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相信自己是个不幸运的人,因此小皇帝比所有人都敢赌。
这场戏原本就是要做给南王看的,如今南王被人直接结果,西门吹雪和扮成了叶孤城的玉罗刹却还是在紫禁之巅站了片刻。
这两人在紫禁城的至高之处,就宛若两只白鸟,他们交手的瞬间就是西宁王动手的讯号。也正是以为这一点,为了“诱敌深入”,玉罗刹和西门吹雪也就只能站在这紫禁城的最高处静静吹风。
月上中天之时,陆小凤冲着西门吹雪点了点头,示意他宫中一切部署已经就位,西门吹雪不再耽搁,就连预定好的台词也懒得说,直接拔剑就向着玉罗刹刺去。
玉罗刹抬手一挡,两人且战且落,不多时候就这紫禁之巅消失了身影。
西宁王用西洋得来的望远镜看着城中的一切,在他看见这两个人已经开打之后,西宁王深吸了一口气,一声令下,率领着自己的三千军士一路往皇宫之中杀去。
他热血上头,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事情有什么不对。
按照西宁王之前的设想,他最难攻破的地方应该是这道盛京的城门。因为这道城门由太平王亲自把守。这太平王最是愚忠,他们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就对他的亲生大哥马首是瞻,如今换了他们侄子当皇帝,这人又开始效忠小皇帝。
太平王手中的兵不多不少,恰有一千人整。对于京城长大的皇子们来说,这守卫京城的军队数量自古如此,并不是什么秘密。因此按照西宁王最初的设想,他最大的兵力损耗应当就是在攻破太平王的这道防线之上。
然而让西宁王感觉万分意外的是,他以为重兵把守的盛京大门居然只有一小队人马,领头的是个一身银甲的青年,接着盛京之中的万家灯火,西宁王细细端详这个青年。
他有几分让西宁王感觉面熟,可是一时半会儿的,西宁王却有些想不起来这到底是谁。
也无需他仔细回忆了,那骑在白马之上的银甲少将军长枪一横,朗声道:“亲王擅离封地,出兵盛京,论律,当诛!”
他距离西宁王还有很远的距离,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西宁王自己做贼心虚,他居然感受到了那扫在他鼻尖的劲风。
浑身一个激灵,西宁王却和南王不同。
他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小心隐忍又早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如今到了这个时候,西宁王也不怕和任何人撕破面皮,自然也就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威慑。
同样会以大笑,西宁王直接冲着那银甲少将军拉开长弓:“成王败寇,一决雌雄,今日我就是逼宫,明朝之后,我看谁有敢清点我的罪过?”
“王叔既然有这样的胆识,那我等何须多费口舌?”那青年被锋利的箭尖指着,却少没有惧色,冷冷一笑:“来战!”
西宁王听见这一声“王叔”的时候登时一惊,在这盛京之中,唯有两个人能有资格如此唤他。他心中掠过一个念头,可是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这个人自然不可能是小皇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小皇帝纵然是要和他兵戎相见,也不该在此处打头阵。
所以,眼前这个人……居然是太平王家的那个?那个不素来说个病秧子么?今日他一见,怎么不觉得他又丝毫病弱之态?
宫九已然不耐,他身后只有五十几人,他的任务也并非是歼灭西宁王的军队,而是诱敌深入。
只是九公子从来桀骜,哪怕是诱敌深入也不愿做出狼狈逃窜之态,此番他对西宁王诸多挑衅,对方果然中计,一路追着他们到了宫门。西宁王屡屡向着宫九射出箭矢,可是却都被宫九十分轻易的格挡开来,甚至反击回去。
接连几次,西宁王身边专门在乱军之中保护他的干将也七零八落,所剩无几了。
“他今天挺来劲儿啊。”小皇帝站在高处,看着西宁王的队伍撕开了他的宫门,如同一条黑色的毒蛇一样窜入了他的紫禁一城。
将城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小皇帝看着宫九连番动作,不由轻啧了一声。
“他未来的老丈人最是欣赏能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王怜花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小皇帝身边,与他一道看着城下厮杀。
他没有对小皇帝隐瞒自己和宫九的身份,或者说,对于宫九的这位师父,之前小皇帝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终于有缘得见,两人居然意外的投缘……毕竟,他们都有一个爱好,那就是看宫九倒霉罢。
小皇帝闷笑了一声,面上不见丝毫紧张。他摇了摇头,指了指和玉卿久站在一处的李寻欢:“他想在这上面压过朕的小李探花,恐怕是失策了。”
惊心一夜,宫九和李寻欢都出了力,这日后论功行赏起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差别。虽然说着不会吃李寻欢的醋,可是男人啊,你的名字就叫“嘴硬”,没看平日犹如谪仙一般淡然的大庄主,如今都成了行走的醋坛子么?
