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薛家并未遮掩,甚至以此为说头,言自家大爷杀了人也能脱罪,薛,贾两家知道因果的不少,一问便知。”看出了明煦的疑惑,季阳出言解释。薛蟠打死了人,贾政以在职官员身份行贿县令,贾府根本没有封口的意思。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明煦点点头,案子一目了然,证据也十分的好搜寻,主要的是里边参与了一个县令,一个工部员外郎,旁人轻易不愿出头。
只是叫明煦遇见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甚至不必做什么,将事情与父亲说明白,明溯现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届时一纸弹劾递到御案上,一切事情就解决了,参与的官员肯定是要查办的,案子自然要重申。
明煦捏了捏黛玉的手,当即就要去寻明溯说明情况,偏偏这时雪雁来报:“大爷,奶奶,薛姑娘来见。”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明煦道:“玉儿去会客,我去寻父亲。”
“大爷。”雪雁抬眼:“薛姑娘是来寻大爷的。”
“我与薛姑娘无亲无故,我家与薛家也无旧交,寻我做什么?”
显然是薛家发现了张王氏被他带走了,派了薛宝钗过来也是想借着黛玉的交情,说法上却是来寻他。
自作聪明。
明煦正要说“不见”,又见紫鹃来报:“荣国府老太太使人传了话,让奶奶过府一趟,说是病了。”
病了?才从贾府回来,一个时辰前可还好好的。
“你去回了她,就说玉儿有急事走不开,明日一早便去探望。”
“大爷,那人带了老太太的话:如果姑娘还惦记着这几年的恩情,就现在去瞧瞧。”紫鹃为难道。
“外祖母真这么说?”黛玉脸色很是难看。
紫鹃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黛玉当即就有些站立不稳,明煦扶住了,黛玉伏在明煦肩膀上哭:“原来在她眼里,我这亲生的外孙女,寄养多年的情分是比不过一个外人。”
明煦轻拍着黛玉的脊背,语调十分冷静:“不是比不得一个外人,是再亲生的外孙女也抵不过亲生的孙子,玉儿忘了,老太太才说过了,给宝玉定了薛家,孙子与外孙子,孰轻孰重,我以为玉儿早明白的。”
这可不是第一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时候让黛玉重新审视与贾府的情分了。
第68章 贾政革职
贾府, 荣禧堂。
“还是宝丫头聪慧,及时察觉不对追了出去。”王氏拍着薛姨妈手背安抚,看了一眼贾母,焦急道:“宝丫头还令人留了话来说恐有不好,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明姑爷怎么不作声的将那刁妇给带走了呢?还有那门房, 怎么做事的, 我看凤丫头近日松快了不少。”
贾母方才听了原委,脸上不辨喜怒,淡声道:“薛家蟠哥儿打死了人, 这么大的事儿, 你们都能收拾利落了, 想来这天底下也没什么难事儿, 现在来问我老婆子作甚么?”
这些天身体不利索, 躺在床上将养着, 这几个瞒得倒挺严实, 要是知道这个薛大傻子如此驴性难改, 鲁莽无脑,平白招惹事端, 宝玉这婚事儿她说什么也不能点头这么利索, 如此祸害, 宝丫头再机灵, 也不为一门好亲。
“老太太,不是咱们不报,原是想着老太太身子欠安, 不好多思多虑,伤了身子可就是小辈们罪过了。”见贾母语带怒意, 薛姨妈连忙解释:“本也是好好的,眼看着那孽畜就能出来了,谁能想到再起波澜,这才求到老太太跟前了。”
“薛家太太,莫怪老婆子说话难听,这可是你们家出事儿在先,与我家议亲在后,虽说宝玉的亲事是他老子娘拿主意,但他自小在我跟前长大,最是疼他不过,一两句话还是说得上的,薛家这般行事,可是有骗婚之嫌,这是拿我家做冤大头呢。”贾母神色十分冰冷,以薛宝钗的家世条件,宝玉竟是最好的选择了,如此攀附,王氏这个蠢妇竟还上赶着结亲。
一顿话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了,薛姨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由暗恨自个儿无用,叫宝钗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这边王氏亦察觉到贾母的冷眼,听得话里的讽刺,加快拨弄手上珠子速度,心里暗骂林家那个小娼妇,就是见不得宝玉一点好,故意来害他。面上却是无奈之色:“老太太,这事儿说来也算不得蟠哥儿的错,这孩子行事实在了些,哪能想到那酒保如此刁钻,失手之下就出了事儿。这天灾人祸的,人力不可免,哪家那年没个事儿呢,既然老爷与蝌哥儿都办好了,就让他过去罢。”
王氏似是真的没听懂贾母话中意思,自顾自道:“我那外甥女最听您的话,您就让人跟她说上一说,饶过她兄弟这一回。”说着叹了一口气:“那丫头出门也快一年了,顾全自家才是正理,外家的事儿还是少操些心。”
又不是正经娘家,值得一年几回的跑吗?似真的似的。
贾母觉得胸口闷痛,指着王氏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打算?为着你这上不得台面的亲戚,我让鸳鸯带去话去,那是把我亲外孙往外推,她一个年轻媳妇,本就难做,以后可叫她如何在婆家立足,你让她饶过她那不知道拐了几道弯的兄弟,怎么不体贴她的一二难处。”
“老太太,你这话是要我的命呢,我如何不体贴她,本就与她不相干的事儿,前几日出事儿也没叫她婆家帮把手,咱们自个儿摆平的,今儿个只叫她闭上眼堵住耳朵,竟也是难为了?老太太好偏心的道理。”
客人下人俱在,王氏只觉这个老虔婆故意朝她脸上抽。
“那大傻子金陵杀人,咱们几家谁不知道?你瞧见林丫头去告官了?去与她婆家说了?那丫头生的清冷模样,心里最重情义不过。是你薛家运道不好,叫她男人碰巧看见了,她一个女孩子,还能拦着外头爷们办事儿不成?”
