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救治了一只小猴子,那是来自马戏团的受伤动物,刚刚买下它时,可怜的小家伙奄奄一息,而现在经过微电流治疗之后,已经恢复了正常进食,只是依然虚弱。
这一次维克多就是希望邀请乔治娜,去他的实验室探望那只被命名为“珀西”的小猴子。
乔治娜很心动,于是她告诉维克多,假如下午两点左右他方便的话,她会去实验室进行拜访。
维克多欣然同意,并识趣儿地找了个借口告了辞。
当乔治娜十分不符合淑女礼仪地站在楼上的窗边目送他远去时,这位可爱的先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戴上高礼帽的瞬间竟然朝着她的方向灿烂一笑。
夭寿啦,小美人的撩人程度和他的美貌程度几乎不相上下。
乔治娜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还不够鼓的小胸脯,把招待客人的茶具和茶点拿回楼下厨房,这才上了楼,敲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谢伊和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的对话进入了尾声。
从两人面上肉眼可见的凝重氛围可以得知,他们之前的话题绝不轻松,因此乔治娜没有过问。
她把那条白手绢还给谢伊,挑了一张沙发坐下,“这不科学,按照我的计算,我应该比你提前四到五分钟到家。”
把手绢往怀里一塞,谢伊嗤笑了一声说:“愿赌服输吧,你在家门口两百呎外忙着谈情说爱的时候,我就喝上阿福泡的茶了。”
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看着他们斗嘴,只乐呵呵地也替乔治娜倒了一杯热茶。
“谢谢。”乔治娜接了茶啜饮了一口,她从沙发这一头抬着眼皮子看向另一头的谢伊,问道:“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了,谢伊——话说回来,我怎么觉得你这半年在外面风吹日晒,还是没有任何衰老沧桑憔悴的迹象?我是否可以因此假设,你有在用我送你的护肤品。”
谢伊懒得搭理她的揶揄,只说道:“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能够在午餐之前,能够稍微安静一会儿。”
乔治娜先是一愣,然后鼓起脸颊,气呼呼地往嘴巴上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谢伊漫不经心地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对乔治娜遥遥举起了茶杯,发出一声欣慰的喟叹。
还是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好笑地摇了摇头,向谢伊问道:“正巧教授乔治娜钢琴的弗里茨先生请辞回巴黎去了,而你又要盘亘在伦敦一段时间,也许你愿意换个身份在家里住下?”
总是避着人不是办法,况且谢伊刚刚经历了一段颇为漫长的旅程,也是时候稍作休憩了。
谢伊却果断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不必了,这次回伦敦,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他可不是闲的下来的人,而且乔治娜越大越让人没有成就感,能够教授给她的也早被学了七七八八,还不如把时间留给正事。
“那好吧。”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说,又向乔治娜问:“怎么没有请弗兰肯斯坦先生留下来吃午餐?”
乔治娜打着手语告诉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对方在实验室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
眼见着乔治娜一天天地长大,这位老先生也不免操心起了她的婚事。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爱操心这个。
一来他绝不希望小姑娘被那些只看中嫁妆和外表的浪荡子欺骗,二来他更不希望在结婚之后,他聪慧无比的乔治娜就只能围绕在“家庭”这个方寸之地打转,因此一个既开明又年轻有为的丈夫人选,便成了他一直以来留意的目标。
事实上,那位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先生还不错,但考虑到他太过年轻、性格不够体贴、还有些冲动,又是名门望族的长子,那就不太合适了。
他又问:“最近我在学会认识了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他在秋天的时候才辞去了大学里数学教授的职位、目前正在城里求职,也许我可以把他引荐进研究所?”
