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开那屋,青年鬼魂孤孤单单地在栏杆后眼巴巴地望着他们,背影孤寂落寞,几次呼唤奉孝都无人应答。
张春华情不自禁回过头去,视线与青年鬼魂对上。
“你看得见我?!”
“你在看什么?”
郭嘉与那鬼魂同时问道,张春华猛地回头,发现郭嘉不知几时起出现在了自己身边,他目含审视,视线在她与栏杆处徘徊。
“没什么,”张春华答道:“我就是见那屋子有仆从进出,好奇他们在做什么。”
郭嘉说道:“吾友戏忠昏睡不醒,他就在那屋里头,仆从进出,是为了照顾他生活。”
郭嘉深深看了一眼张春华,觉得这小子怪怪的,也不知违和感究竟在何处。
张春华不敢再随便多看他人,唯恐被郭嘉发现其中异样。
留在栏杆内的戏忠急了,在原地跳脚呼喊:“姑娘,别走啊!”
屋内,躺在床榻上的戏忠突然模糊地喊了起来。
仆从热泪盈眶,扑上前去呼唤询问。
然而戏忠依旧紧闭着眼,仆从侧耳倾听,模模糊糊地听到他的话语。
姑娘,别走……
仆从脸色古怪起来,口中喃喃道:“老爷几时看上了姑娘?”
他想再听下去,戏忠却是昏睡着没了声音。
张春华假装自己没听见,心里头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回事?她现在一身男装,为什么那只鬼能看见自己的女儿身?!
莫非真如典叔叔所说,她渐渐大了,女儿家的特征几乎掩饰不住了么?
陈宫向她比了个手势:“将军莫慌,我去与他说说话,你先随郭祭酒去书房,以免引起怀疑。”
张春华眨眨眼,快速跟上了郭嘉的脚步。
青年文士鬼魂见陈宫飘了过来,惊愕地说道:“你是……陈公台?!”
陈宫鞠身说道:“戏大人,陈宫这襄有礼了。”
戏忠鬼魂与他相距一尺,他打量陈宫洒脱飘忽的魂体,惊奇地问道:“为何同样是做了鬼,陈大人却能自由活动?”
他成这副样子都好几年了,早先时间还会有醒来的机会,后来索性回不去自己身体了,这可急死他了,眼看着好友伤怀,主公落泪,喂给他的药都撒在床榻上,戏忠有时候还会想,索性就这么赶紧断气得了,一口气吊着所有人,他做鬼难受,活人更难受。
陈宫说道:“听郭祭酒的意思,戏大人怕是还没断气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达:撩她!悄悄撩,反复横撩!
辟邪图一出,二达羞臊腿软
张春华:嗯?仲达身娇体软易推倒
第57章 忽悠戏忠
戏忠苦笑道:“志才身体早已是油灯枯竭, 不过是仰仗主公的好药才苟活至今,便是我回到自己身体里,都痛苦极了,还不如做个鬼, 逍遥自在, 没有病痛折磨。”
“戏先生这样说, 曹公可要伤心了,”陈宫叹息道。
“我这破身子已经拖了两年了, 与其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还不如死了干脆呢,伤痛只是一时的, 时间会冲淡一切,主公身边有文若、奉孝、公达在, 我也能放心合眼了。”戏忠释然微笑,对死亡,他并无恐惧。
“做鬼也不好, ”陈宫坦然说道:“寻常鬼魂没有阴气供应,会逐渐消散, 先是失去意识化作游魂, 再身影变淡, 最终化作养料散于这天地间,整个过程中时间甚至都不会超过三个月。若是生前有杀戮的武将魂魄则因一身煞气可坚持久一些,到底还是免不了消失一途。”
“那么陈大人又是如何至今魂体凝实不散,神智清醒的呢?”戏忠不解道:“自你死去到现在, 恐怕不止三个月了吧?”
“因为我与将军签了鬼将之契,得将军阴气供应,才能活跃至今,做个潇洒悠闲的鬼,”陈宫抚须微笑。
“将军?”戏忠诧异道:“你说的将军,是刚才那小女郎?”
“这也正是我想问戏大人的,我们将军男装毫无破绽,你又是如何一眼看出她是女儿身呢?”陈宫正色道。
戏忠答道:“我看到的是魂魄,而非肉体,外表皮囊究竟如何,于我眼中也不过是虚假,唯有魂魄还是真实。”
陈宫惊道:“戏大人竟能通阴阳看透人的灵魂?”
戏忠轻笑道:“还不是做鬼以后才发现的,若非回到身体后会想不起来做鬼时候的事,我可真想与知己好友分享这些发现呢!”
“好在你想不起来,否则活人们可就不得安宁,到处找道士了,”陈宫笑了,他眼中似有精光闪过,对戏忠意味深长说道:“戏大人想要看到曹公一统天下的那一天吗?”