“老太太”王夫人软下脸色,道:“既是林丫头的姑爷,都是一家人,何必闹的如此难看,宫里娘娘脸上也无光不是?明姑爷他一个少年人,义愤填膺,又是才进朝,急于立功,难免少于顾全大局,咱们这些长辈,少不得要规劝几句,不叫他因小失大。既然是姻亲的缘分,守望相助才是正理。”
“我如何不晓得这个理。”事已至此,贾母不得一声长叹:“已经去叫了,我观明家哥儿对玉儿有几分情义,想来投鼠忌器,少不得多思量思量。”
“谢老太太体谅。”薛姨妈一直没敢插话,见贾母松了口,这才吁出一口气。
“宝玉是我最疼的孙子,他的婚事儿不能马虎了,既然两家还未交换信物,还是再仔细考量考量,我不能害了那孩子。”
薛姨妈惊了一跳,开口欲言,瞧见王氏使的颜色,悻悻闭了嘴:“老太太说的是。”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待过了风头再谋划不迟。
与此同时,明府静淞园。
明煦轻拍妻子的脊背,叹了一口气:“是我叫玉儿为难了。”
“哪里是你叫我为难,是我叫你为难。”黛玉擦了眼泪,站起身来轻声道。
“不,我没有为难。”明煦捧着黛玉的脸,看着她水洗过的眼眸认真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妥协,一开始就准备委屈玉儿啊。”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玉儿聪慧,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我不必说,是以我不会允你回去”
“如此,你自去吧,我去回了她。”
“待此事了,我陪玉儿亲自登门赔罪。”
“不必,你并未做错什么,何来赔罪一说。”
看着黛玉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明煦转身去了书房。
……
“事情查的清楚?有无纰漏?”明溯听了儿子说了前因后果,眉头微皱。
“我让季阳去查的,那县令结案结的仓促,扫尾不当,根本经不起细查。”明煦摇摇头,“近日后宫多有波澜,前朝亦受影响,少不得有人瞻前顾后,心浮气躁,或心怀侥幸,浑水摸鱼。”
“此事与你媳妇外祖家有所牵扯,还是早些解决的好,为父今日就写了折子,明日递上去。”明溯点点头,对儿子的办事儿能力还算信任。
“劳烦父亲,儿子先回去。”
回到静淞园,气氛有些微妙,下人行事轻声轻脚,尽量避免交谈,见他回来,也是无声行礼。门口的长安见他回来,也是急忙的使眼色。
明煦面上一哂,倒是没想到自己这小媳妇在院子里还有如此女主人威信,一人发怒,全院都跟着战战兢兢,恐触了霉头。
径直走进内室,黛玉正坐在榻上拿着绣绷子玩,面上倒看不出喜怒。明煦凑过去坐下,将她手上的活计拿开扔到篮子里,笑道:“心不在焉,也不怕扎了手。”
黛玉心里伤感,倒不是下人们猜测的对明煦生了气,而是被贾母的选择伤了心,她对着明煦道:“我一开始就晓得外祖母更疼宝玉的,只是素来待我也不差,可是她这次是何意?”
说着眼泪又下来了:“不过是仗着我在你心里还有一二分量,拿此挟你妥协,可若我真的回府去看她,你又执意查探上报此事,难不成还拿我性命做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