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明年也才19岁啊。
就算理智稳重如鼬,也不免有一瞬心潮起伏。但旋即他就恢复了冷静——甚至比平时更加冷静。
“承蒙您的信任。”他简洁地说,随后问道,“但恕我直言,顾问团的设立可能不会太顺利。”
再美妙的理想也要承认现实的贫瘠。顾问团一事对意见团完全是釜底抽薪,别看团藏最近偃旗息鼓,但鼬确定三位长老还有底牌未出。活得久也是资本啊。
“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四代目说得温和却笃定,“不过之后的事,还要鼬多费心思才好。”
“是。”鼬低头应道,“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四代目点点头。
室内突然陷入一瞬的沉默。明灿灿的阳光被阻隔在百叶窗帘背后,室内的光线带着种黯淡的温暖。鼬忽然有种感觉,觉得火影也想起了一个人。
“自来也老师前几天又去了一趟雨忍村。”四代目说。
果然,鼬心想,想起了同一个人吧。
当年姐姐……之后,木叶就派忍者去雨忍村察看情况,刚好碰上了自来也。姐姐那一战造成了河岸塌陷,但因为远离居民点,所以并未造成人员伤亡。他们查探过后,在河底发现了忍术形成的岩石聚合物,应该是一个强力的封印术。在忍术的作用下,岩石不能被移动,其中的具体情况也难以探测。
究竟是多强的存在,才让姐姐都无法杀死对方,只能拼上生命将对方封印?鼬直觉其中还有什么秘密,但线索几近于无,他也无从下手。
之后,木叶和雨之国大名交涉,并在雨忍村扶植起了新的忍者组织。封印地点被看守起来,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
失去了首领的“晓”不过是一盘散沙,很快,那些叛忍又散落世界各地,不能再兴风作浪。
但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似乎因为“晓”的首领也是自己学生的缘故,那位白发仙人对雨忍村、对姐姐的事情一直难以释怀。他依旧在外游历,试图解开一些谜团,听说也不时去雨忍村看看。
“自来也前辈发现什么了吗?”鼬敏锐地问。
“没错。”水门神色沉了下去,“封印不久前解开了。”
鼬瞳孔微微一缩,“里面的东西呢?”
水门摇了摇头。鼬的心又是一沉。
不,不是害怕,宇智波鼬不曾怕过任何情况、任何敌人。只是如果敌人还活着……
无法忍受。
一瞬间,在鼬漆黑的眼眸里,有种激烈的情绪火焰般猛然跳动了几下。
“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冲动之下说出这句话,但理智归位后鼬也不后悔——绝不。
“那么这件事就交给鼬负责调查吧。”水门没有说多余的话,就如此下了决定,“过几天自来也老师回村述职,到时候我们再仔细讨论这件事。”
“是。”
“说起来,鼬。”
水门想起来什么,双手交握在身前,脸上现出沉思之色。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接下来的话是机密,让阴影中的暗部退下去。
“你的眼睛怎么样了?”他问。
明月当年是开了轮回眼的,这件事只有水门和她本人知道。明月死后将眼睛留给了弟弟——以万花筒写轮眼的形态。根据情报,长门的眼睛始终保持着轮回眼的状态。水门本以为是明月查克拉不够的缘故,但鼬融合姐姐的眼睛之后,稳定在了永恒万花筒的形态,再没有失明之虞,却不曾显露过轮回眼。
“不,依旧是写轮眼。”鼬微微摇头,顿了顿方说,“如果接受初代火影的细胞,或许有用。”
接受姐姐的眼睛之后,鼬也从四代目那里听说了更多事情,亦明白了姐姐当年肩负的责任。他并非追求轮回眼强大的力量,但是他希望更接近姐姐的状态。
这样就好像又多留了一点她曾经存在过的印记。
但水门依旧摇头。“只有大蛇丸有办法提取初代大人的细胞。”他说,“这项实验太危险,当年大蛇丸叛逃后,这个项目就被禁止了。即便可以,鼬,我想你姐姐也不会愿意你这样做。”
鼬没回答。
因为当年的事情,火影总是觉得抱歉,鼬知道这一点。自来也前辈也是。还有止水……还有他自己。他开始发现,强大的忍者在这一点上都是相似的,总想一力去承担和保护别人。姐姐也是这样。
——你想掌控一切吗?
