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做什么?”乔治娜还算镇定地问。
“做什么?嘿。”那领头的大汉龇牙道,“小少爷,您或许愿意请我们吃个饭?”
站在巷子口的另外两个人爆发出一阵大笑,其中一人不怀好意地说:“我们真是饿极了。如果您愿意请我们吃完饭之后,再去东区的上等窑子里乐一乐,那就更好不过了!”
“噢,可别对我们毛都没长齐的小少爷说这些,他怕是只在吃奶的时候,尝过女人的滋味!”领头人又说,“别磨蹭了,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交出来,我们就可以各走各的了。”
乔治娜抿了抿唇,心下一阵不甘。
她的身上除了怀揣着刚从纺织大街的英格兰银行取出的“巨款”之外,藏了一把谢伊给她的匕首,但她没把握只凭这个就能从这里逃脱,在尽量不伤人的情况下。
正当乔治娜考虑得失之时,其中一个人又说:“我说,万一这小子有点来头怎么办?伦敦城里的警察可烦人的很。”
“苏格兰场那些废物除了替那些有钱到没处花的人抓抓橘猫之外,他们还能干什么?”另一个人借口道,“其实仔细一看,这小少爷长得真不错,如果是个女孩,能卖不少钱呢!”
乔治娜眼神一凝,那领头的人却说:“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既然小少爷不知好歹,那我们就只能亲自动手了。”
说着就带头向乔治娜走来。
巷子两旁的居民早就牢牢地闭紧了门户,谁也不愿意管闲事,而巷子口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行人好奇地张望,也被这个大汉的同伙赶走。
乔治娜装作害怕地蹲下了身子,右手已经摸到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
到了现在,她是真有点后悔,过于托大故意把跟踪自己的这伙人引到这条死巷里。
她总是忘了,自己不是那个身手过人的成年女性,而只是个十来岁的孩童,几乎随手就会被人碾死。
那大汉粗犷的脸上浮现一抹冷笑,一只大手向前伸出,目标是面前这个男孩的胸口。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将会像拎小鸡仔似得,把对方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背后传来一道略带冷意的声音:“我个人奉劝你,最好住手。”
这汉子猛地回过头。
只见一个身材极高大的青年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子里,就站在他和他巷子口的同伙之间,这人倒是不至于强壮到让人害怕,只是对方的眼神虽然看似温和平静,却实实在在地透露出那种见过血的人才会有的冷酷,
最可怕的是,能够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背后的人,也意味着能够悄无声息地往他背后捅上一刀子。
他往墙边后退半步,色厉内荏地喝道:“无论你是谁,你也不能在我们的地盘上打扰我们讨生活!”
那黑发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了一声说:“你在我的面前,打劫我的人,还认为是我打扰到你?”他的语气轻飘飘的,脸上的表情却陡然一冷,“给我滚远点吧,渣滓们,否则别怪我‘暴徒’伊森对你们动手!”
或许是青年这一身气势确实镇住了人,又或许是见鬼的“暴徒”伊森真的凶名在外,总而言之这伙人十分麻溜地滚了,而巷子里的乔治娜把匕首塞回到靴子里,松了口气。
“谢谢你,谢伊。”她说道,“还是我该谢谢‘暴徒’?”
没错,面前这黑发青年正是谢伊,至于他为什么要报上伊森的名号,那就不得而知了。
谢伊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说:“瞧,最近可不太平,我真希望你能够乖乖听话,乔治娜。”
“这只是个意外,谢伊。”乔治娜也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我们不妨来聊一聊,你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屋顶上跳下了,而没有被摔成一团烂泥的?”
谢伊掏了掏耳朵,挑了挑眉道:“你怕是惊吓过度产生幻觉了吧,小鬼。”
惊吓过度?不存在的。
如果不是谢伊来得及时,惊吓过度的显然只会是那些爱尔兰人。
乔治娜目光灼灼,令被她这样注视着的谢伊十分不自在。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催促道:“快走快走,该回去了!”
