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闻言脸色灰白一片,没想到自己下的这一剂猛药,还是没能让老太太交出她心爱的小儿媳妇。是了,自己是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怎么能如人家的儿媳妇一样,要服侍着她老人家养老送终。
“妹妹这是?”听闻贾敏回府,这次早早过来的贾政正看到贾敏脸色不好的一幕。他正有事要求贾敏,难得关心地问道:“可是路上受了惊吓,可要不要请太医?”
贾敏见了贾政,怎么能不把一腔怒意迁到他身上?冷笑一声道:“这太医我林家还请的起,不劳贾二老爷操心。二老爷有这份心,替我查查受的委屈吧。”
“谁给妹妹委屈受了?”贾政今天要把好哥哥做到底。
贾母却不能让贾敏把话说出口:“你还觉得委屈。回娘家生怕娘家害了你,连饭都不肯用,谁来管我的委屈?”
贾政这才知道与贾敏起龌龊的是老太太,不由左右为难起来,不解地看向贾母:“老太太何出此言?妹妹最是知书懂礼之人,赶在今日归宁也是为了孝敬老太太,定不会行此无礼之事。”
“二老爷有所不知。”王熙凤看不下去了:“姑母所以不敢用老太太这里的……”
“滚!”贾母怒喝一声,把手边的茶杯一下子掼向王熙凤:“这里何用你插嘴。”
贾敏直接向着贾母跪了下去:“老太太,今日是我不孝,还请老太太不要为难琏儿媳妇。即是老太太不待见我,我离开便是。”说着向上重重磕了个头,起身就往外走,不管贾政在身后着急地叫唤。
“老太太,老太太。”身后传来好几声焦急的叫声,贾敏回头看时,就见贾母已经侧倒在了榻上,象是昏过去的样子。由不得脚下一顿,便想回头与丫头们一起去唤贾母。
“姑母且去老爷那边坐坐。老太太这里有常备的药,都是王太医对着平日的症候开的,让人煎一剂便可缓解。”王熙凤在耳边不紧不慢地劝解着:“老人家有岁数了,见到姑母母女说话高兴得太过也容易头昏,我们都是常见的。”
贾敏再看贾母处,听了王熙凤的话竟然只有贾政脸上露出不满意之色,丫头们没有一个敢露出不赞成。看来上次大哥说要发卖了老太太房里的丫头,让这些人心里终于有了畏惧之心。
于是贾敏终是迈步出了荣庆堂,听到里面传来刚才还昏着的老太太宏亮的哭声。王熙凤也是随着贾敏一起离开的荣庆堂,却只让丰儿送贾敏去东大院,自己苦笑着向贾敏道:“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还是要请太医来瞧瞧。”
贾敏了然点头:“难为你了。”光是收服那几个丫头就费了不少心思吧。王熙凤倒不贪功:“想着将来我的孩子不受人拿捏,这时苦点儿不算什么。”
这话引起了贾敏的共鸣,若不是为了黛玉姐弟两个的名声,她也不愿意再到将军府。如此娘两个一笑而别,贾敏自向贾赦说了沈尚书主动要让贾琏去户部之事。
贾赦自是感激不尽,一定要留贾敏在自己这里用了饭再走:“现在是什么时辰?妹妹去沈家接玉儿,正赶上人家用饭多不好,不如留下咱们兄妹多说一会儿话。”
黛玉在沈家却没有贾敏的烦恼,只因她带的“重礼”让沈家三代女人个个喜笑颜开:六个硕大的瓷缸,一色豆青做底、锦鲤拱壁,衬得缸内碧绿的莲叶越显青翠。荷叶倒不很大,但密密挨挤不开地铺于水面之上,间或有小小的花苞借着叶子的间隙探出头来,细嫩可爱。
“明日端午,正好请老太太借着荷香,多用两个粽子。”黛玉这样解释着。可大家见这六个大缸,谁不知道是每人皆有两个?刘氏一面拉她坐了一边调侃:“只让老太太赏,却忘了伯母,可惜了我预备的五彩璎珞,这是送不出去了。”
黛玉笑的眉眼弯弯:“老太太一个人赏自是寂寞,伯母陪着赏花,又能得老太太赏的粽子,岂不是双份的欢喜?”
“你这张小嘴儿,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让人爱不得也恨不得。”
“你快别难为她,明日我多让你看这花两眼。”老太太向着黛玉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一边摩挲着一面问她这些日子在家里忙什么,怎么总不来府里等语。
黛玉一一回过,就听老太太向自己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灵透的。只是这画只在自己家里画便好,与那些姑娘们一处时,不必让人知道你也会画人像,只画山水便好。”
黛玉听了不解地看向老太太。上次她与太爷讨论过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问题,太爷还亲自给自己题了字,现在已经裱的好好地挂在她自己的书房之中,怎么现在老太太又说不让自己在姐妹们面前画画了?
