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曰冥王,一曰镇狱,这一双长刀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大漠生魂,尚未出鞘那血气已经冲天。陆沉烟有意施为,那杀气如有实质的向着欧阳青扑了过去,让在无数江湖豪杰面前游刃有余的花魁娘子欧阳情险些双膝一软,直接跪下去。
欧阳情骇然的望着玉卿久身边站着的这个女人,半晌才结结巴巴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西、西方魔教。”
玉卿久颔首,肯定她的猜测:“没错,我本就不是中原人,这中原由谁做皇帝,对我来说重要么?”
“可是藏剑……”想起自己此来任务,欧阳情心中转过许多纷乱念头,最终却像是捉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慌急的对玉卿久提起她的师门。
这个时候,一直不曾言语的叶英缓缓道:“我也本就是化外之人,这红尘之中纷扰之事,与我无关。”
两个人的态度与欧阳情预想的大不相同,原本很是简单的是任务,这会儿却让欧阳情万分为难。
“不过,若是想要让我们帮小皇帝守住盛京,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玉卿久观察了一会儿欧阳情,忽然附身欺近,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平素没有的冷意:“欧阳娘子不若跟我们说一说,你身后站着哪家人?”
虽然小皇帝跟玉卿久说过欧阳情是他的钉子,但是玉卿久看今日欧阳情行径,却还是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如果欧阳情是小皇帝的手下,那她今夜来玉卿久这的目的毫无疑问就是求救了。可是以玉卿久对小皇帝的了解,他这个人一向是脸皮厚习惯了,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他需要找他们求助的地步,那他恐怕早就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过来,丝毫没有形象的抱住她师父的大腿求助了,如何会绕这么的一个圈子。
有人这么费劲巴力的迂回了这么一大圈,还透露给了他们一个王爷要造反的事情……
看着欧阳情咬唇不语,玉卿久站起了身,一边走一边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天底下敢直接给小皇帝下绊子,还肆无忌惮往他身边安钉子的也就那么几个,当真不算难猜。”
回身瞥了一眼欧阳情,玉卿久淡淡道:“你主子,便是要娶我林家小姐姐的那个?”
意味深长的将目光投到王怜花身上,后者一脸无辜的耸肩:“那孽徒素来不服管教,他做的事情是从不会跟我汇报的。”
同人不同命,同样是收徒,差距就是辣么大。抛开别的不说,便是玉卿久在叶英面前那乖顺的样子,也足够王怜花羡慕嫉妒了。
王怜花【咬手帕】:我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八月初五了。嘛,祝卿卿生日快乐吧。
emmmm好吧,其实叔还是夹带私货了,你们小姐姐八月初五生日,所以叔的女主啊,大都这个时候生日。【微笑脸】
☆、兵戈。
第一百零六章。兵戈。
欧阳情的真正主人是宫九,这件事情在预料之外,可是却近乎是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宫九为何要让她在这个时段暴露自己,又为何要借欧阳情之口向小皇帝传递这个消息,这其中的种种却很值得深思了。
——总不至于是宫九移情别恋了小皇帝,不忍心上人沦为亡国之君,所以才如此迁回的提醒吧。
最近被娘亲拖着看了几本缠绵悱恻的话本,在阴谋论宫九的种种行径之前,玉卿久先忍不住脑补出了宫九和小皇帝的一番情思纠葛。
被自己的设想雷得一个哆嗦,玉卿久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她神色异常凝重的点了点头,对欧阳情正色道:“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就说玉某知道了。”
这一句“知道了”可以包含很多东西。玉卿久这样说,代表着无论今夜谋反之人除却南王更有他人,还是欧阳情是双面间谍的事情,她都已经心中有了思量。
在欧阳情面前,玉卿久一直温和有礼,如今忽然冷凝下来,欧阳情顿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到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也无需欧阳情做什么了,玉卿久只是冲她点了点头,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对那些听了她们二人全部谈话的朋友们说道:“今夜乃是不平之夜,诸君可愿随我一道?”
说这话的时候,玉卿久的眉眼平静一如往昔,只是却带上了一抹别样的东西。那种坚毅,叶英其实并不陌生。早在六百年前的某一天开始,他锦绣堆中养大的门下弟子的眉目之间就都有了这样的坚毅。
那不是时势所赋的刚强,而是一种镌刻进骨髓之中的勇毅。
藏剑弟子,理应如此,也……从来如此。
玉罗刹皱起了眉,他的小闺女前一刻才说“大安与她何干”,怎么下一刻却要为这样一个和她没有干系的王朝、那样一个和她没有干系的君王而深涉险境了呢?
