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压低声线补充道:“全身心的相信我。”
玛丽:“……”
你变态啊!
布莱克伍德的一番话说的玛丽直犯恶心,她阖了阖眼睛,自觉不能同邪教组织头子谈逻辑。
“既然如此。”
玛丽迫不得已说道:“你想让我加入光照会,可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的。”
布莱克伍德:“福尔摩斯没有调查到?那他也不过如此。”
“至少调查到了你是个邪教领头人,而你的祭祀仪式和研究从未成功过,”玛丽毫不客气地回击,“你的人轻而易举在福尔摩斯面前交了底,彼此彼此,爵士。”
“……”
黑暗之中布莱克伍德额头的青筋紧紧绷起。
“想知道我做什么,当然,你有这个资格。”
他没有将精力浪费在同玛丽吵架上,高大的男人牢牢抓住了玛丽的手臂,拽着她离开了祭坛大厅:“跟我来。”
他们没有原路返回,直至走出祭坛大厅,布莱克伍德拖着玛丽朝着秘密楼梯的反方向一转,她才注意到在楼梯的视觉死角处另有出口。
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没有了火折子,玛丽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而同样身处黑暗的布莱克伍德却健步如飞,他仍然拽着玛丽,在狭窄低矮的走廊中玛丽被拖地踉踉跄跄。
空气依然潮湿粘稠,他们始终没有离开地下。
并且伴随着深入,冷风之中夹杂着的不仅仅只有水汽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恶臭逐渐浮现,越发浓郁,待到他们走出狭窄的走廊时,玛丽感觉自己几乎丧失了嗅觉。
“看来你们的光照会成员待遇不怎么样啊。”玛丽凉凉地说道。
“光照会成员?”
布莱克伍德停了下来。
他一甩手臂,半拖半拽,基本上是把玛丽拎到了面前。布莱克伍德冷冷地推了她一把:“好好看看,玛丽,看看这是不是光照会成员停留的地方。”
她被推搡着顶在了门上,惯性撞开了沉重的木门,发出了沉重的嘎吱声响。
失去重心的玛丽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直至靠在了扶栏上。在开门的一刹那明亮的光芒骤然闪过,玛丽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光线。
等到她适应了光芒后,呈现在玛丽面前的,是一个偌大的……囚房。
玛丽站在二楼,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空中的恶臭来自于一层的囚牢,站在高处所有场景一览无遗——
血,残尸,腐朽之后的蛆虫和爬虫,无数仿佛在地狱中才能见到的场景集中在一处,牢笼中藏匿着的是各式各样血肉模糊的人,玛丽一眼望过去,竟然分辨不出那些四肢健全的囚徒是死是活。
听到开门声,徘徊在囚牢之间的那些蹒跚背影猛然定住,抬起头来,露出的一个个戴着奇异面具浑身防护极其严密的……似人非人的“东西”。
玛丽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可是她趔趄几步,直接撞上了布莱克伍德的胸膛。
“我以为真的无所畏惧呢,”布莱克伍德说,“这仍然超出一位女士的承受范围是吗?”
人体实验。
是啊,玛丽早该想到的,布莱克伍德那么关心人类在宇宙中的定位,那么他的所谓研究涉及人体实验,还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
从这些受害者身上一定能拿到更有价值的线索细节,但是玛丽实在是不忍心。
她阖上眼睛,撇开目光。
“既然你说,”玛丽艰难地吞咽着,“我和他们不一样,布莱克伍德。”
“你那么聪明,玛丽,你猜不到吗?”
布莱克伍德一把抓住了玛丽的肩膀。
“我不是祭品,”玛丽试图挣脱开来,但是她的力气无法撼动一名成年男性的桎梏,只得强心忍住不适说道,“那么肯定有祭品。”
“我早就说过你有更崇高的价值。”
“你到底想拿我做什么?”
“祭品用来召唤阿撒托斯的化身。”
“……什么?”
