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他们倒下,盛京顷刻沦陷,大安也难免被战火波及。
这一点,玉卿久他们懂得,而那犯上作乱的西宁王也同样心知肚明。
数千人的尸首在地上散乱的堆了一地,到了最后,后面的叛军几乎是踩着前面的尸首涌过来的。
小皇帝从来没有觉得是他的紫禁城居然是这样的小,小到无法盛放这样多的血腥。
他眼眸之中闪过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最终都只酝酿成了肺腑而生的一句“窃国者,诛!”
话音未落,小皇帝接过宫九扔过来的那一柄染了血的□□,而后他将之狠狠地投掷出去。这一道□□的力道骇人,西宁王纵然连连后退,可是却还是没有逃脱被□□贯穿了喉咙的命运。
他方才已然见过小皇帝和他的军队搏杀的场景,已然被这年少的侄子所迸发出来的狠厉弄得一惊,可是他却没有想道,他这个一出生就被当做储君教养的侄子,居然还是身怀高深武功的高手。而他所以放任他走到这里,恐怕正是因为算好距离,取他性命。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宫九方才一直没有对西宁王动手,却是因为要将西宁王留给小皇帝亲自料理。
西宁王必须死,而且,还要死在小皇帝的手中。小皇帝登基至今,手段一直平缓温和,这一次宫中屠戮,正是他立威的最佳时机。而又有什么,比亲斩敌首更能威慑群臣的呢
不想将自己手中的剑投射出去,所以小皇帝索性就用了宫九的□□。
随着西宁王心有不甘的从马上坠了下去,死不瞑目的从口鼻之中呛出了鲜红的飞沫,这一场逼|宫之乱的罪魁祸首终于伏诛。
主将身死,那原本就已经被杀的丢盔弃甲的西宁王军队就更没有了主心骨,所有的军士的动作就宛若被定住,他们彼此四顾,都茫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个时候,小皇帝跃到了高处,俯看着那些散乱的叛军,他朗声而呼,本就清越的声音之中更和了内力,万分清晰的传播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西宁王犯上作乱,现已伏诛,其余人等,缴械者不杀,负隅反抗者,斩立决!”小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无上的威严,从今日开始,他不仅仅是大安朝民口中的“少帝”,而是大安这土地之上至高无上的君王。
江山染过了血,也褪去了曾经伪装的温和,今夜之后,这个年轻的帝王的时代已然开启。
玉卿久仰头看着这个平素最是嬉皮笑脸的师弟,此刻那是眉梢眼底却都是和他的师兄如出一辙的果决。她忽然意识到——倾君此夜,理应青史铭刻。因为无论是对于小皇帝本身还是对于大安来说,有很多东西从今夜开始就完全不一样了。
随着一阵兵器落地的声音响起,这一刻的宫闱极静,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有了低低的啜泣声,那声音最初的时候很是压抑,到了最后却忽然如同山岳倾塌,凶狠的碾过每一个人的心下柔软之地。
太阳渐渐的升起,玉罗刹仰头眯了眯眼睛,如同大猫一样伸了个懒腰,而后从紫禁城的琉璃瓦上跃下。
玉罗刹先是拍了拍面上有些疲惫的儿子的肩膀,说了声“走,咱们回家。”,而后又冲着叶英扬了扬下巴。
叶英微微愣怔,有些不解玉罗刹这是何意,因而暂时还没有下一步动作。
玉罗刹撇了撇嘴,分明还是一幅不愿意和叶英多说话的样子。
陆沉烟抿唇,看着自家大猫那副别扭样子,她的面上却是憋不住的笑意,终于还是指了指自己有些脱力的小闺女,陆沉烟摇头轻叹道:“大庄主去抱一下卿卿,昨天晚上她太也累了些,有些人只知道抓苦力,可是半点不知道心疼人的。”
说话之间,陆沉烟还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在高处还在耍帅的某皇帝,终于冷哼一声,不再看他。
只是那些都已经不是叶英关注的重点了。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一个母亲,让另一个男人抱一下自己的女儿,这又代表着什么呢叶英只是习惯隐忍,却并非是不通人情世故,所以,那些并未挑明的意思,他其实是懂的。
正是因为叶英懂了,所以有那么一瞬间,这位泰山崩于眼前也不曾有过片刻异色的大庄主,耳尖却忽然红了起来。这一片红从他的耳尖开始一寸一寸的向上蔓延,一直蔓过了他的脖颈,更有让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的趋势。
可是,君子理应坦荡,叶英也从来都是坦荡。
即使已然面红耳赤,可是他还是那样坚定的冲着玉卿久伸出了手去。
叶英的手从来都是有些微凉的,然而此刻他的手搭在玉卿久的腰上,指尖的温度透过玉卿久身上的白衣,烫在她腰侧柔软的肌肤上。