乔治娜摊手表示:这种小事,您完全可以自己看着办。
阿尔弗雷德.科洛弗爵士当即拍板,“那么,我会邀请那位莫里亚蒂教授,下周过来家里吃晚餐。”
啥,莫里亚蒂教授?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线已死 私设无数
本文的福是JB版
第9章
“莫里亚蒂教授”这个名字杀伤力太大。
当天下午,乔治娜在老爵士倾力推荐下,拜读了那篇有关二项式理论的论文上,也看到了“詹姆斯.莫里亚蒂”的署名,随后又花了几个便士从租车行消息灵通的马夫嘴里得知,有个名叫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年轻人在大英博物馆附近的蒙塔格街开办了侦探社。
……上帝保佑苏格兰场。
维克多住在老贝利街附近,毗邻历史悠久的圣巴塞罗缪医院,斜对面就是专利局,在窗户口就可以看到皇家法院所在的老贝利街。在十六世纪之前,那里一直是囚禁各类犯人的监狱,不过如今老贝利是英国最繁忙的刑事法院所在地,门口时不时就可以看到头戴假发,身着法袍的法官或律师抱着厚厚的庭审材料和卷宗进进出出。
显而易见,这位先生对于法学并没有任何兴趣,反而对于生物学情有独钟,靠着远在日内瓦的父亲所寄来的钱,他在城里租下了一间不错的公寓——虽然它通常被当做实验室使用。
宽阔的客厅全部被打通,一张堆满各式书籍和笔记的长桌,玻璃器皿和实验器材堂而皇之地摆在那上面,所以每当老弗兰肯斯坦先生进城看望他“不务正业”的儿子时,那完全是一场灾难。
然而维克多依然故我,颇有些类似被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屡次逮着的网瘾少年。
此刻网瘾少年带着乔治娜逗完了睡在壁炉边的小猴子,特意把所有的窗帘都拉紧了,又神秘兮兮地对乔治娜说:“等等,我有样东西必须给你看。”
乔治娜从善如流地问:“什么?”
维克多果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眼角微微下垂的蓝眼睛忽闪忽闪的,那里面仿佛盛放着亿万星辰。
他红润的嘴唇上翘着,显得下巴的线条既优美又精致,以指抵唇道:“稍微闭一下眼睛。”
好吧,你这么好看,等多久都没问题。
乔治娜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轻轻闭上了双眼。
维克多扶着她的肩膀,引领她朝窗户的反方向走了七步,乔治娜记得那里摆放着一张小一点的桌子,上面是一个有花瓶那么大的玻璃器皿,被注入了透明的浊液,那里面悬浮着一对未知物体,似乎是某种动物的身体部分。
视觉被暂时遮掩,听觉和嗅觉就变得更加敏锐。
首先听到维克多操作仪器的响动,接着是一阵电流声,然后刺啦一声轻响,空气中传来了硫磺的气味,那是火柴被点燃的化学反应。
维克多柔声说:“乔治娜,可以睁开了。”
他的声音清润动听,如同一场绮丽的梦境,与他高雅而矜贵的外表十分相衬。
乔治娜勾了勾嘴角,听话地睁开了眼。
光线昏暗的房间中,只有维克多手上的一小团火焰,带来了明亮又温暖的亮光,这光线照射在那冷冰冰的玻璃器皿上,令其中的物体清晰可见。
维克多手里捏着火柴,靠近那个物体,缓慢、熟练地在“它”面前扬了扬,“它”就像是具有生命力那样,慢慢地阖了阖眼睑。
是的,眼睑。
这个被放置在玻璃器皿中的悬浮物,正是一对死人的眼球部位,“它”被固定在一张细铁丝编织的小网上,以满足维克多的实验要求。
一个鲜花般唇红齿白的贵族美少年。
一对被福尔马林泡得发白的死人眼球。
即使心脏强大如乔治娜,此刻也觉得有点儿瘆得慌。
而原本略带暧昧的氛围陡然一变,只有维克多还沉浸在喜不自禁中,兴致勃勃地划开了第二根火柴,一边继续试验,一边睁大他那双兴奋的蓝眼睛说:“看,它们活过来了!”
乔治娜只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
溶液中的眼球再一次慢慢地、轻轻地动了动。
老实说,人体实验什么的也太超前了吧……
她看了看眉飞色舞的维克多,又看了看他们面前被剥离的死人眼球。
认真地说,如果真的能被运用得当的话,奔赴战场的那些士兵将会受益无穷。
于是乔治娜很捧场地发出啧啧的惊叹声,并鼓励维克多写一篇关于这项微电流实验的论文,但她一点儿想要留下来吃晚餐的欲望都没有了——正确的说,她一点儿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了。
隔壁圣巴塞罗缪医院停尸间里的尸体,都没有钢牙小白兔公寓里这一对眼球来得惊悚。
等一下,所以这就是他在这附近租下公寓的原因……么?
乔治娜回到白鸟公馆后一脸菜色,这显然很大程度上愉悦到了和她一前一后到家的谢伊。
谢伊道:“我不是很能想象,还有什么能够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乔治娜。”
乔治娜没好气地白了谢伊一眼,回敬道:“但我知道什么能够让你露出同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