人心之事谁又能说得清楚,说是大庄主余|毒未消,可谁又知道是不是平素大庄主压抑太过,如今借|毒发挥呢?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小皇帝居然还有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不远处,西宁王的兵卒已经被引入了皇宫之中。
这偌大的皇宫变作了一张巨网,今夜,便是收网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仿佛get了什么真相……
大庄主他,就是借着这么个由头顺理成章的自崩人设,然后转而成为大醋坛子吧hhhhhhhhhh
崩个人设也需要中个毒给自己找借口,大庄主真心傲娇~
☆、翻绸。
第一百零八章。翻绸。
请君入瓮,而君已入瓮。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场厮杀,虽然如此,却也没有人指望小皇帝会亲自下场。他是天子,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到山穷水尽之时,他不应当与人搏命。
可饶是如此,小皇帝在那西宁王的人马冲入宫闱的那一刻,他还是对王安说道:“取我剑来。”
他的剑,是天子之剑。昔年他从白云城归来,他师父别无他话,只是将这一柄剑亲自赠与他。他记得他师父说的“我藏剑一脉,上护苍生,下佑亲眷,此剑赠与你,望你永无出剑之日。”
若是苍生安好,若是所亲所眷之人长乐,自然无需出剑之日。可惜终归不能,那他身为藏剑弟子,却也不会拿不起手中的三尺青峰。
王安的面上闪过了一丝犹豫,不过最终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从皇帝寝宫的暗格之中取来了那一柄出自白云城的剑。
和叶孤城的乌鞘长剑不同,这一柄剑并不宽厚,三指的宽度让它比寻常江湖人用的剑更显得锋锐削薄,这一柄剑从剑鞘到剑柄通体是雪一样的白,虽然锋利,但却是半点血腥气也没有的。
的确如此,这一柄剑还没有染血,清明如同这朗朗乾坤,今日是它第一次出鞘之日,为的便是这天下芸芸众生。
是的,是为了浮生不再颠沛,为了百姓不会蒙受苦难,为了让战火不会燃起在这大安的土地上,而不是为了小皇帝他一人一家之旦夕祸福。
在这一点上,小皇帝有很大的自信。他相信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适合当皇帝,那早早被褫夺了继承权的王叔就更是不行。
他是百姓最好的选择,所以,他一定要守住。
抽出这一柄凌然长剑,小皇帝挺直了背脊,缓缓向着城下走去。
“先生高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盛京是帝都么?”小皇帝一边走,一边问王怜花道。
王怜花看了这个太过年轻的君王一眼,忽然发现这个人并不如同他第一眼见的那样一眼能望得到底,该说他和宫九果然是兄弟么?这两个人在某些方面的性格还真是有那么两三分的相似。
或者说,有些东西是早就写入了骨髓和血脉之中的,宫九如此,小皇帝亦然。
听着下面渐渐传来的金戈之声,王怜花道:“天子守国门。”
小皇帝笑了,点头:“的确,所以合该君王死社稷。”
说着,他就穿着这样一身显眼的龙袍,直接杀入了战局。
此刻太平王府的一千精兵还能抵挡,虽然迎面吹来的风中都带着腥气,但是到底还没有几个乱贼能冲出重围。
玉卿久一干年轻人人等持剑而立,紧紧将身后的皇帝寝宫护住。除却玉卿久和叶英,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剩下的几个人都不常用剑。只是不常用不代表他们不会用,如今他们每个人手中之剑都是从藏剑大庄主那里借来的,都是昔年叶英所铸。
如今顾惜朝既然来了,自然就不是空手而来。他将这些剑带来,和几个友人一道铸成了大安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的身后,说是还有玉罗刹和陆沉烟,但是这几个人如何能够不明白,玉家夫妇作为大漠的一方霸主,他们是没有理由为了大安皇族和人搏命的。这两个人今日之所以出现在了这里,是因为他们的一双儿女在这里。
若是他们抵挡不住,那玉罗刹和陆沉烟自然会出手……带走玉卿久和西门吹雪。
月下,杀伐之声渐起之际,玉卿久冷不丁回身便看见了那身着明黄色衣袍持剑而来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