陆沉烟却是将冥王镇狱还给了玉罗刹,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挽住了玉罗刹的手臂,将头埋进玉罗刹的肩膀里,良久才道:“那是因为啊,阿玉,因为我们啊。我们应当再明白不过藏剑是怎样的门派,明白大庄主是怎样的秉性,所以我们早该明白的。”
悄然攥紧了玉罗刹的衣襟,许久之后,陆沉烟才极轻缓又极沉重的说道:“我们早该明白,我们将闺女交付的不是一个普通人,就注定她守护的不是一家一国,而是大庄主心里眼里的苍生啊。”
陆沉烟从来都是落子无悔的人,可是这一刻,她却有些后悔自己和阿玉曾经将小闺女交给那样的一个人教养。
他们也是第一次当爹娘,彼时不能说对那两个柔软的小团子毫无感情,可是所有的疼惜和宠爱,都是需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和思念去累积的。当年陆沉烟将孩子交出去的毫不犹豫,因为那个时候,她觉得这个孩子出生的实在是太好了,她可以延续上藏剑的传承,也可以成为她和盛唐最后的联系。
今时今日、此时此日,当这个孩子如同她的师长那样成为那般性情,为了苍生可以慷慨赴险,并且丝毫不惧怕什么生死和险阻的时候,陆沉烟才知道什么是后悔。
可惜她也早早知道,这个世上是并没有后悔药的。不是她落子无悔,而是她只能落子无悔。
给小闺女拢了拢散乱的发丝,陆沉烟笑了笑,对玉卿久低低说道:“去吧,娘和你一道。”
玉卿久窝进了陆沉烟怀里蹭了蹭,终于不再多言,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玉卿久干脆利落的道:“我们走。”
他们是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与知己,如今这种时候,亦无需多言。
九月的十五这一日,白日里分明是晴好天气,可是到了夜晚,却有乌云遮蔽了月光,分明是紫薇冲日和天狗食月的不详之相。这样的天象,钦天监早有推测,上奏皇帝的折子已经堆了两尺来厚,生怕皇帝瞧不见日后怪罪下来。
“天助我也!这是天助我也啊!”盛京之外不足百里的地方,一队三千人马早就隐匿其中。在月亮开始一寸一寸的收敛它的光华的时候,西宁王看着这昭示着不详的天象,忽然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个藩王能够凑齐三千大军并不难,难的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之“偷渡”到盛京。西宁王为了在盛京周遭埋伏这样的一支军队已经苦心孤诣的准备了十年,这一次南王像是跳梁小丑一样的造反,却终于给他提供了动手的时机。
“宫中有御林军六百人,西宁王的军队有三千人,虽然不算是大军压境,但是盛京也还是并不安全。”
在皇宫大内,一个一身青衣的男子站在帝王面前平静的说着。他看起来比年轻的帝王要大上几岁,可是和那些老谋深算的朝臣相比,也始终显得有些太过年轻了。
可是就是这样年轻的一个人,小皇帝却绝对仿佛他朝中那位人老成精的丞相还要更难对付一些。
他忽然出现在皇宫大内,却是规规矩矩的递了牌子进来的,而小皇帝居然就连不见他的理由都没有。
非但没有,而且小皇帝还要搁下手中全部的事情,屏退众人,单独召见他。
来的人是一身青衣,一头墨色的长发有些微的卷曲,他眉眼含笑,却始终带着丝丝缕缕的疏离。而当他仰头看向端坐的帝王的时候,眼底却已经没有丝毫对功名的渴望。
四海之内,莫不有求于王。
可是这个人,却分明没有半点要求他的地方了。无欲无求的人谈不上尽是可怕,可是终归还是会有几分棘手。
小皇帝心中犯了嘀咕,可是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他只是轻咳了一声:“这位公子今夜前来,还手持只有发生重大事件才能递到朕眼前的玉牌,想来是知道了什么惊天阴谋,非要今日面陈君王不可了?”
“正是如此。”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藏剑山庄总管顾惜朝,此刻却是直直望向了小皇帝。他拢在广袖之下的双手交握,却并非是因为紧张。
他为西宁王造反之事而来,一路已经有了千百成算,因此将此事告知小皇帝的时候也是言语清晰,切中要害。
小皇帝的确不知道西宁王的事,并非是他手下能力不足,只是西宁王到底是皇族出身,对皇族收集消息的手段也明白得很,他行的是掉脑袋诛九族的事,自然要万分谨慎,更要瞒着皇帝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