戏忠愣了,他摇头遗憾道:“陈大人既然说了,做鬼后不出三月就会消散,我啊,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陈宫笑道:“大人看我便知,你还是有机会能等到那一天到来的。况且我们将军是曹公帐下亲信,在夏侯将军手下做事,官至卫将军,深受曹公信任。”
陈宫说起了张春华,戏忠惊讶道:“我倒是不知,主公帐下几时有了这样一位女将。”
陈宫知道戏志才此人可谓是曹公帐下谋略第一人,其智慧堪称妖孽鬼才,若能将他骗到他们将军契下,还愁将军偶尔成个大笨瓜犯蠢没人收拾残局吗?
虽然比起奉先将军,至少春华不会在女色上脑子不清醒,陈宫看向戏忠,可劲儿地忽悠他。
跟着他们将军好啊!
做鬼的时候有免费的阴气供应,还特别自由,他们有一整个鬼团体,若是寂寞了还能凑一起玩耍。
更主要的是,将军待他们可好了,整日里好酒好菜供奉着,还给他们设牌位,给他们烧蜡烛吃。
陈宫一个劲地游说戏忠,细数与他们将军签鬼契的好处。
总之就是百利而无一害,便是自由,将军的性子也绝对不会约束他们的,随着有更多的鬼魂签进来,他们可以飘得更远。
戏忠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然而无论陈宫怎么说,费尽了口舌,戏忠都没有心动的意思。
此后,每当张春华来找郭嘉时陈宫都会飘来寻戏忠聊天,或许是做鬼寂寞太久了,戏忠与陈宫一来二去也熟悉了起来。
直到某一天,陈宫带了坛酒来,还是曹公珍藏的美酒,邀戏忠共饮。他不知道,戏忠整个灰暗的鬼生都被这坛美酒给照亮了,就像是久逢甘露的旅人,又像是闻着鱼腥味的猫儿,整只鬼都兴奋了起来。
陈宫闲聊时提到:“曹公待我们将军极好,那些下面人献上来的美酒,将军库存里有许多,可惜啊,咱们将军是女郎,不会喝酒,都便宜了我们这些鬼。”
戏忠听罢,眼睛发亮,忙问道:“做鬼还能喝酒?”
“得有人诚心供奉,才能送到你手里头,”陈宫老神在在,他自豪说道:“咱们将军能通阴阳,阴气足,但凡是经过她手送来的美酒,味道都保留了其原本美妙的滋味。”
听陈宫这样说,整整两年滴酒未沾的戏忠悄悄舔了舔下唇,陷入了深思之中。
张春华没有忘记自己的目地,她每日午后都会去往戏府随郭嘉学习兵法谋略,郭嘉讲课比较随性,除了让她自己看书以外,一般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张春华几次欲言又止,想与他说起自己的打算。
这日,郭嘉他说起了此前董承玉带诏一事,当时张春华人在河内种地呢,自然不知道许昌城中的血雨腥风。
“对待董承之流,不过是欲擒故纵的计谋罢了,主公早已料到朝中有反骨,放任自流也不过是为了能捉住主谋,杀鸡儆猴。”郭嘉对比孙子兵法,对张春华讲解道:“用兵攻城,逼则反兵,走则减势。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散而后擒,兵不血刃。”
张春华听后连连点头,她转念一想,是个好机会,脑子里灵光一闪,忙向郭嘉询问道:“阳乖序乱,阴以待逆。暴戾恣睢,其势自毙。顺以动豫,豫顺以动。其义又为何故?”
郭嘉答道:“正如此前关中混乱,主公与袁绍相争,江东孙策隔岸远观,观望变故,静候良机,以偷袭获利,虽然其计谋因意外身亡未能成事,却也是险些为主公造成大麻烦。”
“先生,此番主公决心再次北上攻袁,为何不能用此计谋,反而选择打草惊蛇呢?”张春华问道。
郭嘉挑眉:“怎么说?”
张春华说道:“袁绍之子关系不睦是众所皆知的事,如今冀州内乱,若主公此番进攻,难保不会让他们联合起来,这就是不符合欲擒故纵的原则,而若是我们选择隔岸远观,他们自己就会将自己人斗死了。”
郭嘉合起书本,撑着下巴看她,不经意地抬了抬眼:“是谁教你这些的?”
张春华眨眨眼,无辜道:“没,没人教我啊!”
“他既然想通过你之口对我说这些,必定是早已料到我会询问你,你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郭嘉点点桌案,好笑道:“你这头脑,能想这么深远吗?”
张春华瞪他:“我有那么蠢吗!”
“不,你非蠢人,”郭嘉摇头:“你只是习惯了依赖别人的脑子,自己犯懒,又性子急躁,人们常将你比作小夏侯,也不是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