乔治娜微微一笑,跟上了谢伊的步伐。
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第6章
今年的冬季格外寒冷。
十二月的伦敦城里冷风呼啸,因昨夜下了一场雪的缘故,今早的街道上化开了雪水,大片大片的潮湿泥泞,无论是行人还是马车都十分不好受。
幸运的是,由于可敬的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发明了蜂窝煤和简易滤水器的缘故,这个冬天对于穷苦人家来说,也不算太过难捱——取暖变得廉价,饮用水也更加洁净,与之相对的,生病的几率就小了很多。
而由于这位爵士多项发明以及那篇刊载在《泰晤士报》上关于饮用水病菌问题的论文,两年前他就获得了英王陛下的召见,荣封爵士勋位,现如今已正式迈入了贵族行列。
虽然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一再对外坚称,这其中的大部分功劳应该归功于另一位参与研发的朋友,已故的作家乔治.林恩先生,但依然改变不了,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在许多人心目中的崇敬地位,就连与他合作在北方办了新式工厂的菲兹威廉.达西先生——这可是一位相当严谨的绅士——都一再表示老爵士是位再值得尊敬不过的人了,因为他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穷人们的生活水平,也令许多人为之受益。
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对于这些赞誉,唯有苦笑和羞愧,盖因时至今日,他依然认为如果不是乔治娜的那些奇思妙想、以及她本人不愿暴露在鲜花与掌声下,这份足以名留青史的功劳,可落不到自己身上。
因此当这一次橡胶的硫化法被研究所成功研发后,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署名。
“不,不,这个设想原本就是由乔治娜提出的,连她都没有署名,我这个老家伙就更加受之有愧了。”五年的时间过去了,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从一名普普通通的杂货店老板兼药剂师,成为现如今受人尊敬的贵族老爷并享受优渥的生活,他很清楚自己的一切来源于谁,“不要再劝我了,宾利先生,我的心意已决,就署上研究所那些年轻人的名字吧。”
事实上,这位老爵士既无妻子也无子女,可以说是孑然一身,早早就把所有财产写入乔治娜名下,每年从研究所领四次薪水,不仅足够他和乔治娜的日常开支,还略有富余。
哦,顺便一提,在宾利先生从书式火柴中窥得商机、并找上门来寻求合作之后,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就花了一笔小钱托人替乔治娜办理了一份户籍,做为他至交好友“乔治.林恩”的养女,来自南威尔士林恩家族的乔治娜.林恩小姐。
至于南威尔士是否有这样一个家族?
真正的南威尔士地头蛇,塞西莉,在就返回了当地,将一切首尾收拾干净,使得乔治娜如今有个看得过去的出身,不至于在成年之后,被人小觑。
不过办妥了这件事之后,塞西莉和陪伴她的伊森没有立即返回伦敦城里,而是辗转去了欧洲大陆,再加上谢伊在半年前去了美洲,偌大的白鸟公馆竟也生出了几分萧索。
坐在会客室里的宾利先生与他的好友达西先生对望了一眼,研究所那些科研人员们的明争暗斗也不少,假设一开始“提出”这项构想、最为德高望重的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不愿意成为此次硫化法的第一署名,那真的又是一场令人焦头烂额的官司了,毕竟对于那些科学家们来说,这样的名声绝对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
达西微微颔首道:“那么我会令人尽快申请专利权,至于工厂的选址问题,我们会找时间再次拜访林恩小姐。”
“话说回来,林恩小姐今日怎么不在家?”四十来岁的宾利人至中年,还是没能改变一直以来的好奇心,“不怕你笑话我,爵士,我听说林恩小姐把她的新式两轮车捣鼓了出来,这才迫不及待拉着达西冒昧上门拜访。”
达西淡淡地看了宾利一眼,倒也没有否认。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乐呵呵地答道:“她呀,一大早就骑上了那辆跑得飞快的两轮车出了门,应该是先去视察了一遍她心肝宝贝的百货公司,然后去码头迎接一位老朋友。”
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倒是没有隐瞒,因为白鸟百货公司的成立,可少不了面前两位先生的帮忙,而他们以及他们帮忙引荐的那位公爵阁下,都在其中占了一些股份。
圣马丁堂区的蕾丝商、查令十字街的马具匠、萨维尔街的男士西服……现在,只要人们来到牛津街上的白鸟百货,那么大部分商品都被轻而易举地一站解决了!
明亮宽大的百货橱窗中,展示着属于女士的宽檐帽和大披肩,亮色系的棱纹丝长裙配有一大一小的母女装,各种各样的皮具、饰物琳琅满目,以及备受追捧的“玉”系列化妆品和“晨曲”系列高级内衣,一家绝对让城里任何女人疯狂的商店,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