被腾空抱起来的那一瞬间,玉卿久身体的本能让她直接勾住了叶英的脖颈。
对待师长不应当这样失礼,而“双臂缠绕上对方脖颈”这样的动作搁在师徒之间,始终都是亲昵太过了。
然而既然勾住了那就是勾住了,玉卿久没有半点打算松开的意思。和寻常小女子的羞涩不同,玉卿久没有丝毫的慌乱闪躲,反而目光灼灼望向了叶英。
她低而短促的唤了一声“师父”,似乎是渴极,又似乎是抑制不住自己狂乱的心跳,分明有千言万语滚落在玉卿久的舌尖,可是到最后,她竟只能唤出这样的一声。
叶英注视着小姑娘眼角眉梢的笑意,又将视线落在了她有些干燥的唇上。忽然,这位藏剑山庄的大庄主俯下身去。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动作代表着叶英即将……或者至少是打算亲吻他怀里的姑娘的意思了。可是他一向内敛,所有的亲密也不过是发乎情止于礼,包括玉卿久在内,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最多只能得到来自师父的一个充满怜惜于克制的落在额角的吻。
可是,叶英的唇从玉卿久的额上掠过,只带来了细碎的酥麻感觉。玉卿久叹息一声,以为这亲密也是仅仅如此了。
然而还没有等玉卿久彻底叹出这一口气,却忽然感觉到唇瓣之上一片温热。玉卿久傻愣愣的眨了眨眼睛,这样近的距离,让她的睫毛都可以轻轻扫过自家师父的侧脸。
叶英的动作微微顿了顿,转而抬手捂住了小姑娘的眼睛,唇舌却向着更湿软香甜之处辗转。
因为叶英抬手捂住玉卿久眼眸的缘故,玉卿久被叶英放到了地上。只是他的另一只手还是牢牢地圈住了玉卿久的腰肢,不仅没有丝毫打算松开的意思,反而越揽越紧。
一夜的杀伐本就让玉卿久热血上头,这忽如其来的情热更是褫夺了玉卿久肺腑之中仅存的氧气,有那么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如同踩在云端,晕晕沉沉之中,却在即将下坠之际被一只手臂牢牢地挽住。
依靠在一片温热胸膛之中,玉卿久下意识的伸出手抵住了叶英的胸口。手心之下的跳动剧烈,玉卿久猛地拉下自己面前遮住眼睛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眼角都染上了绯红的师父。
——分明是他先这样狂放大胆的动作,可是实际上却还是会害羞。
“师父,你是不是想要对我说什么?”她紧紧的握住叶英的手,不理会周遭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玉卿久的双眸染上了一层水光一般的晶亮,她注视着叶英,仰头的姿势总是让叶英想起这孩子只有他膝盖高的时候。
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却弥生了想要和她生生世世的念头,这样的邪佞罪恶,恐怕日后他黄泉的尽头该是地狱之所在吧?
可是为什么,偏偏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呢?
他不怕身坠地狱,不怕受天雷与业火灼烧之苦,不怕人言危危、众口铄金,因为叶英从来都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清醒。
像是叹息,又像是终于认命,叶英抚上小姑娘的脸颊,一字一句轻缓而又郑重的说道:“卿卿,我心悦你。”
玉卿久几乎是顷刻就落下泪来,仿佛她活了十多年,就只是为了等这一句话而已。
她张了张唇,刚想要说些什么,叶英却已经用一根手指轻轻按住了玉卿久的唇畔。他垂了眸子,掩去眼底暗色,方才继续说道:“为师不会放你离开,所以卿卿,你不要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嘶……
不得不承认,庄花已经黑了,黑的没边儿了。
不过还是恭喜小肥啾喜提庄花表白哈哈哈哈哈哈
☆、云生。
第一百一十章。云生。
宫九真心想给这位叶庄主跪了,他和玉卿久算是相识,但是更多的是彼此利用,尚且不算是玉卿久的亲友,他只是很单纯的从旁观者的角度围观了一场算是惊世骇俗的“师徒情”。
从一个单纯的旁观者的感官来说,一个清隽的男子俯身亲吻他怀中的少年郎,的确是让人觉得诡异又和谐的画面,而这两个人又是师徒之名,更让旁观者有一种窥探到了禁I忌之恋的隐秘兴奋。
宫九知道玉卿久的性别,可问题是他手下的太平王府的府兵可是不知道啊。
方才玉卿久那让人赞叹的重剑肆意挥洒,早就让这些军士们在心中对她暗暗佩服,原本以为是举世无双的铁血硬汉,谁料下一刻这少年就软倒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当真是让这些军士以为自己已经眼瞎到了一定的境界,才会产生这种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