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在冀、青、并三州经营已久,击败公孙瓒后又拿下了幽州,当地的百姓与大族都依附于他,人们都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曹公若强攻北上,他们恐怕会联合起来拼死抵抗。”司马懿借着与张春华说话,镇定地拿过她的右手,在其手上比划那四周地图。
“曹公兵力若想进攻,必定要渡过黄河,许昌在黄河以南,而曹公此前攻下的邺城则在黄河以北,独以邺城之力屯军必定不够,因此,他会借用邺城以西的河内,以平推之势,攻并州要地。”司马懿温热的指尖滑过张春华的手心,痒得她微不可及地一颤。
张春华暗暗嘀咕:就不能在桌上画吗?要纸笔我这儿也有啊!
他温润的声音唤回了张春华,思绪渐渐沉浸入他讲述的局势上。
司马懿说道:“以地势而言,与其调动许昌附近的兵力,不若直接用秋实在河内的十万兵力,河内与邺城相联,可作为发起进攻的占据点,面对的将是并州与冀州的联合抵抗。”
“那岂不是白白牺牲了我手下的兵?”张春华惊道:“并州民风强悍,地处河内以北,更有骑兵远近闻名,相比较而言,河内则都是以布兵为主。”她抽回手,不安地左右渡步。
司马懿手心一空,遗憾地捏紧了掌心。
“仲达有办法能保住我河内的大军吗?我不愿他们都做了主公攻下袁绍的牺牲品,”张春华焦急问道。
“秋实不必惊慌,我既然提出这些,当然是有法子的,只是这事不能由你我说出口,以免曹公认为秋实舍不得自己属下兵力,对曹营没有归顺在心。”司马懿安抚道,他看了看天色,意味深长说道:“天色不早了。”
张春华没有多想,她正着急着呢,哪里会放他走,当即说道:“咱们接着聊,将军府中空屋子多,若是天黑太晚了,我给仲达安排屋子休息。”
司马懿微笑:“这可要打扰秋实了。”
“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仲达是自己人,不用与我多客气,我们去书房说吧!”张春华笑道。
仲达是自己人,这话可真是甜到人心坎里了。
司马懿心里美极了,他欣然答应,跟随张春华到往书房走。
一路上,司马懿见时机差不多了,状似不经意地将自己耿耿于怀的事问出:“之前你不在时,是那妾室出来接待的我,她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看谁都像情敌,二达怒了,再也不忍了,再忍就是王八!
不做王八,做个战斗鸡!
第56章 戏忠活魂
张春华听他提起柏氏, 轻松回答道:“那是主公赏赐给我的妾室,也算是与我有缘,我看她也是个命苦的女子,就暂且饶她性命, 于我而言不过是多养一个吃饭的人罢了。”
司马懿心下一沉, 关心问道:“她知道秋实的......身份吗?”
张春华点头, 她拉开书房的门,命仆从又去叫厨房做了些夜宵来。
“她是个聪明人, 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司马懿微微皱眉,他总觉得那妾室不是个简单的,她进这将军府才多久, 竟是笼络地秋实对她释放善意,其心机手段非常人也!
司马懿想到秋实心思单纯, 担忧说道:“秋实不可因一时善良而留下祸患啊!像她们这样受人调训过的女子,最是心思深沉不过了,万一哪一天背叛你, 将你的秘密告诉别人......”
“她没有依靠,只能依附我, 我几乎掌握了她的身家性命, 她没有理由背叛我呀?”张春华奇怪说道。
司马懿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秋实还是太天真了,你这样,如何能令我放心的下。”
见他一脸认真担忧,张春华脸上一红, 她想起自己前几年干的一件件愚蠢之事,恨不得捶自己脑袋几下。
“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变聪明,”张春华有些蔫巴了:“许攸说的没错,我就是有勇无谋,算不得大将军。”
司马懿心里跟着一纠,酸疼酸疼,终究还是见不得她露出半点委屈的表情。
他不再提柏氏的事情,乍一听竟还有许攸这号人“欺负”秋实,很快便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心头一凌,严肃打探道:“许攸,可是那背叛袁绍投靠了曹公的许南阳?”
张春华听他问起,一股脑就将许攸找她麻烦的事给说了:“前几日仲达不是称病没来么,大概不知道还有这号人。他总跑我们北营地来晃悠,以言语挤兑,又因为他在军中有任职,看上去与主公还很熟悉似的,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司马懿若有所思:“据闻许攸、袁绍与曹公曾是发小,感情深厚。”
“袁绍都和主公打成仇人了,还剩什么发小情谊呢!”张春华嘟哝抱怨了句:“他也不干别的,就是膈应人。”
司马懿忍不住了,掌心抚向了张春华的头顶,安慰似的拍拍:“有些人作茧自缚,早晚会将自己玩死,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许攸是吧,卖国邀功,小人之尤者,要想收拾他,不废吹灰之力!