姐姐曾经这么问。这种强烈的想要自己背负所有的愿望,是不是也是一种掌控呢?果然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傲慢。然而,姐姐却也是这么做的。
或者其实也没那么复杂。
只是想保护一些东西,想保护一些人而已。
******
慰灵碑的气氛天然便是安静肃穆的。夕阳的光辉涂抹在冷灰色的墓碑上,温暖和冰冷交融,恰如生死的边界,不残酷,也不令人喜悦。
姐姐的墓前已经有人了。
“鼬君啊。”
身姿依旧有些孱弱的青年回过头,显露出清秀的眉眼。那曾隐藏在眼底的尖锐已经变得平和起来。
“真二。”鼬点点头。
他和这位同族说不上熟悉,只知道姐姐离去后不久,真二进入了档案室工作。真二在族中深居简出,不太和别人交流,只有一次,鼬听他说,他打算收集资料,好好将宇智波和木叶的历史整理出来,做一部编年史。
“我要回去了。”真二站起身,“接下来的时间就让给鼬君吧。”
但青年说完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而是又转头望着那块小小的方碑。金色菊花的花瓣被一片片洒在上面,有一些被风吹起了,落在青青的草地上。
“连照片都没有啊,真是可惜。”真二轻声说,“鼬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们现在的生活也许是两个样子。”
“所有的‘现实’都有迹可循。如果认为现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未免就太轻忽前人的牺牲了。”青年安静地笑了笑,“我不是忍者,很多东西无法接触,但是鼬君的话,一定能感觉到吧?”
“现实?”
鼬走到姐姐的墓前,将带来的花放在石头的花瓶里。他十分理所当然地把真二的花拿出来,放在碑上,并将自己的风信子放进去。
真二无奈地笑了一下。
粉紫色的风信子开得热闹,高高兴兴地在夕晖和微风中摇动。
“每个人看到的‘现实’都不一样,说到底,人们都是靠着自己的认知来了解现实的。”鼬很平静地说,“但‘认知’是很暧昧的,真正的‘现实’或许没人能完全明白。人只能活在自己的执念中,不是吗。”
“……鼬君果然跟她一点都不像啊。”真二望着远处山坳,落日斜照他的脸,给他镀上一层感伤之色,“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我知道姐姐的愿望是什么。”鼬轻轻抚摸着墓碑上那个细细的名字,“她的执念,我的执念;所重合出的,就是我要走下去的现实。”
他当然有过了解。过去的档案在他面前一一解密,包括带土曾经做过的事情,他也有所了解。父亲也曾告诉他某些事情;他知道姐姐的眼中曾记录过怎样的幻象。
据说那位白发仙人曾两次得到预言,最后一次的时候,说命运之线分作了两条。
鼬觉得,他或许能够猜到另一条未曾发生的命运大概是什么样子。
无论哪一条路,纷争终究无法避免,也始终有人被迫经历生离死别。然而鼬明白,他所在的“现实”,大概已经好了无数倍。
——“我们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啊。”
要向着自己的目标走下去,无论遭遇什么。
真二轻轻一声叹笑。
“或许吧。”他说,“告辞了,鼬君。”
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鼬只是安静地望着姐姐的墓碑,一言不发。或许他只是在默默地跟那个逝去之人说话,尽管无人会真的回答。
山间的风拂过初夏清爽的绿色,“沙沙”出一片宁静。
“出来吧。”鼬说。
只有鸟雀在不远处的草地跳来跳去。
“佐助,出来吧。”鼬微微摇头,“我知道你在树后面。”
左边森林边缘的灌木轻轻一动,从树后走出一个蓝色上衣的黑发少年。
“哥哥……”
“过来。”鼬招招手。
佐助走过去的时候,地上的麻雀飞了起来。
他手上拿了花,也是风信子,但是白色的。
“我看到花店门口很多这个。”佐助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鼬“嗯”了一声。
少年默默地蹲下来。他瞥了一眼已经被哥哥的风信子占据的花瓶,犹豫了不到一秒钟,很乖巧地把自己的花放到墓碑上。
“把我的拿出来也没关系。”鼬微笑。
佐助眼神古怪又有点鄙视地望着自己的哥哥: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鼬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我听说良山那家伙进医院了。”佐助突然说。
“哦,良山?”鼬说,“那是谁?”
佐助瞪了一眼哥哥,“就是被我揍了两次的下忍。你知道的吧,哥哥?”