“我的父亲就是这么生下了我,玛丽。”
男人另外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高大的身躯将其笼罩其中:“可惜的是我的母亲除了虔诚之外一无是处,因此他的仪式失败了,阿撒托斯没有到来,我的母亲诞生下来的是我。他将我视作失败品,但你猜这么着?失败品取而代之,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我必须成功。”
在光线充足的囚牢之内,玛丽终于看清了布莱克伍德的神情,道出这番话的他近乎狰狞,甚至比黑暗之中更为阴森恐怖。
“我一直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说,“苦苦探寻之后,我觉得答案应该出在仪式上。不够虔诚的仪式怎么可能得到垂青?更遑论我的母亲,肉体凡躯、头脑混沌,她有什么资格诞生阿撒托斯的化身?不,母体得是个非同寻常的人,女人。”
说到这儿,玛丽全都懂了。
她露出嫌恶的表情:“你脑子真的有问题,布莱克伍德!读了这么多书,越读越迷信,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垂青于我?”
“当然。”
“你该感到荣幸,玛丽。”
不论玛丽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布莱克伍德牢牢地将她掌控在手:“起初我只是听闻,有一名女性帮助福尔摩斯打败了詹姆斯·莫里亚蒂,我并没有格外注意你,玛丽。然而伴随着调查,我发现你确实很大胆,绝非属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没有多少拿起笔的女作者不被爱情蒙住了眼睛,用男人的阴茎创作,你不会感到羞愧吗?”
笔是阴茎的隐喻,这是十九世纪杰瑞德·曼利·霍普金斯的文学理论。即使已然出现了简·奥斯汀、盖斯凯尔夫人甚至是勃朗特姐妹这样的女性作家,维多利亚时期的文学业界并不认为女性能够触摸到文学艺术的本质和真实。
就如同这句仿佛性骚扰的话语般,维多利亚时代的评论家们认为真正的艺术来自于“男性特征”(*见注),这是女性生来就不具有的。布莱克伍德了解文学,他也懂得艺术,这句话绝非用于惹怒玛丽,而是发自真心。
终于说了实话不是吗。
“你根本不在乎菲利普·路德的文章。”玛丽拧起眉头。
“一个女人,你能走多远?”
布莱克伍德冷酷地开口:“你能保证自己的身份不会暴露吗?我轻而易举地就查出了你的真实身份,玛丽,这在你的社交圈中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既然歇洛克·福尔摩斯能以菲利普·路德的文章和虚情假意获得你的青睐,我为什么不行?”
“虚情假意。”玛丽重复了一遍他的用词。
“难道你以为福尔摩斯那样的人,他瞧不起任何女人,会对你——”
男人后面的话,被玛丽狠狠地一记耳光打断了。
玛丽现在受制于人,玛丽·班纳特只是一个没多大力气的正常女性,就算布莱克伍德没有帮手,制服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从他出现在祭坛大厅中,玛丽就已经在尽可能地压抑自己的反感,努力不要激怒他,以防自己受到攻击。
但现在,玛丽还是忍不住了。
瞧不起她没关系,瞧不起她的作品?甚至是诋毁福尔摩斯,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时代里,唯一能够平静地朝着她伸出右手以示尊敬的人?
玛丽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捍卫这份无足轻重的尊严。
“布莱克伍德。”
愤怒冲上头来,反而冲淡了玛丽徘徊在心底的恐惧和紧张,她冷冷地看着高大的男人:“你痴心妄想,就算你把我丢在下面的囚牢里,将我开膛破肚,在我眼里你也比不上福尔摩斯半分。”
布莱克伍德:“……”
男人摸了一把脸,他的眉眼之中闪过几分狠厉的神色,但到底是被压抑住了。
“没关系。”
他一把抓住玛丽的衣襟:“我不在乎你怎么想,玛丽。等到你怀上我的孩子,等到阿撒托斯的化身降临于世的时候,你会感激我的。”
“你知道为什么福尔摩斯会选我来当追查线索的助手吗,布莱克伍德?”玛丽冷冷地问。
布莱克伍德侧了侧头。
玛丽:“因为我不信任何鬼神。你讲的这些对我来说不过是彻头彻尾的废话。”
布莱克伍德嗤笑一声。
他松开玛丽,对着扶拦后方招了招手。
“既然你推测出来仪式会有祭品,”他说,“那不如猜猜看,祭品是谁?”
伴随着布莱克伍德的话音落地,一楼囚牢的大门随之打开,一个凄厉却格外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这群畜生!!放开我!!放开我!”
玛丽蓦然瞪大眼睛。
“道森!”
她失声喊了出来,直接扑到了护栏旁边。
被带着面具的看守拖进来的,正是爱尔兰工人中一直带头的青年道森。
他听到玛丽的声音一怔,循声望过去,刚好看见的是看守们从玛丽背后悄无声息地出现,牢牢地抓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