张春华一怔,她摸摸头顶,看向比她高上半个头的司马懿,笑道:“仲达就像是我兄长,一直都关心着我。”
司马懿诡异的沉默了很久,久到张春华疑惑问他怎么了,这才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没事,我只是想到该怎么保住河内那十万大军了。”
张春华忙问道:“仲达快别卖关子了,我到底该怎么做呀?”
“秋实可有纸笔?”
“在书案上呢,我替你研墨!”张春华去拿那墨锭,在砚台上对水,认真研磨。
司马懿见她献殷情,悄悄勾唇暗乐,他来到书案前,随手拿起案上的空白文书,见其中夹着一张质地不同的布,顺手扯了出来。
那布上的图画精妙绝伦,男男女女层层叠叠,司马懿惊愕了一瞬,忙将其折叠遮掩起来,心脏几乎跳出了喉咙!
秋实书房里怎会有这种东西?
司马懿胡思乱想,偷偷去看研墨的张春华,见她面色如常,显然还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张春华蓦抬头,见司马懿脸颊绯红,少年俊秀雅致的气质荡然无存,露出其羞涩内敛的内在,眼神飘忽躲闪,手上压着一张布,欲说还休。
“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张春华明显不知道这布是个什么东西,还好奇去摸那布。
司马懿回味过来,必定是别人将这东西放在这里想要教坏秋实,这样的脏东西,怎能污了秋实的眼呢!
他忙去抓她手,慌乱道:“秋实别看,是辟邪图。”
张春华好奇道:“辟邪图?是能驱鬼的那种么?”
司马懿更慌乱了,红着脸推拒道:“这东西画得极丑,看了污眼,秋实别再好奇了。”
他手忙脚乱将这辟邪图折叠包起来塞入自己衣袖中,藏着掩着的模样更令张春华好奇了。
“仲达缘何惊慌至此,就因为这辟邪图吗?我可不怕妖鬼蛇神,又有什么不能看的呢?”
因为她的接近,司马懿脚一软便坐在了桌案上,脸颊上薄薄的一层红晕羞涩地仿佛要滴出水来,张春华眨眨眼,惊奇地发现仲达竟然脸红了!
司马懿可不是被动的性子,他只慌乱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两人相处之间的感觉,想法子扭转主动权。
“你可知袁绍有三子,长子袁谭为青州刺史,次子袁熙为幽州刺史,其外甥高干为并州刺史,而最得他宠爱的三子袁尚则留在他身边。”
司马懿突如其来将话题扯回,张春华还有些怔愣,他知道张春华力气巨大,只推推她,哪知手上触感柔软,紧张地手都不知道从哪儿放了,他示意其继续研墨,忙动脑子转移话题。
张春华听得投入,顺手就拿起了墨锭。
司马懿悄悄松了口气,接着说道:“袁绍之长子能文能武却不得其重视,幼子不如其长子贤名,却因袁绍与其后妻刘氏的宠爱而骄奢自大。而今北方因袁绍失去大量兵力,缺兵少粮必出天灾人祸,等到他们产生叛乱,其子难以压制,则需袁绍亲自动手平乱,若是能拖到那时,攻袁将成为必赢的战事。”
“主公已经与谋士们商议过,要在清明攻袁,”张春华当时也在场,自然知道更多的内幕消息:“几位先生们都是出于军粮来考虑,清明时节我军春耕完成而袁绍那边新粮未出,是个好机会。”
“北方门阀大族不少,有他们支援,袁绍不至于到兵尽粮绝的地步,可同时,袁绍帐下永无安宁之日,”司马懿说道:“袁绍败亡,与其帐下士人间长期内斗有关,此番南下失利,冀州必定会乱上一阵子,怕只怕曹公北上反而让他们联合起来了。”
“于曹公而言,多牺牲出来的也不过是河内几万军罢了。”
“我该怎么做才能保存住我自己练出的兵力?”张春华再次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只需让曹公明白,若再拖延几个月北上,可不废兵卒,轻易攻破袁绍即可,可这话不能由你来说出口,因为你是河内守将,”司马懿郑重说道:“此事,必须由曹公信任的谋士说出口方才有效。”
“曹公不是为秋实介绍了一位先生,让你在春耕后找他学习吗?”司马懿提醒道:“或许这就是很好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