得多了也是让你跟着烦心。”
黛玉听了忙来拉他的袖子:“那也不许学父亲。”
沈越看着那张巴掌大小脸上祈求的目光,还有自己袖子上传来的摇摆,心都跟着一晃一晃的,嘴上说着:“那也不许再与皇后说这些事,你进宫只管陪着皇后散心解闷便好。”
得到黛玉点头,才算放下心来,又想着自己好几日没去林家,林如海还不知怎么惦记着,便问黛玉:“我要去见先生,你可有话没有?”
黛玉觉得这时自己可以表示生气,把手从沈越袖子上放下,头也转开:“并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沈越有些不信的想扳过她的肩膀,却被黛玉让开了。沈越不解:“可是觉得我刚才的话说重了?我不过是不放心你,怕你在宫里吃了亏,下次你不高兴直说就是。”
黛玉索性站起来:“我去陪太太。”
好吧,现在你们婆媳一心。沈越无奈地拉住她,把人圈在自己怀里:“好好的怎么又气起来,直说出来让人明白了不好吗?不是说过了,有事就直接说明白,不让对方猜来猜去?”还总是猜错了。
见黛玉还是扭头不理,沈越直接在她嘴边啄了一下:“让我看看,这里头究竟藏了什么话。”
正是易冲动的年纪,这样的浅啄怎么能解一日不见的相思?沈越一时只顾探索一下黛玉没说出来的话,将人圈得更紧密些,情愿就这样到天荒地老。
好半会儿,黛玉也将人推开:“好好的,又是这样无赖。”
沈越不怀好意的看着她有些微肿的红唇:“那你现在说还是不说?”
黛玉刚才飞得无影无踪的气又找回来一半,不过怕沈越再无赖,还是开口道:“你想回府里拿起脚便去得,我想与家里说话倒还要你来传,真真让人想想就生气。”
原来是为了这个。沈越不由好笑:“你想回府里,太太自不会拦你。”说完才知道自己想当然了:这个时代不是他原来所处的时代,那个时候年轻夫妻们天天回岳家也没人说什么。现在黛玉想回娘家,除了年节与林如海与贾敏生日,别的时候要一层一层直报到老太太那儿,还得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总不能直说我想亲妈了,所以要回去看看。
见黛玉果然因自己这句话微抿了红唇,沈越一个没忍住,用舌头将那红唇一点儿点儿挖出来,才道:“快换衣裳。”
“好好的又换什么衣裳?”黛玉有些不解。她也就是抱怨一下,其实相较于其他年轻妇人,她出门的机会并不少。除了进宫,房氏也由着她继续与闺中姐妹往来,并不用管家等琐事拘束她。
就是娘家,沈越休沐时也时常带她回去,刚才不过是看着沈越说上门便上门,有些意难平。沈越悄悄向她道:“现在天晚了,我一个人走夜路怪怕的,正好你陪了我壮胆。”
这个理由也让房氏目瞪口呆,直等着黛玉红着脸出了门,才看向同样摸不着头脑的沈任:“老爷那时怕黑吗?”
沈任脸上简直是大写的尴尬,他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又被长子给坑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不是又得睡书房。
人家林如海就没有这样的担忧,对沈越这个时候还把女儿带回府来很是满意,虽然面上也喝斥沈越胡闹,可脸上的笑意终是难掩:“你的事儿也不必着急。那顾尚书只能言语上难为你些,再就是工部有些小人见风使舵。你若连这点儿小小的为难都受不得,也不必去翰林院了。”
沈越也明白这个道理,现在顾尚书拿他没什么办法,不过是透话给亲近的人,使工部的官员都远着他不理他。这样小儿科的冷暴力,沈越才不放在心上。
只要他自己请调之事没有泄露出去,就不怕。
贾敏却有些怕:“你也太大胆了些,怎么这么大半夜的就敢跑回家来。要是让人知道了,你还做不做人?”她埋怨黛玉。
黛玉却只管把头轻靠在母亲身上:“我想母亲,也想宽哥儿,还想父亲。”说完还把头摇一摇,那柔软的发丝一下下蹭着贾敏的下颌,让她没法说出更多的埋怨——她何尝不想自己的女儿,不过是怕房氏那个做婆婆的对女儿有微词。
宽哥儿看着姐姐对母亲撒娇,忍不住羞她:“在家的时候姐姐成日只知道监督我,最是严厉不过,成了亲倒成了孩子,让母亲时时操心。”
黛玉听了忙坐正了身子:“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听说你现在日日读书到三更,难道忘记了蔼哥哥说的,不让你参加秋闱的话?”
宽哥儿撇嘴:“天天用蔼哥哥吓唬人。那是你的蔼哥哥。”
“嗯?看来我的话你没听进去是不是?”沈越的声音在屋外传来,丫头的通报声才到:“老爷安,姑爷来给太太请安。”
黛玉与宽哥儿忙站起来相迎,宽哥儿让沈越抓包,对着黛玉不服气的瞪眼睛,沈越看了好笑:“你的孝悌呢,那是你姐姐,你还敢瞪。”就是林如海刀子一样的眼风也飘了过来。
宽哥儿简直不能再委屈,向着贾敏叫苦:“自姐姐成了亲,老爷这心都偏过去了。太太快些给我找个媳妇,好让老爷把心正过来。”
这人心偏了,哪儿那么容易就正得过来?比如太后,这朝堂的所有臣子当中,她最偏的就是沈越。这不就算是端午宫宴对官员品级有要求,还是直接就下了懿旨,让刚五品的沈越一同赴宴?
更让人气愤的是,太后竟然以沈越是黛玉夫婿,而黛玉是皇后义女为由,让沈越与一众皇子们坐在了一起,说什么黛玉虽然未封公主,可是体贴孝顺,她老人家也认这个孙女。孙女都认了,孙女婿自然不能委屈了,和皇子们坐在一处,好,正好。
而当今一向孝顺,对这样小小的坐次安排不会抚了太后的意,门酒过后还亲向沈越道:“太后疼你们夫妻,也要为太后上寿才对。”竟是让沈越夫妻头一个为太后贺节。
皇子们的坐位本就离太后主席不远,离后宫命妇们的坐位也很近。沈越站起来时,黛玉已经也从公主们的席前起身,两人分别离席,站到一处后齐声祝太后福寿绵长。
看着男儿玉立,女儿多娇,谁都要赞是一双璧人。太后笑呵呵饮下祝福,向着沈越道:“这些年你也惫懒了,没好好替哀家做幅画。”
当今听了一喜:“若是让他做画,倒成了他的本等,都说沈越不大善诗,母后不如限了韵让他做首端午之诗,这才是考校他呢。”
太后听了便哦了一声,笑向黛玉道:“哀家知道你是善诗的,快坐到哀家身边来,省是你帮了他。即是他不善诗,看玉儿面上就不必限韵,由他做诗还是做词,只要应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