难道老太太竟然也觉得女孩子应该贞静为主,多做女红才是正理?那为何大伯母又送了那么几个丫头给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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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沈老太太看出了黛玉的不解,轻轻摸摸她细嫩的脸蛋:“你还小, 不知道盛名之累。”
黛玉有些明白:“就如蔼哥哥一样吗?”
老太太点了点头:“也是越儿有福气, 两位先生人人替他打算。若是李熙不肯入朝做供奉,你想想他现在可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地上的瓷缸。
别人不熟悉沈越的画自是看不出, 只觉得这几个瓷缸上头的画不似一般匠人所描的板滞生硬。沈家的人却都认得出, 这几个缸定是出自沈越的亲笔。这样大的缸烧造不易,出残品 的机率比出正品的机率高的多,所以沈越必不会只画了这六个,说不定画的是八个、十个甚至更多。
这些都是要用功夫的。
她们知道, 黛玉就更清楚,不过她还有不解之处:“朝庭供奉从来没有女子担任。”
老太太听了一笑:“可是若是别人知道你也善画,因为怕皇家忌讳不好请越儿, 求到你的头上,你是画还是不画?给这个人画了, 那个人也求怎么办?”
黛玉若有所思地点头, 她更好做山水写意, 画人像也是为了让长辈们看到房氏等人近况, 并不是心头所好。现在老太太如此说,也算合她的心意,自然点头应下。刚应下又想起一事,脸上就现出犹豫来。
沈太太正看着老太太与黛玉亲热,见她变了脸色, 不由问道:“怎么了, 可是有什么不自在?”
黛玉为难地摇了摇头:“房家外祖母那里, 已经得了画像。”若是从房家传出自己会画,自己再对人说不会画,岂不是会让人觉得自己太会撒谎?
老太□□慰地一笑:“那日你去后就已经让人与她们说过了,就是你刘家外祖母那里也已经派人说过,再不会有人说出去。”
黛玉便放下心事,乐得与老太太等人说起话来。刘氏便让人送上给黛玉裁的新衣:“过年的时候便想让人给你送去,又怕不知你的身量不合身。知道你也是不穿外头衣裳的,这都是我的丫头们做的。”
说的黛玉脸儿也是一红:“不敢当伯母厚爱,劳动伯母房里的姑娘们了。”
“能替你做衣裳,她们欢喜还来不及。”刘氏笑道,没说知道自己房里的丫头替黛玉做衣裳,从不单独赏人的沈越拿出了几匹从宫中得的料子赏了自己院子里的人。虽然只是次一等的料子,可从宫中出来的名头还是很能唬人,让那些丫头个个争先,巴不得天天替黛玉做衣裳。
沈太太见儿媳抢了先,也让人拿来自己使人做的:“你要出门交际,总要有个替换。”一样是四套崭新夏衣。
老太太见了便笑她们小气,只拿些不值钱的糊弄人,自有四样头面送黛玉,让黛玉推辞不迭:“家里已经备下了,这些如何穿得过来。”
众人一定要她收下,然后才与她说正事:“前次你伯母让你注意的穆家姑娘,老爷觉得有些不妥,日后再去花会的时候,还要留心些。”
黛玉听了有些不解,在她看来那些姑娘都不如穆姐姐漂亮大方、明理通达,怎么老爷还觉得不妥?听了沈太太说出的原由才知道,竟是因为穆侍郎与自己父亲同部为侍郎,若是再与穆家联姻,怕让人觉得两家会不会联手架空了王尚书。
世家联姻从来如此,不光要看联姻对象本身,还要看已经有的姻亲。如林如海与穆侍郎这样同部为侍郎的,不光两家联姻不妥,就是有相同的姻亲也不合适。就算家中女儿再出色,刘氏也不得不忍痛同意老爷的观点。
“唉,”第一次知道此中之事的黛玉也不由叹了一口气:“穆姐姐着实好人品、好才情。可惜。”
又一个可惜,没了调侃,道尽了小女儿初知世事艰难的无奈。大人们都经历过这样的成长之痛,除了让她自己想明白,没有人能指引或是劝解。
来接黛玉回府的贾敏被她身边丫头大包小裹吓了一跳:“这如何使得。下次老太太怕是不敢让你登门了,多来几次岂不是把老太太的私房都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